第八回 第34章
书名:风骚剑客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5059字 发布时间:2024-08-07

镇中左方靠后的地方,皆系深宅广院的住户,内中一家,占地甚多,房屋建造的却并不堂皇,但那座大厅可真大。
像是座大仓库似的,高达三丈,长却足够十丈,宽也六丈出奇,里面灯火辉煌,人有不少。
龙腾云和奇梅,就是到这户人家而来,隐于大厅外暗处,龙腾云左顾右盼多时,悄声对奇梅道:“你等在此地,别动,我去看看。”
话声中,龙腾云一闪到了厅外左旁窗外,隐身檐头,目下天寒,不敢点破窗纸窥看,只好贴耳偷听。
龙腾云是以特殊功力,如壁虎游墙般,紧贴檐下,他方才定当,疾风突袭,身旁多了一个人,正是奇梅。
龙腾云因室内人多,不能开口罚问奇梅,只好瞪了奇梅一眼,奇梅更鬼,吐吐舌头算作交待。
龙腾云对她真是无可奈何,来都来了,只好自己遇事小心,适时,厅内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道:“沿途消息如何?”
一个津沽口音的人答话:“属下和老白始终没脱线’,在悦来客栈店中,属下和老白故意开打,点子也曾露过面......"
威严的声音插口道:“后来呢?”
津沽口音的人道:“后来老白故作气恼,清晨动身,直追着点子,大概明晨或正午,点子就该到了,据威严的声音嗯了一声,道:“很好,还有其他可向老夫禀告的吗?”
津沽声调的人道:“属下没有甚事啦,江禄贤弟说,他有了发现。”
外面偷听动静的龙腾云,不由暗吸一口凉气,悦来客栈店中,深夜争吵至打斗,原来内有阴谋!
龙腾云在江湖行走不久,自杭州分庄发生“魏飞”之事对江湖险诈已有认识,如今更加深了一层。
谁能想到,蛮横无理的津沽汉,鲁莽夫般的那个曹州人却是心如蛇蝎暗藏有谋的江湖客!
这时,厅内一个尖声尖气的调门,道:“属下奉令在渡口注意,虽没发现那姓乔的点子,却看到了另一件可疑的事情,似乎…
威严的声音道:“江禄,点子就是点子,别提名道姓的,今天是老夫问你,要是换了当家的,哼!”
江禄慌不迭地说道:“属下知错了。”
威严的声音道:“你发现了什么事?”
江禄道:“点子身怀奇宝的消息,大概泄啦…”
威严的声音哼了一声,道:“这是你说的?”
江禄道:“属下怀有实据!”
威严的声音冷笑一声,道:“说出来老夫听。”:
江禄道:“属下监视渡口,发现一个大汉,自午间坐于渡口木桩之上,直到天黑,一双贼眼…”
“江禄,你今天大概猫尿喝多了吧?”威严声高,无情的叱斥!
江禄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了,那津沽人接口道:“二爷担待江贤弟些,他未经大事,说话颠三倒四的,这件事属下也知道,请容属下禀陈。”
威严的声音道:“说!”
津沽朋友道:“属下在悦来客栈和老白故意打斗之时,曾见过另外三个人,一个大汉,一个小白脸,一个小姐…”
威严的声调道:“看到了小妞,杨欲春,你还有命吗?”
津沽朋友杨欲春,嘻嘻一笑道:“二爷这什么话,我杨欲春,喜欢小妞儿是不假,但要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决不误事!”
威严的声调道:“说正事吧!”
杨欲春道:“江禄在渡口,发现的那个大汉,就是和点子同住悦来客栈的那一个,可能也是为了点子而来!”
威严的声调道:“这大汉住在何处?姓什么?什么来历?”
杨欲春有心使江禄出头,故意道:“这些大概江贤弟知道。”
江禄不等发间,已开口道:“这大汉等到天黑之后,问过渡口上的船家,知道今夜没船再开,才放心的去,属下就跟在他的背后,亲眼看他走进大顺店,这人姓肖,叫什么名字可不知道,是从徐州一直跟着姓乔......不,那点子来的!”
威严的声调道:“不错,你能观察入微,很不含乎,杨欲春,咱们在大顺店不是安有明桩吗?是谁?”
杨欲春道:“夜猫子鲁潜贤弟!”
威严的声调道:“通知他,要他格外注意那姓肖的!”
杨欲春答应着,却转对江禄道:“江贤弟,这功劳交给你啦!”
威严的声调又道:“你们现在听仔细,当家的自徐州前站开始,就追蹑点子身后,傍晚有消息来,点子已到了渡口!”
厅内众人无不惊呼出声,尤其杨欲春,竟开口道:“二爷,这……这…”
威严的声音道:“这不是痴人说梦!”
杨欲春道:“那……二爷,老白呢?”
威严的声音道:“当家的消息上没提到他!”
杨欲春道:“这不可能呀?
威严的声音道:“什么事不可能?”
杨欲春道:“老白按理也到啦,怎么没来呢!”
威严的声音道:“当家的立刻就到,你们候着吧!”
外面偷听的龙腾云和奇梅打个招呼,双双悄悄自檐下飞身后方,在暗影中停步,奇梅道:“二哥,咱们管不管?”
龙腾云沉思刹那,道:“此事大哥准管!”
奇梅道:“那为什么?”
龙腾云道:“大哥和那位乔朋友,是通家世好。”
奇梅道:“既是非管不可,小妹有个主意。”
龙腾云道:“什么主意?”
奇梅道:“二哥可识水性?”
龙腾云一笑道:“略通,大概沉不了底!”
奇梅却道:“我可不会水,大哥也不会……”
龙腾云又是一笑,道:“你怎么知道?”
奇梅道:“我猜的!”
龙腾云道:“说吧,你有什么主意?”
奇梅道:“咱们这儿有船!”
龙腾云大喜道:“当真,小妹你怎不早说?”
奇梅道:“若无必要坐渡船多好玩。”
龙腾云摇摇头,道:“这是什么时候,你只顾好玩,小妹,我正为船着急,既然咱们店里有,事就好办多啦。”
奇梅道:“该怎么办?”
龙腾云道:“你主理船上事,将船在渡口偏右地方停靠妥当,然后必须尽快的叫肖大哥,到船上等我!”
奇梅道:“你要干什么?”
龙腾云道:“我推测乔朋友今夜必有意外,现在不到三更,还来得及接他,快些小妹,其余事船上解释可好?”
奇梅娇笑一声,道:“你做的不会有错,用不着解释,我去了,你记住,咱们那艘船上,挂着个很大的灯笼,上面有个红色的‘梅’字,船身也十分奇怪,通体是赤褐的颜色,很好找,别上错了船哟!”
话声中,奇梅飞身而起,黑夜中一闪而去!
龙腾云没了后顾之忧,重又回到左窗上铁檐下,他刚刚附身贴隐,下面步履声动,厅门启响,有人来到。
龙腾云料系所谓当家之人来了,果然,厅中一片起座声响,接着是那被称为二爷威严声调道:大哥回来了,这里事已准备妥当啦。”
随着二爷的话声,一个苍老而冷漠的声音道:“有劳二弟,点子落在西街兴隆栈,白豹在监视他,咱们四更天动手,再迟怕要横生枝节!”
二爷答应着,道:“大哥说的对,江禄和杨欲春在此发觉可疑人物,一共三个人,为首的姓肖,住大顺店……”
苍老冷漠的声音插口道:“哦!是他们!”
二爷道:“曾随点子住过悦来客栈。”
苍老冷漠的声音道:“我知道,那姓肖的曾和点子当面朝过面,说了些不甚相干的话,此事十分讨厌,姓肖的非常扎手!”
二爷似是一愣,道:“很有来头?”
苍老冷漠的声音说了些什么,龙腾云已经听不到了,因为龙腾云在“很有来头”此字之后也离开了檐下,以无与伦比的迅速疾身法,飞身向西街的兴隆栈,先一步招呼乔鹏飞了!
近四更,兴隆栈三号房中的后窗悄悄支开,两条人影飞出了窗外,向渡口驰去。
渡口右方,停靠着一只大船,船身通体赤褐,没有半点杂色,高桅上,挂着一盏“气死风雨”的灯笼,大若巨水缸,上面以红漆漆着个斗大的“梅”字,正是奇梅姑娘所说的船!
两条自兴隆栈飞出来的人影,到了渡口,停步在岸上,一是龙腾云,另外那人,正是乔鹏飞!
龙腾云一指赤褐色巨舟道:“就是这条船,乔兄请稍候,小弟请肖大哥相迎。”
岂料乔鹏飞摇头道:“且慢,我看看这条船!”
龙腾云不便致辞,只笑了笑,乔鹏飞却又说道:“怎是一条赤褐色的船!”
龙腾云道:“船乃小弟小妹所有,莫非乔兄从前见过?”
乔鹏飞眨眨眼一笑,道:“没有。”
龙腾云也一笑道:“小弟去请肖大哥......"
乔鹏飞摇手道:“龙老弟大可不必,我若不放心的话,随龙老弟说些什么,我也不会听信,既已相信老弟,随老弟由兴隆栈前来,则无所疑,咱们上船吧!”
龙腾云道:“理应由肖大哥相迎,才是待客礼貌,既是乔兄这样说,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为乔兄带路了!”
褐色巨舟过大,停离渡口岸边三丈以外,必须飞身而过,话声中,龙腾云与乔鹏飞拔身而起,纵落船头。
船舱适时拉开,肖啸林和奇梅出现,迎乔鹏飞登舟入舱,奇梅立即吩咐开船,然后进舱相陪。
舱中早备茶点,相敬后,肖啸林首先开口道:“乔兄可要在下释疑?”
乔鹏飞一笑,摇头道:“悦来客栈中虽只匆匆一面,交谈数语,鹏飞业已看出肖兄乃性情中人,鹏飞如今在四面楚歌声中,蒙肖兄接引,何疑之有,何释之有?”
肖啸林哈哈一笑道:“乔兄快人快话,不愧是旭光神叟的公子!”
乔鹏飞沿途频频遭遇意外,却未变色,如今听了旭光神叟四字,竟陡地变色,惊骇不已。
肖啸林接着又道:“其实,在下只为早些见到乔兄,以慰思忧罢了,若说乔兄四面楚歌,那是太客气了!”
乔鹏飞变得十分小心起来,道:“肖兄不要小觑那群东西,彼等的来头不小呢!”
肖啸林一笑道:“但当彼等知道,追蹑之人是旭光神叟的公子时,恐怕早已吓得张口结舌逃遁不迭了!”
肖啸林两次提到旭光神叟,乔鹏飞不能再故作不解或不理,暗中戒备着,表面却含笑道:“肖兄请恕鹏飞眼拙,莫非曾识家先父?”
一声“先父”,证明未认错了人,肖啸林一笑道:“令尊大人在世之时,曾于敝堡作客甚久,出进送茶斟酒,皆系在下为之,只惜没见过乔兄。”
乔鹏飞一愣,双眉微皱,似在默思些什么,但苦于想它不起,肖啸林又是一声哈哈,道:“和乔兄打个哑迷吧,在下是平地一声’,乔兄乃…”
乔鹏飞神色开朗起来,喜形于色道:“原来是肖大哥!”
肖啸林含着爽朗的微笑,道:“述及通家世谊,我可要讨个大了,来来来乔世弟,见见我盟弟龙腾云,四盟妹梅奇梅。“
大家重新见礼入座,和刚才就不一样了,不过龙腾云却另有心事,那就是肖啸林说过的话,“平地一声”!
什么是“平地一声”呢?“恍来客栈”乍见乔鹏飞,肖啸林曾几乎拿乔鹏飞当作仇家,如今?......
虽然龙腾云多了件小心事,但更多了件大喜事,他早有存心,重访十义侠后人。
原因有两个,一是多结昔日通家世谊为友,再就是,杀亲、残师的阴谋凶手,是十义侠之一!
现在的乔鹏飞,既是旭光神叟乔旭的公子,正是结纳的目标,乔老侠功力错失而亡,自不是昔日阴谋杀人的凶手,结之为友,共行江湖,将前人十义侠之誉,换诸今朝,岂非佳话?
想到这些,龙腾云遂将小小心事放落,与肖啸林、乔鹏飞纵谈起武林中事和江湖风云。
话题很容易地转到乔鹏飞身上,肖啸林经验不少,自乔鹏飞登舟,根本不问乔鹏飞所携何物。
龙腾云为人一向坦爽,人携之物与已无关,不管是什么东西,既未存他心,自己也想不起要问。
不过奇梅姑娘就不同了,真稚无邪,生性慈爱而遇事好奇,想到就说,要问,就触及了那件东西。
奇梅笑着对乔鹏飞道:“这怎么称呼乔…反正都比我大,大哥称呼你世弟,我就叫你世兄吧,乔世兄,你怎会惹了这多仇家?”
乔鹏飞当知肖啸林是谁人之后,就想谈及所携之物,但因肖、龙二人始终不问,竟无说明机会。
如今奇梅询及,正中心怀,立即一笑道:“梅女侠就是问……”奇梅摇头道:“世兄何不称我世妹?”
肖啸林和龙腾云想解释,世兄世妹须有世谊,但知奇梅不在乎这些,一笑作罢,乔鹏飞已点头道:“也好,小兄此次所携之物,并不值钱,但却另有用处,它能够换七条人命,自难怪有人必须劫取!”
此言不由引起旁听三人的兴趣,纷纷追问其详。
肖啸林首先问道:“鹏飞弟,说出来有没有关系?”
乔鹏飞道:“没什么,此处没有外人。”
龙腾云道:“毫无价值之物,可换七条性命,诚人间奇事!”
奇梅早已忍耐不住,道:“说嘛,一定好听。”
乔鹏飞道:“让我先把这件东西取出,大家看看!”
说着,他解开背着的小包裹,里面是个极华贵的紫檩小木盒,开启盒盖,那件东西赫然出现。
肖啸林和龙腾云注目其上,奇梅却惊叹一声,道:“怎会是这个玩意儿?”
肖啸林和乔鹏飞,没有听出奇梅语调奇特之处,又因目注盒中,也没看到奇梅的神色。
龙腾云心细如发,当惊叹出声时,他不由抬头看了奇梅一眼,正看见奇梅姑娘一脸惊容!
乔鹏飞错当奇梅惊叹出声,是因为盒中物太不起眼的关系,遂微吁一声,手指盒中物道:“世妹也觉得此物太不值钱了吧?”
奇梅黛眉微锁道:“这算个什么玩意儿呢?”
乔鹏飞长叹一声,道:“世妹看它是什么东西?”
龙腾云也在暗中奇怪,原来华贵的紫檀木匣内,只放着个拳头大的“驼铃”
“驼铃”似是纯钢所铸,铃实是两粒中空银丸,设若悬于驼颈之上,发出极其悦耳的叮咚之声。
“驼铃”现诸于外的一面,铸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是个魔鬼,半身隐于云端,胸前悬着九个小驼铃。
虽说铸工极精,铃实又是银铸,但论价值,顶了天两把银子足够,要说它值七条命,傻子也不信!
当然,另一面没有看过,譬如说,要是另一面嵌着一粒婴拳般大的明珠呢?那!人为财死也许值七十条命!
适时,乔鹏飞恰好将另一面翻转过来,没有明珠,未镶珍宝,却有一个凸出来的“令”字!
乔鹏飞将“驼铃”反复三次之后,道:“看清楚了没有?”
三人点头,乔鹏飞重新包好,仍然背在背上,胸前打结,是“英雄刚强扣”,打这种扣结,休想一解能开!
一切定当后,乔鹏飞却对肖啸林道:“此物龙贤弟和梅世妹,恐怕不认识,肖世兄却…”
肖啸林颔首道:“我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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