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九难沿山路翻过山，行有不到半日，果见路分两岔。
二人商议，便暂听那厮所言，往西北而行。
行有数日，尚未见清水河，先闻那恶臭随风而来，待见了那污浊河水，纵使二人拼了命的掩住鼻息，仍觉脑门冲的生疼。
二人不得法，只得舍了道路，远入山中，观道路所延，逆河流所向，掩鼻前行。
疾行半月，方见着人家，又行约半月，方至一较大的镇子，名甘泉镇。
二人入了镇子，寻了家客店，挑了个位子，尚未坐稳当，便有伙计摆上茶盅，倒上茶水。
那伙计边忙便道：“二位客官远道而来，可要好生歇一歇才好。”
九难道：“也好，那便歇上一歇。”
凝寒道：“你怎瞧出我二人是远地方来的。”
那伙计道：“小的讲句挨打的话，看二位客官面上神情，手上动作，便知是自外而来，新至此地。”
二人闻得此话，不免将掩鼻之手微微放了放。
凝寒道：“你倒瞧得仔细。”
那伙计道：“不瞒二位，小的在这店里已不知多少年了，这南来北往的见了也不少，见的多了，自然也就瞧得出来了。”
凝寒道：“本地人都不这般么？”
那伙计道：“是，整个清水郡，都不这般。”
凝寒道：“这便奇了。”
那伙计道：“客官说笑，这没甚称奇的，上至官吏高僧，下至贩夫走卒，都是这般。”
凝寒道：“是闻不着么？”
那伙计道：“客官莫这般讲话。自幼于清水河畔长大，打小受清水河水滋养，养身如母，涤魂如父，清水河又是至清至圣之河，哪能挑清水河的不是。小的口舌愚笨，方才这番话，倒是辱了清水河，着实罪过，客官莫怪。”
凝寒道：“你这虔诚，可是有些过了。”
那伙计道：“客官谬赞，小的惭愧。小的此生，能得清水河水滋养，已是数世之幸。”
凝寒道：“那你这茶水……”
那伙计道：“烹茶之水取自山中清泉源头。”
凝寒道：“那倒还好些，我还以为……”
那伙计道：“是了，平日所用之水皆流自山中，清水河虽流于城墙之外，寻常却是万万不可饮的。”
凝寒道：“这倒是真。”
那伙计续道：“清水河之水乃我佛所赐至清至圣之水，除节间祈福沐浴，另遭厄护身过肠，寻常时候若带回家中，倒是对我佛大不敬。”
凝寒道：“竟有这般规矩。”
那伙计道：“我佛赐下清水河，才孕育出着一等生灵，我等感恩在心，虔心拜诵，以求我佛护佑。”
凝寒只轻轻笑了笑，道：“你先去吧。”
那伙计应了一声，又道：“二位客官可要点吃食。”
凝寒道：“不了，暂坐一坐，你先替我二人洒扫房间吧。”
那伙计道：“客房都是现成的，保准客官满意。”
凝寒笑道：“我可要极好的。”
那伙计笑道：“上房自是极好的，极敞亮极安静，开门做生意，小的绝不敢诓骗客官。”
凝寒道：“那便上去瞧瞧。”
那伙计畅快应了一声，在前引路，二人起了身，跟着那伙计上了楼。
至于二楼，见至少有十余间客房，上至三楼，却只有客房四间。
那伙计将剩下两间房门推开，二人进内仔细瞧看一番，挑了一间。
凝寒取出一锭银子，递予那伙计，那伙计双手捧着接了。
那伙计道：“二位客官可要多住些时日。”
凝寒道：“就住一夜，明日便走。”
那伙计道：“依小的愚见，二位客官不如多住几日也好。”
凝寒道：“这便奇了，这世上竟还有客人不住店伙计硬逼的理了。是银子给的少了，还是这店要倒了。”
那伙计道：“小的天生口舌蠢笨，话没讲清楚，惹怒了客官，着实该死。”
凝寒扯过一张椅子，翘着腿坐了，双眼只盯着那伙计，道：“那你说说你准备咋个死法。”
那伙计道：“还请客官容小的讲两句话，若是讲的不好，小的这命就赔给客官了。”
凝寒道：“那你讲吧。”
那伙计道：“二位客官一进门，小的就觉得二位客官身体极是疲累，定是赶了很久的路，未能好生歇一歇。小的猜想，二位客官路过此地，定还是再要赶路的。这赶了不知道多久的路，还不知又要赶多远的路，若是中途不好生歇上一歇，这身子怎吃得消啊。小的便存了份私心，想着出门在外，都是及其艰苦的，便想请二位客官好生歇上几日，再生赶路，免得累着了身子。二一个，小的见这位师傅打扮，便猜着是佛门中人，虽不知于何处礼佛，也只定是在清水郡之外。恰再过七日，适逢十六，正是恩沐节。这一年之中最最重要最最盛大的颂佛祈拜的日子，也想让师傅留下，看看我们这清水郡万民祈福拜佛的大日子与别处相比如何。”
那伙计讲完话，便静静立在那。
凝寒看向九难，道：“师兄觉如何。”
九难道：“我倒无妨，师弟定夺便是。”
凝寒对那伙计道：“也好，那便待到十八日好了。”
那伙计称是。
凝寒道：“你方才讲要把命赔给我，你就不怕我真要了你的性命。”
那伙计道：“来此世间为人，已是我佛庇佑，若死在这，定是前世之孽报于此世，本当了于此时此地，若尚活者，定是前世之福享于此世，这正是我佛赏赐的恩典。”
凝寒只轻轻笑了笑，道：“你先去吧。”
那伙计称是，道：“饭食可要端上来。”
凝寒道：“不必。”
那伙计称是，又道：“小的稍后端茶水上来。”
凝寒点下头，又道：“可有熏香。”
那伙计道：“熏香是常备着的。”
凝寒道：“你先去吧。”
那伙计称是，掩门退出。
不一会，那伙计端茶水点心进来，又将熏香燃起，安放好香炉，方掩门离开。
凝寒闩了门，拉了九难合衣躺下。
凝寒侧了侧身子，靠在九难怀里，九难环起手臂，轻将凝寒揽住。
凝寒略抬起头，见九难面上神色，似喜非喜，似忧非忧，似有多思，又似多虑。
凝寒半靠起身子，道：“师兄怎的了。”
九难笑道：“没甚事。”
凝寒道：“要不明日咱就走吧。耽搁这几日，误了行程可不好，毕竟师兄还有正事。”
九难道：“耽搁几日倒也无妨，大不了走快些便是了。这都多少时日没能好生歇一歇了，我是平常的，你如何遭得住。纵使你不提多住几日，我也要硬拉着你好生歇上些时候。只可惜这地方不好，离河太近，味道太冲，没有那么舒坦。”
凝寒道：“熏香燃了这一会，这刺鼻的气味已是淡了不少。”
九难道：“你先躺着，我去把窗子掩了，莫让这气味再多进来。”
九难起了身，将窗子尽数掩了，复又躺下。
凝寒道：“听那伙计言语，这清水河如此至圣至清，也不知因何这般污臭。你可知晓详细。”
九难轻摇摇头，道：“恐怕无人肯将实情告知你我这般外人。”
凝寒道：“这清水河，如今这般，越想越觉得怪。”
九难道：“你若忍得了那味道，倒是可以沿河查看一番。若此一路皆查不得事情，待至清涟府，想必也能闻得一二分。”
凝寒道：“那我明日便到河岸上，仔细瞧瞧。”
九难急道：“别去。”
凝寒道：“这是为何。”
九难道：“这些人打小在这长大，许是惯了，你这初来乍到，谁知那河水之中有何污秽。你万一因那河水有个伤了病了，如何了得。”
凝寒道：“也好，那就离得远远的，就在那城门口，远远瞧瞧，想必也能瞧出些什么来。”
九难道：“瞧归瞧，看归看，若觉身子不爽，就抓紧回来。”
凝寒在莒南嘴上亲了一口，道：“好。就听师兄的。”
话完，又贴在九难耳边，轻声言语了两句。
九难笑道：“这天还大亮，你先好生眯一会，去去身上疲累，等天黑了，都听你的，如何。”
凝寒也不说话，只把脸埋进九难胸膛里。
待灯烛燃起，伙计敲开门，送进饭菜。
九难又命伙计打开水进来。闩了门，验过水，怕那饭食被那污水沾污，便弃在桌上不去理会。
二人先后解了衣服，可劲的嬉闹，自床上闹至水里，又自水里闹至床上，直至月影西沉，方才睡下。幸得客房隔音极好，才由得他二人翻天的闹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