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回 施诡计弄巧成拙 少女侠豪情结盟
魏庄道：“这么难？”
刁武英悄声道：“此帐藏在四处埋伏之间，三天内必可呈上。”
魏庄哼了一声，道：“一天半，还要算上今夜！”
刁武英刚要再求，魏庄挥手道：“可以走了，愿不愿干随你。”
刁武英不敢再说什么，躬身施礼而退。
魏庄却仰颈又干了一杯酒，嘿嘿嘿嘿地大笑连声！
接着他笑声突止，自语道：“老夫不信，摸不清你小子的来路！”
然后，他疾步下楼，在楼下门恰与文炳相遇，吴文炳闪身而让，肃手欲言，他突然道：“咦！你再退到门外！”
吴文炳不得不遵谕，退出楼门。
“进来。”
魏庄再次吩咐，吴文炳忍着满腹怒火，含笑而进魏庄看了吴文炳足下那前后两次留下的四只湿脚印一眼，一拍枯瘦的黑脸恨声道：“原来如此，是老夫太大意了！”
话声中，他立即附着吴文炳之耳，低低吩咐久久，然后目射寒光，严肃地对吴文炳道：“听明白了没有？”
吴文炳点头示意，魏庄说一声“快”，身形闪处，已疾射而去，眨眼消失在细雨中。
“武”字楼前，花圃坪间，灯光明暗不已，人声有时远，有时近，终于停在“武”楼一号窗下。
一人压着嗓门，道：“怎么样，要不要上去搜一下？”
又一个人道：“要上去你上去，我可不愿惹麻烦。”
前一个人哼了一声，道：“古大，你就这点胆？”
古大也还了一句，道：“你胆大，你就进去吧。”
“孙二麻子胆倒大，现在怎么样？”
前一个呸了一声，道：“古大你简直越来越浑了，咱们这是奉命行事，就算吵醒了龙爷和肖爷，一切由总管做主。”古大也呸了一声，道：“钱世勋，现在你可以说是总管做主，到时候骂你小子的，可也就是总管！”
他们正抬着杠，人影一闪，吴文炳已到，沉声叱道：“怎么样，可曾发现那个姓魏的老狗。”
钱世勋躬身道：“还没有，小弟正要和古大上‘武’字楼搜”
吴文炳眉头一皱，道：“你们去不得，这一号楼我自己搜，另外五座尔等可以分别搜索，然后派两个前后守住一号楼就成！”
钱世勋、古大应声而去，吴文炳却沉思刹那，拾级登上了这“武”楼一号，立于门前轻叩门环。
半晌之后，室灯亮起，肖啸林以不耐烦的声调道：“什么人？深更半夜，放着觉不睡，鬼吵个屁！”
说着把门推开，一见是吴总管，接着又道：“总管，难道咱们这个庄，也有地面上的人来查？”
吴文炳明知肖啸林有心讽嘲，故作不解，道：“肖兄多原谅，小弟万不得已前来打扰，庄中出了点事故，我们正在搜索两个人，所以…”
龙腾云和肖啸林在钱世勋和古大在窗外谈话时就已经醒了，肖啸林开门时，龙腾云已立于其后，此时接口道：“是什么人？姓什么？”
吴文炳道：“一个叫魏庄的老头儿，一个是麻面姓孙的大汉！”
龙腾云剑眉一皱，道：“他们出了什么事情？”
吴文炳早已想好措辞，道：“行为不捡，被本庄限时明晨离开，不料他们竟连续行窃，潜进红门，偷去千两黄金！”
龙腾云冷着一张俊脸，道：“总管可是要进屋搜查？”
吴文炳含笑摇头道：“小弟怎敢，只是知会两位一声，请两位若发现这个人时，通知本庄，则小弟感甚。”
龙腾云道：“在下义不容辞！”
吴文炳拱手道：“吵扰了，告辞。”
龙腾云适时声调一扬，道：“总管请慢走一步！”
吴文炳道：“有何吩咐？”
龙腾云正色道：“总管若擒住魏、孙二人时，可否知会在下一声？”
吴文炳微一皱眉道：“龙朋友可能告知原因？”
龙腾云道：“在下认为千两黄金有价，两条人命无价！”
吴文炳冷笑一声，道：“龙朋友的功力和仁义，我是由衷佩服，但对江湖上的事，却知道得太少，此事碍难从命！”
龙腾云也冷笑一声，道：“在下认为，人间道理一样平，江湖也罢，武林也好，为千两黄金而杀二命，太残酷了些！”
吴文炳哦了一声道：“是我误会龙朋友的用心了，龙朋友敬请放心，敝庄一非官府，二非帮会，怎敢随便杀人。”
龙腾云无言可答，肖啸林却嘿嘿两声，道：“肖某一事不明，可能请教一二？”
吴文炳道：“肖朋友，何必客气，请讲当面！
肖啸林道：“贵庄这黄金千两放在何处？”
吴文炳道：“在帐房间内。”
肖啸林道：“可有人看守？”
吴文炳道：“本来有人，但被盗时恰好无人在！”
肖啸林浓眉一皱，道：“总管敢保证被盗之时确实无人？”
吴文炳面带不悦之色，道：“当然可以保证！”
肖啸林道：“保证一人没有？”
吴文炳哼一声，道：“肖朋友颠倒一句问话，不知是何居心？”
肖啸林正色道：“很简单，我不信没有人在！”
吴文炳扬声道：“本总管誓言为证，被盗时无人在场！”
肖啸林哈哈一笑道：“恕肖某愚笨，请问总管，被盗之时，贵庄帐房之内既是无人，又怎知千两黄金是魏，孙二人所窃呢？”
吴文炳一时语塞，竟答不上话来。
肖啸林深知吴文炳刹那之后会想出对答的话语，因此不容吴文炳有思索的时间，接着又道：“龙兄弟为人仁厚，说话做事决给人留几分情面，说实话他是根本不信魏、孙盗金之事，想问个明白！”
吴文炳此时已想出答对话语，道：“肖朋友只知其一……。“”肖啸林决不容他把话说完，接口道：“当然，若是总管也觉得此事可疑，诚恐经龙兄弟一问而有失贵庄尊严，那就又当别论了。”
吴文炳表面怒形于色，道：“好，就按龙朋友的办法，不论谁先搜到魏、孙二人，必先请肖、龙二位先问就是！”
肖啸林捧了一句，道：“看来总管确有与众不同的风度！”
吴文炳气哼哼地拱手道：“不敢当这种语赞，告辞！”
话声中，他也对肖、龙二人一拱手，转身下楼而去。
肖啸林和龙腾云互望一眼，彼此作了个胜利的微笑，将门虚掩。哪知吴文炳却更开心，庆幸肖、龙已入罗网。吴文炳走后不久，肖啸林虚掩着的房门，突然被人悄悄推开，那魏庄，神色仓皇地一闪进来！
肖啸林故意背对魏庄，示意龙腾云不要开口，然后上下打量了魏庄一眼，冷冷地说道：“吴总管刚刚在找你！”
魏庄露出可怜的神态，道：“肖爷，龙爷请多帮忙，他们是想要我的命！”
肖啸林淡淡说道：“没有那么大的仇吧！”
魏庄摇头道：“两位不知道，他们想杀我和孙二麻子灭口！”
肖啸林沉色厉声道：“你是多么不得了的人物？又能知道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竟致吴总管要杀你灭口？哼！”
魏庄哭丧着那张瘦脸，道：“谁说不是，就因为孙二麻子说了什么姓李的，姓徐的胡话，使庄里上上下下不安，把小老儿也牵累上了。”
肖啸林道：“孙二麻子呢？”
魏庄摇头道：“不知道，我俩被逼得散开……”
话未说完，肖啸林冷笑一声道：“你们是怎样混进那道红门的？”
魏庄道：“是孙二麻子的主意，骗使刘氏兄弟离开长柜，然后混进红门，就来找肖爷和龙爷。”
肖啸林耸肩一笑，道：“吴总管的话，你想必都听到了？”
魏庄点头道：“听到了，这明明是“欲加之罪’，试想，我老头儿和孙二麻子顾命不暇，偷盗千两黄金何用？”
肖啸林浓眉紧锁，道：“你找我和龙兄弟，有何用意？”
魏庄道：“实不相瞒，求生而已。”
肖啸林颔首道：“好，你候着！”
话声中，肖啸林转身奔向窗户，推窗要喊，魏庄三步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肖啸林道：“肖爷要干什么？”
肖啸林道：“请来吴总管，一谈你和孙二麻子的事情！”
魏庄道：“肖爷，小老儿要想送死，大可早就自投罗网，何必费尽心力，躲躲闪闪地来找肖爷呢？”
肖啸林皱眉道：“依你要怎么办？”
魏庄道：“小老儿怎敢要求。”
肖啸林沉声道：“我想你不必于矫作什么了，有话说个明白！”
魏庄似乎不好意思的样子道：“若能容小老儿替两位…真不好意思出口，唉！肖爷，收小老儿做个随仆吧，这样……。”肖啸林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魏老头儿，你可是真心话？”
魏庄道：“小老儿这大年纪，难道…”
“难道”二字刚刚出口，肖啸林突然沉声喝道：“老匹夫，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哪个，打！
话到掌到，以七成真力挟雷霆之势，劈向魏庄的右肩，肖啸林的左手出势如爪，抓奔魏庄的胸口。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任凭魏庄如何老练，也不由惊心动魄，况肖啸林掌爪凌厉，决非矫搏！
因之，魏庄立即下意识地滑步左斜，以无比巧妙的“云燕翻翼”一招，避过肖啸林的威凌之击！
肖啸林冷笑出声，身形欺上，道：“好身法，再接一招”
这次肖啸林却施展出罕绝的功力，双掌虚摄，劲风已临魏庄头顶，魏庄避已不及，猛集八成真力迎上！
四掌相抵，魏庄连退两步，肖啸林返震三尺，看上去正是半斤八两，难分胜负强弱！
肖啸林竟然不再攻击，收势而退，如巨松端立，寒着一张脸，虎目中精光注射，逼视着魏庄。
龙腾云俊目含威，脸上带着冷笑。
魏庄业已回味过来，知道上了肖啸林的当，形藏已露，又恨又气却又羞恼不得，正沉思以何言答对，肖啸林却已以冷得令人骨寒的语调，道：“阁下好身手！”
魏庄笑笑，拱手道：“彼此彼此，回见！”
这老头儿刁滑之极，说走就走！
哪知，他脚步才起，人影闪处，龙腾云已当门而立，目光依然罩在他身上，阻死了去路。
肖啸林嘿嘿两声道：“朋友，千金何在？”
魏庄一愣，道：“什么千金？哦……是被盗的千两黄金吗？”
肖啸林不理睬他，却对龙腾云道：“龙兄弟注意，他若想逃，尽管往死里招呼他！”
说着，闪身到了窗下，扬声对外面喊道：“偷盗千两黄金的飞贼魏庄被困此楼！”
楼外隐身暗处的吴文炳，准备随时接应魏庄，闻言一愣，料知此事已败，只好应声而出，登楼察看。
龙腾云放进了吴文炳，肖啸林一指魏庄道：“总管要找的可是此人？”
吴文炳一看当时情况，已知端倪，马上颔首道：“正是此人，真要感谢肖朋友帮忙。”
说着，伸手一抓魏庄的左臂，道：“姓魏的，放光棍些，走！”
说走就要走，肖啸林突然开口道：“且慢，总管忘记咱们的约定了！”
吴文炳只得松手道：“我认为肖朋友已经问过……”
肖啸林插口道：“总管没认错人？”
吴文炳道：“没有错。”
肖啸林继续问道：“此人怎会住进贵庄？”
吴文炳道：“他是安徽省妙笔生花堂的人！”
肖啸林一愣，继之道：“住敞房？”
吴文炳一笑道：“凭他这点角色，也只配住敞房！”
肖啸林也一笑道：“若真以此人功力，而只配住在敞房中的话，不瞒总管说，肖某也只好搬进大敞房了！”
吴文炳不能不明知故问了，道：“肖朋友此言怎样讲？”
肖啸林别有用心地说道：“肖某之言，若总管肯以全力向魏朋友一击，相信不用肖某作出解释，就会明白原由了。”
吴文炳心中暗惊，但表面装做若无其事地说道：“难道他是个人物？”
龙腾云始终未开口，如今却接上一句道：“若按贵庄等级来说，魏朋友有资格住进“武”字楼！”
吴文炳又是一惊，现在是越发明白，魏庄非但此谋未遂，并且已经和肖、龙试过身手。
肖啸林这时正色说道：“魏朋友真是安徽妙笔生花堂的人物？”
魏庄受不了窝囊气，不由震声道：“不假！”
肖啸林依然正色道：“贵堂主‘妙笔儒生’莫是之，名震天下，肖某深信阁下在贵堂中的身份不低，请问是何身份？
魏庄本是妙笔生花堂的人，身份不低，肖啸林问这些，自然难不住他。立刻答道：“肖朋友好眼力，老朽是堂中的江南堂主！”
肖啸林心里一懔，沉声道：“阁下以堂主之尊，当不致偷千两黄金吧？”
魏庄一笑，道：“老朽早就说过，那是欲加之罪！”
肖啸林道：“然则故掩形藏，甘居敞房，意图何为？”
吴文炳立刻接话道：“至于这些事，似应由本庄来问。”
肖啸林把脸一正，道：“话是不错，只是这次必须例外！”
吴文炳在他们的轮年总监面前，不能示弱，嘿嘿冷笑连声，以一种傲慢而轻蔑对方的态度，道：“本总管看不出有例外的可能。”
肖啸林字字含威地说道：“此人一再欺人、竟欲为肖某随仆，必有图谋肖某者，肖某不得不问此例外原因之一！”
魏庄看了吴文炳一眼，吴文炳立即开口道：“这一点自应说个明白，不过以本总管微薄的经验来判断，姓魏的当时急欲逃遁迫而出此下策……”
肖啸林哈哈一笑，道：“总管，肖某可否问一句较为过分的话？”
吴文炳道：“遇疑则质，乃我辈当为！”
肖啸林一笑道：“如此请恕肖某直问贵庄除总管的功力罕绝高超外，可还另有比总管功力技艺深厚的高手？”
吴文炳道：“此乃敝庄秘密，恕难作答。”
肖啸林话一变，道：“魏朋友的功力，比总管高些，要想逃离本庄，随时皆可，因之这被迫而出下策的话，令人难信！”
魏庄看出吴文炳已难招架，开口道：“肖朋友说的不错，老朽承认另有目的，这目的稍待再谈现在先问肖朋友一句，老朽能够坐下吗？”
肖啸林挥手示意，四人遂皆各据一位，魏庄又道：“老朽再问肖朋友一句，除上述原因，老朽应当先答所问外，可还另有其它原因吗！”
肖啸林神色转为十分严肃，道：“有，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魏庄道：“老朽洗耳恭听。”
肖啸林一字字如敲金玉般，道：“因你并非‘妙笔生花堂’中的江南堂主！”
此言出口，吴文炳心头一懔，魏庄却神色陡变，那枯瘦的黑脸，由苍白中泛出杀气，目射毒光道：“姓肖的，这句话可要负责！”
肖啸林沉声道：“当然！”
魏庄道：“拿证据出来！”
肖啸林说道：“你先拿信物出来！”
魏庄怒喝一声，“好”！右手一缩，进了袖中，接着突地探出，五指微扬，一记敲木声响，八仙桌上已插着一支乌亮的三寸铁笔，正是妙笔生花堂的信物，笔上还铸着三个金字“江南堂”。龙腾云虽不知什么妙笔生花堂，但在魏庄打出三寸小铁笔之后，却已知肖啸林猜错了对方，不由暗中焦急！
哪知肖啸林毫无不安之状，反而若无其事地看了这小铁笔一眼，微然一笑，又道：“只有这个？”
魏庄怒声道：“难道还有他物！”
肖啸林一笑，左手缓缓探入怀中，道：“当然，要不我怎说你是个……”
话声中，左手自怀中伸出，向上一扬，众人眼神不由随之观望，岂料肖啸林身形疾移，右手探处，已将八仙桌上插着的小小铁笔，握于掌中，并且立即放于囊内！
魏庄再次上当，杀人之心油然而生，暴喝一声道：“鼠辈找死！”
怒喝之下，右掌变爪，直抓肖啸林面门，肖啸林似知魏庄这一招的厉害，竟不招架，右闪避过！
魏庄怎肯罢休，双掌摆扬，再次扑上！
肖啸林依然不战，身形再施，闪到龙腾云身后。魏庄狞笑着，一步步逼向前去，肖啸林似是看出龙腾云想要阻拦，立即摆手说道：“龙兄弟不必管此事！”
一言分心先机已失，魏庄一晃而到，双掌看似要往下扑，怎料中途突然变势，竟弹出五股劲风，罩定肖啸林的前胸四处死穴！
肖啸林神色凝重，当劲风即将上身的刹那，只见他身形一错、一旋、一闪，竟又避开了。魏庄似已怒极，黑牙咬得直响，又逼上前去，这次肖啸林却不等魏庄出手，已沉声喝道：“停步束手，听肖某一言！”
魏庄沙哑着破锣般的嗓子，道：“先还老夫的信物！”
肖啸林声如霹雳般，喝道：“你可是妙笔生花堂的叛徒秃笔狂生魏飞？”
魏庄猛地连退数步，鼠目露出了惧色，道：“你…到底是谁？”
吴文炳目睹此情，暗道一声“糟了”，正要开口，肖啸林地左手探囊再出，业已多了一支金光灿灿的怪笔！
笔长五寸，粗如婴臂，赤金所铸，顶端铸着一龙一凤，杆上铸着四个红字，是“天下由之”！
魏庄突见此笔，脸色立成死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