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谋杀龙腾云一节,因他坚持不究,肖啸林和奇梅不对人言,故也无人知晓。
午饭后,邱毅君亲自前来恭请,饭后,邱毅君亲自陪同肖啸林兄弟妹三人,漫游全庄各处。
就在他们漫游全枫树庄时,半空中突传金铃串响。肖、龙二人并未注意,奇梅和邱毅君却不由抬头观望。
只见半空中,一条黑影带着动听的铃声投射下去,邱毅君看看奇梅姑娘,奇梅道:“招它下来好了!”
邱毅君点点头,立刻仰颈轻啸,音调奇特,令人极难仿冒,这声音也引得肖哨林和龙腾云抬头注目。
那黑影已电掣而到,近前,方看出,是只巨大红灰色的苍鹰,随着邱毅君的啸声,投落在邱毅君的臂上。
龙腾云和肖啸林,俱知这是武林中传递信息的快捷办法,凡以此传信,必属机密,遂双双借故先行。
邱毅君本对肖、龙人没有好感,但自晨间龙腾云仗义执言,他已变为钦歉,如今更加暗中赞服!
他自苍鹰爪上,取下信函,递给奇梅姑娘,姑娘展读一下,神色竟然一变。她未递给邱毅君看,却说道:“是我哥哥的,他今夜三更前到,你还是快吩咐人准备住处,准备迎他的驾,他就穷讲究这些。”
邱毅君拱手道:“多谢公主…”
话未说完,奇梅看了行已十丈的肖、龙一眼,道:“我告诉过你们多少次,别看爹是什么王,我哥哥是什么太子,我可不是公主!”
邱毅君自罚道:“是属下一时忘怀,姑娘莫罪,属下告退!
奇梅姑娘秀眉一皱,手一挥,邱毅君退身下去!
奇梅迎上两位盟兄,恭请盟兄驾临她所居的“红楼”。
奇梅神色肃穆地,道:“小妹要问一件事,十分要紧,二哥细心地听!”
龙腾云惊诧道:“什么事,小妹请问!”
奇梅道:“大哥和二哥在杭州,住在什么地方?”
肖啸林和龙腾云皆一惊,深知小妹突出此问,必有文章,既结同盟,自无相欺之理。肖啸林答道:“是住在一家独家客庄的店中。”
奇梅神色开朗了些,道:“是住什么等级?”
说到等级,肖、龙不由警惕,暗中思付:“怎地小妹会清楚独家客庄中有等级之分!”
肖啸林答道:“住‘武’字楼一号,小妹怎知…”
奇梅一笑,道:“大哥、二哥可是结伴一道去的?”
龙腾云这时答道:“不,小兄后到,有幸结识了大哥,醉仙酒楼又结识小妹,订盟金兰是小兄生平最欣慰的事。”
奇梅神色恢复到原先的宁静,娇笑一声,道:“腾云哥和刁武英打了一架?”
龙腾云摇头道:“小兄不承认此事,那是按该处规矩试技!”
奇梅咯咯一笑,道:“技服刁武英是试手,点封魏飞穴道呢?”
龙腾云道:“魏飞是北五省中某一大帮中的叛徒,身犯武林大逆的杀师之罪,并欲利用小兄,因此不得不——难道......"
龙腾云突有所悟,才说出“难道”二字。
岂料奇梅却含笑道:“二哥你猜对了,魏飞从前也许是北五省某一大帮中的弟子,但他这十年来,却是归属独家客庄!”
龙腾云哼了一声,道:“小妹点我醒来,始知魏飞是和吴文炳勾结,以捕盗金贼之名,有意探查小兄之意!”
奇梅道:“对,一点不错。”
话锋一顿,接着问道:“腾云哥可是颠神僧的弟子?”
龙腾云道:“神僧受艺,但坚持不拜师!”
这句话,龙腾云是为了自己予留退步,因他所知神僧之事极为有限,若经高明人套问,必露马脚。奇梅问肖啸林道:“大哥是哪个门户?”
肖啸林道:“终南,可惜所得不多。”
奇梅一笑,神色一正,道:“小妹仅仅还有一问了!”
龙腾云遂问道:“小妹最后一问,所问何事!”
奇梅道:“大哥,二哥,决不会有心在独家客庄中生事,那大哥、二哥寄居那里究竟为何事?”
肖啸林道:“愚兄和你二哥不同,愚兄浪迹天涯,一事无成,悟及双木成林的道理,才寄居该店,旨在交结知友,然后作一番大丈夫当做的事业。”
他交友是假,寻父是真,但若能结交几位知己,当然是他十分愿意的事情。
如今轮到龙腾云了,他慨然答道:“小妹你是要听实话,小兄就实说,但有个条件,不论对何人,不论何时,现在小兄说的,小妹要严守秘密!”
奇梅毅然道:“小妹愿守此约!”
龙腾云道:“小兄身世可怜,父母皆被仇家所杀,因念独家客庄是藏龙卧虎之地,或能在无心中有所发现!”
奇梅姑娘连连点头,半晌无言,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很久,她神色严肃地开口道“小妹深信腾云哥的话,不过,你这事却不能对大哥和我以外的人说!”
龙腾云道:“为什么?”
奇梅道:“武林中,江湖上,杀人父母、屠人家小的人难以计数,就许有’冯京,马凉’之误,而枉结仇家!”
肖啸林闻言点头,道:“愚兄佩服你了,说的太对了。”
奇梅一笑,道;“因之,小妹希望腾云哥,今后不论对谁,别说此事的真话,另找一个寄居独家客庄的原因。”
龙腾云颔首道:“除大哥和小妹外,小兄是不会说出真情的。”
肖啸林把话题一变,道:“小妹,该大哥问你了!”
奇梅一笑,道:“在大哥二哥没问之前,我先说一下自己的身世,这样省很多事,然后还想问的再问。”
肖啸林和龙腾云点点头,奇梅姑娘接着又道:“小妹姓梅,家父梅世雄,家兄梅剑风,独家客庄的庄主就是家父,这枫树庄,也是家父的产业。”
肖啸林和龙腾云,虽已发觉奇梅令尊人大威望甚重,但却做梦也没想到,梅家就是独家客庄的主人!
肖啸林寄居该店旨在寻父,本无成见,只因那刘氏兄弟及吴文炳等人过份跋扈,方始对该庄发生疑问。
龙腾云却不一样了,恩师所留秘册之上,曾一再暗示,该庄主可疑,固然没说就是凶手,他却已怀成见。
如今这纯真坦直善良的盟妹,竟是该庄主的掌上明珠,这怎不叫肖啸林和龙腾云骇惊而呆怔!
龙腾云和肖啸林,一时之间,竟觉得再也没有可问的了。
因此好半天,都没开口。
终于龙腾云打破沉寂,道:“小妹,如今你我及大哥,已是祸福生死同当的兄弟妹了,小妹之父,也就等于小兄的父亲…”
奇梅插口道:“我喜欢腾云哥直截了当的说话。”
龙腾云俊脸一红,道:“好,小妹,我只问你一句话,要真诚而没有成见的回答。令尊及这独家客庄是好还是坏?”
奇梅坦诚地说道:“家父仁慈至极,是天下少有的好人,家兄生性偏激刚愎,行事由性,好坏半之,但好总多于坏!”
龙腾云叮问一句,道:“那独家客庄呢?”
奇梅道:“成立此庄的宗旨,是收留落魄江湖的武林人,让他们食宿无忧,不至再有恶行。”
她话锋微顿,接着又道:“腾云哥与大哥应该知道,天下事有利者,必有弊,任凭什么好事,无有能出此规范的,独家客庄亦然。日久之下,管理渐松,各地主持者,遂自作威福,一般亡命徒,也以此作为避难之所了,但总论起来,家父创此庄时,却有崇高理想,宗旨也是善良的,望能信我的话。”
肖啸林道:“此庄人有多少?”
奇梅摇头道:“小妹因懒得过问此事,没有关心,现在说不出数目来。不过,小妹可以答应大哥,不久就能告诉确数。”
肖啸林道:“其实愚兄也是随口一问,哦,对了!此庄开支这样大,令尊家业虽厚,怕也不容易维持吧?”
奇梅一笑道:“大哥可知道河南郑州出金?”
肖啸林点点头,奇梅又道:“那是家父的,凡各大城镇,带有梅字标记的酒楼、典当、钱庄都是家父的产业,维持此庄足够。”
肖啸林突然有所忆及,神色爽朗地含笑问道:“被武林中人称之为仁义活财神梅笑佛是否是令尊?”
奇梅真挚地笑道:“正是家父。”
肖啸林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这就对了,不瞒三妹说,愚兄对令尊已生疑念,但现在既知令尊就是梅笑佛,所疑尽去矣。”
龙腾云并不知梅财神事迹,肖啸林遂说所知梅财神种种往事,原来是位富甲天下的仁厚长者!
龙腾云不能不信任大哥之言,但恩师遗册,却对这位梅财神独持异见,因之令龙腾云大有莫知所从之感!决心今后冷眼观察,仔细探听,他甚愿最后所得,是与大哥之见相同,这样当不致愧对小妹了。
谈话至此结束,肖啸林和龙腾云回转黄楼,双双仰卧塌上,龙腾云按捺不住心情的激动,霍地摘下悬挂床头的宝剑,卡簧响处,秋月脱云而出,寒光映射琼宇,他挺剑作势而刺,随势低沉地吟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突然,肖啸林一声断喝,道:“二弟住手!”
龙腾云闻声而停,瞥目处,骇然而愣怔!
肖啸林不知何时避到室内一角,神色惶惶,满面惊骇,直瞪着一双环眼,注视着龙腾云。
龙腾云扫视室内,不由惭然。只见桌、椅床、帐皆成碎片,窗棂斩成百段,无一整全。
他适才只顾舞剑吟诗,却不自觉发出了罕绝人寰的苍龙剑客的圣剑九式,何物能当其锋,衣物皆粉碎矣!
万幸在他刚施到第四式时,肖啸林断喝一声喊住了他,否则肖啸林势将难逃龙腾云剑气碎身之厄!
龙腾云既惭又悔,垂首道:“小弟一时心内魔扰,竟使大哥受惊,罪…”
肖啸林惊魂乍定,竟然一变为爽朗激昂,挥手道:“不必说了,二弟,好剑法!好厉害的剑气…
话未说完,蓝影一闪,室门出现了面色疑重,手握一柄银光闪闪的宝剑的奇梅姑娘。
他一眼看到龙腾云无恙,悬心石落。扫视室内一遍后,花容顿然失色,惊懔地问道:“又有刺客?人呢!”
龙腾云羞惭地一笑,道:“哪有大白天一再行刺的刺客。”奇梅小蛮靴一跺,道:“这人能有如此深奥的剑术,还有什么白天黑天!”
龙腾云心中一动,道:“小妹怎知这人剑术高超?”
奇梅道:“我又不是瞎子,红楼和黄楼相距不到十丈,当时我正眺云天,突见这屋子里剑华飞转,心头大懔,我便来了,不过……也真奇怪……”
龙腾云带有歉意地看了肖啸林一眼,又问奇梅道:“不过什么?又奇怪什么?”
奇梅道:“我曾注目那矫龙般的剑华几眼,这人似乎并没有不利大哥之意,好几次明明可以伤了大哥,却…”
龙腾云接口道:“奇怪的是什么事?”
奇梅道:“我奇怪你好端端的一点没有受伤,这屋内的物件,皆被剑气所斩毁,好可怕呀!”
龙腾云俊脸一红,道:“小妹仗剑而来,莫非自信是这人的敌手?”
奇梅郑重地摇头道:“我差得多,要是家父在此,或者能挡得住这人,不过久战怕也不是这人的敌手。”几句话听得肖啸林惊心动魄。如今,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个结义的盟弟,到底有多高深的功力了!
龙腾云接着又问道:“你既知不是这人的敌手,仗剑而来岂非送死?”
奇梅道:“那到不一定,小妹虽非这人敌手,但若全力以赴,勉强挡得几招,那时大哥必然拔剑而攻,或能自保。”
龙腾云却摆头道:“小妹想得太简单了,这人要是真想仗剑杀人,小兄敢说,天下少有能挡过他三招的高手!”
奇梅道:“对了,这人呢?”
龙腾云道:“你见过这人来?”
奇梅道:“只见满屋剑气,不见人影!”
龙腾云道:“对呀小兄自然也无法看清这人,况小兄来迟了一步,这人在小兄来时,突然而去!”
奇梅黛眉紧锁,道:“怪,此事今夜应该告诉家父,否则......
龙腾云急忙阻拦道:“小妹最好不要向伯父提起。”
奇梅奇怪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龙腾云谈谈地说道:“有句俗话,‘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奇梅默默一笑,看了龙腾云手中的宝剑一眼,道:“我只当腾云哥心中别无他物,谁知…
肖啸林接上一句,道:“你二哥心里的‘古董’可多啦。”
这句话使龙腾云脸又一红,奇梅却也低垂下了粉面。
肖啸林话锋一转,问奇梅姑娘道:“愚兄只知令尊富豪,仁厚善良传遍天下,却不知竟也是位身怀奇技的前辈高手,想来令兄功力自也可观?”
奇梅道:“小妹家中人口不多,就只有三个人,论功力武技,自属家父最高,家兄却是最低的一个。”
肖啸林哈哈大笑,道:“这真有意思,作哥哥的比不上妹妹!”
奇梅聪慧,听出肖啸林有自比之意,一笑道:“以小妹看来,并不见得!”
肖啸林摇头道:“愚兄自叹弗如,小妹不必以言慰我。”
奇梅瞟了龙腾云一眼,道:“小妹虽然少走江湖,见识却并不少,大哥善藏精锋,如九重神龙,有朝一日有威展之时,必若雷霆之震!”
肖啸林忙不迭地说道:“三妹是高看了愚兄。”
奇梅道:“大哥谦虚无用,刮目待之好了。
话锋一变,星眸含情地又瞟了一眼龙腾云,道:“至于二哥嘛……说实话,是人中之龙,功力技艺浅薄如小妹这样的人,不敢妄言二哥的深浅。”
龙腾云突然一改常态,文诌诌地说道:“此言乃想当然!”
奇梅也含笑还他一句,道:“非想当然,亦无所见,乃心灵相通也!”
龙腾云默默无言,肖啸林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心有灵犀一点通’哈哈......“
奇梅粉面骤红,一言不发转身夺门而去,人到了楼下,方始放慢脚步,并对着碎裂的窗户道“小妹就去叫人来换屋里的东西,修理窗户。腾云哥记住,那个人再来的时候,请他剑下留情,别让人着急。”
肖啸林看了龙腾云一眼,道;“二弟,瞒不过三妹的!”
龙腾云羞涩地一笑道:“小弟知道,但总比无法解释偶然疯狂举止要好些!”
肖啸林微笑无言。不久,有人前来搬去残断的物件,换上了新的桌、椅、床、帐、窗户。
龙腾云并未注意,肖啸林却暗暗奇怪,因为自己那张床上,被褥齐全,而龙腾云那张床上,却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