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顺着退色的红墙东转,到达古废寺的山门,山门虚掩,雄伟汉子踢得山门大开,坍塌倒颓的大殿赫然入目。
这人一边走,一边沉思,恩师绢册之上没有记错,这奇特的客庄果然开在古废寺中。
穿过倒塌的大殿,迎面一道高有五丈的粉墙阻路,墙外是宽三丈的污浊水道,墙中间约有丈五高的地方开着一道窄门,窄门口斜搭着一块寸厚尺宽三丈长的木板,另一端直到污浊水道的边沿,供人往来其上。
窄门上,高挑着一对“气死风雨”灯,因此能看清门上正中那似赤金铸成的“独家客庄”四个大字。
两人在灯光下,互相注视着,彼此俱皆兴起了惺惜之心。
那雄伟汉子,蓑身短衣,业已湿透,浓眉环眼,好威风的相貌。背后斜插一柄宝剑,长过四尺,鞘厚一寸有五,宽足三寸,是柄长剑。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黑发粗长,散披肩头,双目神光含威令人畏惧!
这个人剑眉凤目、腰跨宝剑,气宇清绝,美秀无论,年仅二十出头。
雄伟汉子浓眉一扬,抱拳道:“我叫肖啸林,老弟你呢?”
这人拱手还礼,道:“龙腾云!”
肖啸林双目一眨,道:“好名字,龙老弟是哪门派下?”
龙腾云道:“少林俗家弟子。尊驾呢?”
肖啸林浓眉一皱,道:“老弟贵庚?”
龙腾云道:“二十。”
肖啸林道:“我二十八了,痴长老弟几年,要是老弟不见外,请改个称呼如何?”
龙腾云拱手道:“如此请恕高攀,兄台。”
肖啸林哈哈一笑,道:“老弟真是个痛快人,愚兄艺由家传,门户地是终南,老弟受何人指引来投此庄?”
龙腾云一笑道:“心仪此名而来。”
肖啸林哦了一声,道:“但愿住下去不会失望,对,龙老弟,此店别有规矩,忌禁也多,老弟你知详情否?”
龙腾云点点头,肖啸林一指长板道:“那咱们上去了,请恕愚兄占先。”
他俩刚刚踏进窄门,本来嘈杂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龙腾云趁此时机,打量各个角落。
进门就是一间广阔的大厅,厅内摆设很多桌椅,乍看十分散乱,但龙腾云去一眼看出,竟是暗含着“九宫”阵式。除角落上的椅子还空有三五外,余皆坐满,西墙角,有条长长的柜台,柜台里面,坐着两个面目清秀的中年人,正在弈棋,另外三名身强力壮的店伙,在端菜送酒,忙个不停。
时近二更,这独家客庄中,非但无人入睡,反而都在兴高彩烈地饮酒,龙腾云觉得十分新鲜。
嘈杂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引得柜台后面两个清秀中年人抬头注目。左边那人含笑道:“肖爷回来了身后那位兄台是谁,很面生嘛!”
肖啸林似乎不大愿意理会这两个人,冷冷地说:“刘老大,这是我的小兄弟。”
说着,悄声嘱咐龙腾云道:“你先别开口,跟愚兄走!”
两个人大步向厅右一扇红门走去,将到门口的刹那,柜台里面的两位,身影一闪,已挡在门口。
肖啸林沉声道:“刘贵,你们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刘老大刘贵含着一脸假笑,道:“肖爷,你要到哪里去?”
肖啸林道:“回我住的‘武’字楼。”
刘贵一指龙腾云道:“令友呢?”
肖啸林冷冷地说道:“我这小兄弟姓龙,少林俗家弟子,你给挂个号吧,就和我住在一起!”
刘老二刘福接话说道:“肖爷,龙兄弟必须按咱们店的规矩办,在没经印证以前,只好委屈住到大敞房里。”
肖啸林冷哼一声道:“龙兄弟功力不输我肖啸林,难道还不配住武’字楼?”
刘福也假笑道:“肖爷的话自不会错,只是肖爷,本庄规矩如此,我们兄弟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破例!”
肖啸林虽从气质风格上看出龙腾云决非普通之人,但无信心,故作恼怒地说道:“你想怎么办?”
刘福道:“请龙朋友略献神技!”
肖啸林恼怒道:“你兄弟要亲自相试?”
刘贵抓住话柄,立刻道:“既是有爷吩咐,在下兄弟敢不从命,龙朋友请!”
肖啸林恨不过刘贵刁滑,动了真气,叱道:“好!肖啸林奉陪!”
刘贵此时却一收笑脸,阴险地,道:“肖朋友,你是本店的客人,我们总管很看得起你,希望你能自重!”
肖啸林冷嗤一声,道:“你是教训我!”
刘福说道:“肖朋友,本庄开设已有十年,武林中人哪个敢坏我庄规,肖朋友请三思!”
肖啸林浓眉一挑,道:“废话太多,闪开!”话声中,他双掌一穿,跟着向左右一分,已将刘贵兄弟震退数步。
接着,右手推开红门,道:“龙老弟请!”
座上所有江湖客,目睹此变,俱皆起立,冷冷观望,他们多半是住敞房不得意的落魄武夫,终日闷坐庄中,巴不得有场搏斗瞧瞧,以解忧烦。
刘贵兄弟被肖啸林发掌震退,立即双双反扑。刘贵横掌直扫肖啸林肩、颈,刘福却暴伸五指,抓向肖啸林的肚腹,爪法诡奇,掌劲凌厉!
肖啸林怒吼一声,才待掌出拳飞迎战,岂料龙腾云缓缓旋身,恰正阻在肖啸林身前,只见他双手突然一抖,朗声说道:“请问二位,小可配住‘武字楼’吗?”
话声中,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两条人影翻滚转动飞出,耳听两声震响,刘氏兄弟一左一右已摔卧在丈外地上!
肖啸林先是一愣,继之哈哈大笑不止。满座客人,也都在惊骇中醒来,纷纷拍手哄笑。
刘贵兄弟摔得不重,在众人哄笑声中爬起,刘福拍拍身上灰土,阴阴地盯着龙腾云道:“阁下好玄妙的手法,这是少林一派的功夫?”
龙腾云轩昂地说:“也许你懂得太少,要不要再试上一试?”
刘福涨红了脸,刘贵看到乃弟业已恼羞之极,怕他不识厉害而蠢动,强忍着愤恨,遮羞地一笑,道:“在下兄弟虽知龙朋友身怀绝技,但本庄规矩所限,不能不一试点实,如今龙朋友请随肖朋友去吧。”
肖啸林冷笑一声,推门要走。龙腾云却伸手一拦,然后面对刘氏兄弟冷冷地问道:“小可初出江湖,慕贵庄之名而来,但自知孤陋寡闻,适才听贤昆仲声言贵庄规矩种种,今愿闻其详,免得今后不知而误犯!”
刘贵道:“本店有三不收,五等级。一不收任何费用,二不收非武林江湖中人,三不收门户不明之客!”
龙腾云早已知道得清清楚楚,却故意哦了一声,道:“好个三不收,实在不愧‘独家客庄’四个字,请恕小可再问一句,什么是五等级呢?”
刘贵道:“本庄遍布天下,客房共分‘英‘’武‘’神‘’威和‘敞房’五级,‘敞房’招待普通江湖朋友,‘威’级宿住曾有名望的人物,‘神’级接纳当代高手,’武’级乃身怀绝技的前辈英雄居留,至于英级’,却须是各大门户掌门,或天下公认无敌的奇客才蒙接待!”
龙腾云冷笑一声,道:“这五级住客,是由哪位来判别认定?”
刘福抢先回答道:“业已名扬天下的高手,自不必烦心,若是名不见经传的朋友,例由本庄专人试手论级!”
龙腾云不理刘福的讽诮,道:“再问阁下一声,贵店这五级设置和“试手’之人,可是早已安排妥当?”
刘贵道:“凡我独家客庄所在之地无不五级俱备。”
龙腾云神色一变,突然沉声问道:小可自认虽名不见经传,若论技艺功力,却有资格居于武’级,阁下昆仲意下如何?”
刘氏兄弟闻言愣在一旁,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一干江湖朋友,却都竖耳静看结果。
肖啸林拇指一伸,道:“好!好兄弟!好汉子!”
龙腾云谦虚地对肖啸林一笑,转向刘氏兄弟叮问一句,道:“小可敬候答复!”
刘贵不能再不答话,硬着头皮说道:“龙朋友稍待,容我禀吴总管。”说着他闪身进了柜台拉动设置的紧急密铃,然后走出又道:“龙朋友暂请落座,吴总管即刻便到。”
刹那之间,红门开启,鱼贯走出了四个人。
最前面的那人,年约四旬,蜡黄的一张脸,双目闪射着慑人光芒,后面一位五旬老者,残眉鹰目,一望即知是个阴毒的家伙。另外两名精壮的大汉,看来也身怀很深的功力。
刘贵立刻迎上前去,对蜡黄面孔的人低声禀陈,这人冷哼一声,刘贵神色一变,弓身退后站立。这人却大步走向肖啸林前,含笑说道:“肖老弟可算是自家人了,刘贵、刘福行事糊涂,老弟你大可代我惩处。”
然后他转身对龙腾云说:“龙老弟初来本庄,刘福、刘贵怠慢各人敬请见谅。”
龙腾云谨慎地说:“小可少林俗家弟子,慕贵店慷慨之名,想居留贵庄一些时日”
吴文炳哈哈一笑,道:“敝庄既是欢迎天下武林同道赏光,对龙老弟您更是欢迎之至!”
龙腾云道:“小可想在贵店‘武’级客房寄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