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奇梅姑娘,这次并没有湿破窗纸窥探,因为她在听到那苍老的话声时,已经知道那老者是谁!
如今突闻老者这样发问,奇梅姑娘虽早知老者功力绝顶,但也不由衷地佩服,立即得计,在外面接话道:“我来了,开门吧!”
室内的老者没有惊慌,宗勇却吓得心胆俱跳。老者问他和谁来的,他正要回答只有自己,哪知外面果然有人!
宗勇急忙说道:“我是一个人来的,外面这人……”
老者却冷冷地说道:“外面这位更是自己人,你今夜这令算是传着了,有幸正碰上这位来此,见个面吧?这位比小爷还要紧!”
说着,室门打开,奇梅姑娘坦然而进。老者一见奇梅,立即一礼道:“老奴给姑娘请安!”
宗勇却怔愣地说道:“老人家,小爷叫我监视过这位姑娘,她住在……”
老者挥手道:“少废话,先给姑娘见礼!”
宗勇因为日间曾随来过,剑风曾再三嘱咐他,要对这老者恭而敬之,并说此老身份,不低于神刀爷!
所以他不敢不从,立即施礼,岂料奇梅姑娘挥手道:“你的礼我不受,我有话问你!
宗勇答应一声,肃立一旁。
奇梅姑娘却没有接着问话,竟突然对老者道:“五叔您好?”
老者身量高大得怕人,貌相更是威武,红脸、环眼、灰发白髯,望之而知威猛,令人畏服!
闻言苦笑了一声道:“姑娘怎又喊老奴五叔,当年…”
奇梅一笑插口道:“您是爹的五盟弟,不喊您五叔喊什么?”
老者道:“那是老主人的恩遇,在老奴与刀、拐两个老小子心中,却没承认它,姑娘,你怎么也来了?”
奇梅没答此话,却道:“我哥哥白天来过!”
老者这才恍有所悟,道:“来过,姑娘,你怎会知道老奴在……”
奇梅又插口问道:“五叔,你那‘闪电神抓’没忘吧?”
老者又是一声苦笑道:“怎敢忘记,老奴就仗着它混饭吃呢!”
奇梅一笑,倏地转对宗勇道:“宗勇,你可知道我是谁?”
宗勇恭敬至极地答道:“先前不知,现在知道了。”
奇梅笑一声,道:“你很聪明,可知道这位老人家是谁?”
宗勇道:“属下日间随小爷来,只知道老人家姓庄!”
奇梅又是一声冷笑,道:“你跟我哥哥多少年?”
宗勇道:“不到一年,但蒙小爷提进,深觉…”
奇梅叱道:“无用的话少说,现在我可以好好向你介绍下,此老不姓庄,你听错了,那是个‘抓’字!”
宗勇道:“没听说过这个姓,真…”
奇梅寒着脸道:“你可曾听说过姓刀姓拐的来?”
宗勇摇头道:“也没听说过!”
奇梅道:“那就是了,说来你应该知道,当年武林有六绝,那是剑、刀、拐、笔、抓、钩,代表六位奇侠,神刀爷你见过了,现在这一位,就是神抓爷也叫神手爷!”
宗勇被奇梅刀、剑、笔、拐的说糊涂了,根本就没听出内中一句不妥当的话来,仍然装着恭顺的样子!
奇梅这当却又转对神抓爷道:“五叔准备您那闪电神抓别误事!”
抓五爷一笑道:“姑娘要变什么戏法?”
梅奇梅道:“五叔等着瞧吧!”话锋一顿,转向宗勇,奇梅首先冷笑一声,然后道:“谁叫你今夜传令的?
宗勇道:“是小爷和神刀爷!”
奇梅哼了一声,道:“你认识赤发魔王和黑无常?”
宗勇一惊,道:“见过,是曹家兄弟暗中指点的,叫属下认明之后,设若有什么事情也好不致于…
奇梅道:“也好不致于认错人,对吗?”
宗勇道:“对对对!”
奇梅道:“我看你可能认错!”
宗勇道:“那决不会,属下见人一面,永不会忘,何况那两个老魔的貌相奇特,走在什么地方都认得出来。”
奇梅道:“当真?”
宗勇道:“属下不敢谎言,保证不会认错了人!”
奇梅姑娘突然冷冷地问道:“那你今夜还要亲自去见他们干吗?”
宗勇神色陡变,此人身手极高,机警得很,倏忽出手,抓到奇梅的肩头,哪知这次可看走了眼,奇梅姑娘冷笑了一声,玉腕轻抬,五指斜弹,叱道:“垂下去!”
宗勇虽想疾收左手,已不能够,手背立被奇梅五指弹中,声裂骨碎响之下,手骨立断,果然无力地垂下!
“神手爷”哈哈一笑,宗勇怎敢犹豫,右掌倏地震破窗棂,疾射而逃,那真是似漏网之鱼般快!
怎知神手爷哪会再让他逃出手去,就在宗勇业已蹿出窗外的刹那,“神手爷”一声怒喝道:“有门不走,你毁我的窗户,滚回来!”
“滚”字刚刚传入宗勇耳中,他已突觉全身猛地一紧,竟然无法前进,“回来”二字听清的当儿,背后吸力大增,挣了两挣没能挣动,反而迅疾倒回,比逃还快,砰地一声摔卧倒于屋中地上!接着四肢俱感一麻,动不能动,也开口不得!
奇梅这才将所知告诉了神手爷,并说神手爷高兴,爱怎么办这件事,就怎么办!不过奇梅却再三嘱咐,叫神手爷别说出自己今夜的行动,并请神手爷天亮后去一趟德顺栈。
神手爷答应着,道:“姑娘请回吧,这小子老奴要仔细地挤挤他,多挤出点东西来,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奇梅点头道:“随你了!见了我哥哥,问问他,他自觉那么聪明,怎么用上对头的人,万一生变,谁来负责!”
神手爷道:“姑娘你安心,老奴一定连那口刀也不轻饶!”
奇梅笑了,满意地回转德顺栈,神手爷却顺手一把抓起宗勇,吹灭了灯,说道:“小子,老夫带你去个好地方,那儿要什么有什么,你想吃什么,老夫就给你什么,酸甜苦辣俱全!”
话声中,只听得一阵木板吱吱声响传出,然后就悄寂无声,也没有了人影!
宗勇穴道被封,不能言动,只觉灯灭之后,被神手爷倒提着走,似是一步步向下!
突觉神手爷松了手,接着已摔倒地上,地上不知放着什么东西,口鼻恰和那个东西碰在一处,痛人心肺!
灯又亮了,宗勇仔细注目,立即知道这是个地室,可能是个“水果窖”,黑乎乎的,没窗也没门。
神手爷把吊在正中间的灯点上,然后回身出手,拍开了宗勇的穴道,嘿嘿冷笑两声,道:“听清楚,‘神手爷’向来不说谎,你是死定了,不过死和死却不一样,有好死,也有恶死!”
宗勇穴道已开,自也能够说话,但他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一抓和一摔,受伤甚重!
其实,他在暗以真气畅顺各穴,提聚真力,准备一次出乎神手爷意料之外的突袭!
神手爷适时接着又道:“我问一句,你要乖乖地答一句,所答都是实话,你落个好死,若是你自找恶死,怪不得老夫!
宗勇真气已然串行一周,知道一身上下,除左手掌背骨头碎裂外别无伤势,暗自庆幸。此时闻言答道:“反正总落个死的话,好死恶死没有分别!”
神手爷一笑道:“这个论调老夫听多了,到头来,却都自甘情愿的改了话,千求万求的要我给他们好死!”
宗勇有心拖延时刻,道:“我不信!”
神手爷嘿嘿两声,道:“你小子这一套拖延时间的手段,少给老夫施用,没有一点用处,现在听仔细,好死恶死的分别!”
宗勇暗提真气,将功力集于双臂之上,并已找到了门户,是在窖的左方,距宗勇不足丈五的地方!
神手爷已开始讲那好死与恶死的话了,说道:“好死,老夫可使他像人睡觉似的,丝毫不觉痛苦地死去,死后并有棺木,葬地和石碑!”
宗勇一笑道:“人既已死,谁知他事!”
神手爷不理他,自顾自地说道:“恶死可就不对了,他要整整哀叫怨号三天三夜,死前受尽酷刑,体无完肤,血肉横飞散碎!”
宗勇被神手爷说的心头直颤,神手爷说到此处,神色一变,调整话锋,又道:“老夫言出法随,信不信在你,还有一件事情,老夫要先嘱咐你,你要打算活着逃出去,那可是自找倒霉!”·
宗勇心头一懔,道:“这里根本没有门户,往哪儿逃!”
神手爷道:“小子,实话告诉你,‘神手爷’施剩下的那些零碎,也比你小子整个的心肝眼多,少他妈的装胡羊!”
宗勇不再接话,决定见机下手!
神手爷却又说道:“这里又不是葬你小子的坟墙,怎会没有门户就能进来,告诉你,门户在你左方丈二之处,有胆子你尽管逃!”
宗勇暗叫苦,如今才知道神手爷难缠,但他依然打着逃走的主意,不过却小心了很多!
适时神手爷神态一变,目射寒光,一步走向墙脚,拖过一个小柜,柜门背着宗勇,因此宗勇不知内藏何物!
神手爷沉声说道:“姓宗的,咱们开始了,别忘记老夫曾经说过的话,你要认定你这口井榨不干的话,你就试上一试!”
宗勇故意把左手一抬,牵动下伤处,哎哟连声,干了的伤口,又流出鲜血,探囊取出汗巾,包扎妥当!
在包扎时,故意瞥望了神手爷一眼,见神手爷并没有注意,心中不由大喜!
神手爷冷冷地问道:“姓宗的,你觉得都准备好了?
宗勇认为神手爷是问他包扎的事,答道:“好了!”
神手爷哼了一声,道:“你是赤发的人,还是黑无常的人?
宗勇道:“赤发的。”
神手爷道:“赤发不收徒弟你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宗勇道:“昔日的属下!
神手爷道:“你真姓宗?
宗勇道:“这没有错!”
神手爷话锋一变,道:“你反投入小爷手下,是奉赤发魔之令了?”
宗勇道:“这倒不是,我投入小爷手下时,还不知道赤发又出江湖,后来是赤发找到了我,要我再替他作事!”
神手爷皱眉道:“赤发怎知道你已投入小爷手下?”
宗勇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神手爷怒声道:“混蛋东西,你竟敢在老夫面前施这种离间之计,说,你是否奉赤发之命,才投入小爷手下的?”
宗勇道:“我说过了,不算完!”
神手爷冷笑一声,道:“老夫若是不信,你想算完可办不到,说实话!”
“实话”二字出口,突地一条长影卷到,宗勇根本未防,因此没法躲避,只觉左耳一阵奇痛,长影已电掣而回。
身前不远,却多了一样东西,竟是半只鲜血淋漓的耳朵,宗勇此时方知,自己少了点东西。
神手爷却不算完,沉声道:“老夫有个脾气,在一件事没得到圆满答复时,老夫不作第二件,姓宗的,你说不说实话!
宗勇咬牙忍着痛,恨神手爷已然入骨,道:“我本来就没撒谎,你不信又有…
话未说完,长影倏地又到,这次宗勇有防,但却仍然没能躲过,右耳又一阵奇痛,也被打断了一半。
双耳残伤,他却始终没有发现,那长影是什么东西,不由心胆惧寒,逃生之念油然又起。
神手爷真有些“残酷而固执”,又问道:“怎么说,是谁叫你投入小爷手下的?”
宗勇不能再硬下去,道:“是赤发!”
神手爷一笑道:“这不得了吗,早说些可以保全两只耳朵,既便见了‘阎老五’,面子上总好看一点!”话声微顿,接着问道:“谁引介你见小爷的?”
宗勇暗呼一声“不好”,这件事说不得,说出之后,自己故然难以活命,并将导致......
他沉思未完,神手爷已接着说道:“告诉你,老夫问的是内情,当然另外还有个混蛋傻小子,拿你当成了朋友,引介给小爷,我是问这个人!”
宗勇更不肯说了,并且小心提防着长影,他准备在长影乍现的刹那,故作闪避而左纵,震碎门户逃生!
果然,长影倏地出现,宗勇身形一纵而起,哪知这次长影竟是虚势,寒光闪处,宗勇惨吼一声,摔了下来!
在他左大腿上,紧钩着一柄小银钩,已入肉寸余,宗勇才待忍痛取下,哪知银钩电掣而回,活撕下来一条长肉!
疼得宗勇杀猪般叫,神手爷却神色自若道:“说不说?老夫这是第二遍问你!”
宗勇疼得一身是汗,才要回答,只见寒光又闪,吓得连连摇头,急忙连哭带喊地说道:“慢慢!说!我说!”
神手爷道:“要说就快!”
宗勇道:“疼煞人,求你老让我喘口气!”
神手爷没开口,那是答应了宗勇的要求。
宗勇此时,业已相信了神手爷所说的话,不会再叫他活,每有询问若不实说,必然会有零碎受苦!
与其早晚必死,还要零碎受苦的话,就不如试看逃一下再说,万一侥天之幸,也许能出此龙潭虎穴!
再加上宗勇适才探囊取出汗巾的时候,早已顺便把他威名天下的歹毒暗器,暗藏掌心,更觉值得一拚!
神手爷没开口,等于答应了他喘口气的要求,这在宗勇来说,认为是千载一时的良机,怎能错过!
他不敢站起来,怕神手爷又动疑心,暗中提聚真力,表面故作忍痛喘息,准备业已妥当。
蓦地,宗勇似是祈求地说道:“这么办可好,我把所知道的事,从头至尾全说一遍,然后你要认为某一处可疑,再发问如何?”
神手爷道:“你满聪明嘛,那干嘛非要平白多受些伤呢?
这个主意很好,老夫洗耳恭听,但愿没什么可叫我再问的事!”
宗勇苦笑一声,道:“我成名江湖的时候,年方二十四岁,正血气方刚,遇事喜走极端,因此得罪过不少人,在三十四的……”神手爷道:“不是老夫喜欢插嘴说话,你讲的太罗嗦了些,从你投入双魔手下说起,直到被姑娘看破隐秘为止!”
宗勇嗯了一声,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当年一步走错,今夜…就宰了你这老贼!”
宗勇话到中途,突然地变了,“老贼”二字出口,右掌五指,迅疾无伦地对神手爷一弹,人已电掣射向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