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老人,咧口大笑道:“贫道行走江湖时,他还未入昆仑里!资格太嫩,不行不行!”
“弟子习得天山派的阴阳内罡,少林的达摩掌,衡山的金刚掌法……”
还未说完,那老者已圆睁着一只独目,摇头晃脑道:“底下的更不高明,仗着这点传授,就想行侠仗义,乱闯江湖,差得太远!”
麟儿暗笑道:“待我来诳他一诳?”
遂道:“晚辈得蓉城老人的嫡传,更得黄衣古佛的指点.....”
“那你是青城和峨嵋派,这才有点意思了!”
“这不过道长身是川人,乡土之心很重,特存偏见罢了,究其实,青城峨嵋,邪而不正,和你岷山派,算是一丘之貉。.....
“你敢藐视师门,欺师灭祖,这算是那门子的侠义道?留你活在人世,还不是作恶江湖?贫道虽然愿在此涧以终余年,不问世事,但也愿为苍天积一份功德!”
说着——大踏步直朝麟儿走来,果然暗中蓄满功劲,口中还喃喃自语:“太华宝篆中的拂穴法,杀人不着痕迹,也无痛苦,这样,算是对你慈悲了!”
独目精光闪闪,朝着麟儿,道:“少年人,快来领死!”
他把那又脏又破的大袖,朝着麟儿心坎,轻轻一拂。
微风轻漾,倒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愈是无声无息的掌风,愈难对付,麟儿知道最精,他丝毫不敢怠慢。
左钹护着心神,暗中更施展伏魔神功,把周身护住,铙钹一阵大震,“铮铮”之声,响个不停,持钹的左手,竟微感酸麻,错非麟儿见多识广,就得当场受伤。
这孩子,星眸微闭,珠光闪烁之下,显得非常秀逸,文弱不胜,连清虚老人,竟也看走了眼。
只闻他咧口大笑道:“一块铙钹,想抵御我这拂穴功力,就连秦伯阳,恐怕他也没有这种本领!”
正待举步向前,麟儿突把双目一睁,朗声大笑道:“晚辈就凭这块铙钹,抵挡了老前辈的拂穴神功,如不相信,不妨再试!”
清虚老人怔了一怔,默默无言,暗中却凝神一志,那身子似乎立即重了很多,脚下所踏的石块,竟缓缓碎裂,发出一阵“格吱格吱”之响,这显示他已用全身功力,以图一逞。
蓦然他大喝一声:“少年人,再接一拂!”左右破袖,连番招展,两团砭骨寒风,激起无数旋流,匝地而起,洞穴之内,响若雷鸣,朝着麟儿胸前,扫掠而至。美麟儿,身形一挫,迎着老人拂来的风力,铙钹上下挥动,但闻“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风泛弧形,朝着四面八方,不断消失。
麟儿已感到老人功力,确是不凡,两钹似乎被东西胶着一般,挥动似乎费力,而且心坎之上,更觉压力重重,连呼吸也感不便,但元妙书生的天运神功,手法上独成一格,暗将真力运于铙钹,把对方煞风,一举挡住。
清虚道人,幸有一脸疤痕,把自己狼狈之状,暗中掩护。
原来麟儿将他震得气血翻腾,几乎稳身不住,铙钹一动,心跳耳鸣,不由全身酸麻,胸口上的重压,更使人承受不住了,如果麟儿再加上半成功力,冒险反攻,老人虽能侥幸不死,也得身受重伤。
两度攻守,总算勉强扯平,但闻呛啷一声,紫光缭绕,铙钹一合,余风已尽。
麟儿纵声大笑道:“老前辈,是否就此歇手,还是再赐两招?”
语声未落,一阵轰轰之声,狂风夹着巨石,由外而内,激奔而来。
一刹那,地动壁摇,势将倾圮,麟儿和老人,不约而同的分朝左右壁穴一纵。
那股涌来的风力,势若排山倒海,大石潮涌,灰砂飘扬,扫掠而过。
这一来,激发麟儿同仇敌忾之心,两眼觑定那石榻上一书一笛,俟机待发。
只闻哈哈长笑之声震耳,珠光下,已立着一位全身水湿,发若乱柴,满脸油泥,奇形怪状的异丐,这正是潜伏奇袭,棒击惠元的卧云丐隐。
也不知他如何摸入此洞,脸上带着惊奇之色,怀抱木杖,两眼觑定玉笛和那太华宝箓,发出一种无比贪婪的光芒,口中喃喃自语:“这是蓝玉神珍和太华宝箓,任得一样,即可称雄武林,也许老叫化该扬名武林,误打误碰,竟得着这两件奇珍”
又把头望着那发光的宝珠,续道:“碧光夜照,虽然径不盈寸,但它是价值连城之物,待我一并收取吧!”
老乞儿狡诈无比,耸身一跃,伸手就摘那夜光珠,陡闻呼然一声,右壁石穴之内,突飞出一条灰影,那份奇快,如石火电闪般,往老乞身前一扑,只闻“啪啪”两响,双方一劈一抓,用法都是奇快无比,力大招沉的打穴之法,老乞儿,在清虚老人的左臂上,拍了一掌,但对方那甘示弱?也一把抓住卧云丐隐虎口,重重地捏了一下。
双方稍为得势,立往后一撤,一条手臂,都觉又酸又麻。卧云丐隐,苦皱双眉,面现杀机,眸中寒光闪烁,觑定清虚老人。
这位脸似丑怪的道长,独目里几乎喷出火来,朝着老丐,露出咬牙切齿之状。
石榻上的一书一笛,已被麟儿乘隙取走,他可抱着暂时坐山观虎斗,迫不得已之情况下,却宁愿帮助清虚,战胜卧云。
老叫化喝了一声:“你这位五官不全的奇丑老道,怎和那小狗合在一处?解说明白,老叫化绝不和你为难!否则,那就难说!”
清虚老人哼了一声:“贫道潜修此处,已易数十寒暑,足下何人,初到此间,即欲掠夺本洞之物,还敢出言不逊,是否认为我这一双铁掌,不足以保护洞府么?”
卧云丐隐,闻言冷笑道:“丑老道,你不过误打误碰,进入此洞,无法可出罢了,那能就算此间洞主?再说,这地方,老叫化也不愿久待,只是那小狗,他伤我师侄,有损五夷清名,无论何人,对他庇护,穷家帮决不饶他!”
老人丑脸上,抽搐式的动了几动,口中喃喃自语,低声道:“五夷山的丐帮,而且还手持乌木杖,想不到就是此人!”
怔神之间,遂又问道:“五夷散人,和足下是怎样一个称呼?”
“那就是老叫化惟一无二的师兄,难道你和他还彼此相识?”
麟儿听他们正在套论交情,不由大急,心说:“这可好,如果双方联手,攻我一个,那可真是天大麻烦!”
遂默不作响,冷眼旁观,静看事态发展如何!
果不其然,清虚道人继续惊问:“令师兄在中年之后,有一过命相交至友,可曾向阁下言及?”
“老叫化虽有耳闻,但事隔多年,变迁极大,无法记得清楚!”
“那么你们中的三阳掌力,足下也该漠然了!”
这是武夷山的绝顶神功,江湖上能知道这掌力的人,除百衲禅师以外,可以说绝无仅有,一经问出,自然使卧云丐隐,不能不信。
他把头别转望去,珠光之下,书笛杳然,那部道家奇书,太华宝箓,和那蓝玉神珍,竟已被人收去,于是半由贪念,半套交情,歉然微笑道:“三阳掌,由大师兄和我一同锻炼成功,不过以他那种奇才异赋,老叫化必不敢和他相比,怎么啦,道长为何问起这事来?难道他和道长有什关连之处?”
“这种功力,为上真秘授,三阳开泰,旷古烁今,纯阳祖师,练为拳功,法载太华宝箓之内,此书为贫道在太华石洞之内所得,如何会毫无关连?”
卧云丐隐,这一惊,实为不小,暗道:“这么说来,自诩为武林绝响的内功神罡,原是人家练剩之物,传扬出去,岂不笑掉人家的大牙?也罢,我们只好先合后分,遇敌协力以除,敌尽则各凭手段!”
于是装出一副笑容,把手一拱道:“老叫化,今天算是走眼,遇着大师兄昔日生死之交,竟还有眼不识,未免罪过!”
老人仍滔滔不绝道:“昔日瑁倾盖如旧,诚不我欺,自得道书,竟为海外一魔头所探得,终南遇伏,臂中阴煞手,恰好伤势发作,几至命危。令师兄采药终南,不期而遇,慨然救助,得庆生痊,无以为报,遂将此书拿去,修道的人,自然如获异宝,年载勤修,书中秘技,尽为所得。贫道原得修罗秘传。自获此书后,无形中,尽邪正之长,饮水思源,一切均属盟兄之赐!”
“哈哈哈……”这几声大笑,似乎痛快之极,卧云也咧嘴大笑,却把麟儿笑得六神不宁,脑胀头昏!“同恶相济”,那声威立时壮了很多,卧云竟和清虚老道耳语起来。
老道惊答:“原来他并非峨嵋弟子,怪不得招式不类,好在他人入了此洞,谅他也逃不脱你我之手!”
又把一只独目,觑定麟儿,朗然道:“少年人,你不出来,把书笛和你身的所有,尽行献出,说不定我们还可传你一招半式,否则,便是你性命交关!”
卧云丐隐,在他的左前方,轻轻移动,愈加接近麟儿,看情形,他和老人,拟采左右包抄之势,一举迫近,立便下手。
清虚老人,也缓缓移来,这一俗一道,在武林中,辈份之高,均和黄衣古佛同等,卧云丐隐,更是无比狡诈之流,他不来,麟儿和此老,本也没有什么互不投缘之处,两人一论渊源,不但搭上关系,而且老人,全为丐隐所用,麟儿自然陷入危险之中。
不待两人接近,这孩子,抱着先下手为强,暗里取出天狼钉,暴喝一声:“打!”一溜乌光,脱手飞出,洞顶明珠,应手而碎,洞里便是一片漆黑。
麟儿趁他们目力未能适应之时,发动功击,沿着洞顶,疾飞而下。
这一来,全无风声,总算卧云丐隐,为狡诈之尤,暗中已有防备,美麟儿,“云龙舒爪”,朝着丐隐头上百汇要穴便抓,他急于惠元之仇,下手便是险着。
眼看老叫化似乎并未发觉,手尖儿触及他的头皮,掌力一吐,便是致命重伤。
“哼”的一声,一只毛手,疾附而上,一举便将麟儿脉腕扣住。“小狗你也有今日!”
还未落音,只闻“啪啪”数响,如中败革,卧云已是一声怒吼,那情形,似是受伤怒极,麟儿也哼出声来,显然也未讨好。
清虚老人,忙往丐隐身前一纵,低声问道:“道友,不碍事么?”
卧云丐隐,把头摇了一摇,急道:“道兄留意,绝不能让这小子逃跑!”
这时麟儿已站在出口一方,洞里已呈一片漆黑,他心思极为细密,项下佩玉光华已掩,经验使他清楚,练有夜目的人,三丈以内,人体可以看出,过此便觉模糊不清,但他双方,迥异常人,十丈之内,了如指掌,而且还有循声辨向之术,有此数端,胆气一豪。
但闻卧云丐隐,桀桀长笑道:“武林中有你这么一位狂妄之徒,弄得多少人心里不安,即使你能保得一命,逃出此洞,鹰愁涧无殊绝境,有翅难展,老叫化叫你活着上岸,武林中算是没有我这人物!不信?你瞧!”
风声飒然作响,乌木杖已发出划空长啸,清虚道人更从麟儿右侧,疾攻而来,来势如暴雨狂风,又巧又快,麟儿已拔出师门玉笛在手,迎着卧云丐隐挥来的乌木杖,疾朝当中一点。
“玉笛挥霞”,“雁红攒目”,立将乌木杖往内边荡开,这孩子,仗着身式灵巧,“牟尼身法”,和“灵猴幻影”之术,用得异常灵活,三阳掌风,势挟风雷,右边半片身子,已全在敌人掌风压力之下。
这种奇异掌力,不但力道奇大,而且灼热伤人。
危急之下,他暗中把左掌往前一推,略将风力一挡后,借力反弹,疾朝卧云丐隐侧边一退,玉笛一翻,撤招变式,由“闭箫弄玉”,立变为“种名生云”。
呼呼几响笛风,老乞儿章门心坎两处大穴,尽在他玉笛指点之处。
迫使对手往斜刺里一纵,无巧不巧,正迎着清虚道长打来的掌风。卧云怒吼一声。
乌木杖上下翻飞,把全身护住,勉强把风力驱散,但已迫使眉梢间现出冷汗。麟儿不想久战,疾把真气一提,反身一纵,一退便是两丈以上,纵声长笑道:“晚辈失陪,太华宝箓,暂借一用,如果相逼太甚,莫怪晚辈无礼,洞门前流水滔滔,这本纯阳要诀,只好付之东流,同归于尽。”
这孩子,对恶人可也诡诈,他已把书折妥,藏在一玉瓶之内,瓶盖密闭,不患水浸,炯炯双眸,却在打量这一丐一道,自己身子,则按来路,缓往外移。对方两位高手,可看出这孩子不容易对付,尤以卧云丐隐,已满怀杀机,手持乌木杖,一步紧逼一步。
蓦地——老乞儿暴喝一声:“打!”杖挟撼山之力,势猛风狂,由上而下,斜劈而来。
麟儿可不愿硬接,“灵猴幻影”,往外一纵,卧云杖势,疾扑一空。头顶上风声呼呼,煞气弥漫,清虚老人,如一只大雕,疾如石火电闪,挨着洞顶,一掠而过。
眼看就得掠过麟儿。这孩子,暗吃一惊,心说:“如让你走到我的前面,变成前后夹攻,岂不危险?”随手往革囊一探,拈取天狼钉,往上疾扬,口中还大声喝道:“照打!”
乌光闪烁间,石洞一震,声作雷鸣,洞顶破裂,势如山圯,一塌而下,老人和怪丐,弄得挥掌疾退,虽然未受重伤,但身上百结鹑衣,和臂腿之间,已被碎石擦伤数处。
惊魂稍定,怨毒滋生,再看麟儿已跃身不见。
卧云丐隐大声恨道:“小狗不但狂妄难容,而且狡诈之极,适才所发暗器,威力奇特,不知所用何物?”
“这是魔家天狼钉,可以碎石开碑,道友乌木杖,能克制此物,再来,只需如此这般,准教它形同废物!”“难道那太华宝箓中,也载有此物不成!”
“此书描述简单,但江湖上一干厉害之物,尽皆备载,只是被这小狗取得,如被他逃出手去,那笑话可真使人不堪设想!”
卧云心中暗喜道:“如今你也心中觉急了么?我如不来,说不定你对那小子,极具好感,书既被人所得,能否收回,与我关系极小,但你因为颜面悠关,自不能不倾全力,与人作对,把那小子治死之后,我们再各凭手段,也叫江湖各派,看看我们五夷门下,功力如何!”
卧云心胸最狭,但满腹机诈,只一翻脸,便不认人,究其实,清虚为人,颇有为善之心,但因有三分忧柔寡断,每易为人所乘,数十年绝洞潜修,把人间勾心斗角之事,冲淡很多,卧云心思,他既未留神细察,眼前也不容他一心二务。一见对手久不致答,反微笑自解道:“有道友鼎力相助,相信这狂徒也逃不出你我之手!”
“目前犹不可乐观,他敢于身入鹰愁涧,水性已超常人,只怕他一出此洞,借水而逃。……”
说话之间,两脚加力,疾如奔马。
黑暗里,突出现三丝红光,而且吱吱之声大作,洞中蝙蝠,如潮水一般,迎面扑来。
“这是何物?”丐隐骇然而退,前面蝙蝠,竟有许多“扑扑”坠落,鼻中也隐闻一股异腥,立觉头胀欲裂。
清虚老人,仔细一看,立手挽卧云,往后倒纵数丈,口中连连大叫道:“这是阴山天蜈,奇毒无比!”
头上呼呼风响,一群蝙蝠,疾飞而过,最后十余只立又纷纷下坠。
卧云和清虚,并肩而立同挥双手,迎空劈出一掌,三阳掌力,热风灼人,双奇合攻,力道犹大,往前扫掠之下,只震得石裂山开。
前面,隐隐传来一阵阵“舒舒”之声。
那三线红光,照着洞顶飞行,竟置身热风上层,如船行潮水一般,往外直涌。
这种疾快,真出乎两人意料之外。
略事犹豫。那三线红光,转瞬即杳。前面又是轰然一响,如地坼山颓,显示洞前已有变故。只听得清虚老人跺脚道“此子不除,武林无噍类矣?”
卧云把双眉一挑,怒道:“他大约使用天狼钉,把前洞入口崩裂,以便逃走,道兄可能不认水性,未免焦虑,不是老叫化夸下海口,水里头他再狡黠,可也逃不出老叫化一根木杖!”
清虚老人先是一喜,突然回过味来,暗想:“太华宝箓,如被他得去,若不再返身入洞,自己又无法穿过水湿,岂不把这武林至宝,等于拱手让人?”
不觉心头一懔,怔柯柯的说道:“这固然偏劳了道兄,只是为着贫道一书,叫你涉险,至为有愧,我果然不谙水性,否则,也不至于毁掉自己容颜,我就在洞门口静候佳音吧!”
卧云丐隐,岂有不知他话中含意,阴森森地一笑道:“你颇不放心这本太华宝箓么?这么办吧,我负你出水后,你在涧边等我……”
清虚老人一怔神,防他使诈,弄得困死水中,遂婉拒道:“我已无意出洞,不敢让道兄涉险,厚谊隆情,感且不暇,那会有丝毫疑虑?偏劳之处,容后徐图了。”
于是把手一拱,让卧云先行,走到洞口,果然门口崩裂,澡布所激,浪涌涛汹,水声雷鸣,使人心悸。
那孩子,已站在瀑布边缘,一见卧云,把手一招,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笑道:“洞里激战半晌,你们两对一,算是平分秋色,胜负难分,纯阳道书,在我囊内,就以此为赌胜之物吧?我们二人,跳入涧里,仍然容许你们彼此联手,胜得过我,不但原书奉还,我手上宝笛,也一并奉上,否则,这本书,只好让我长留了!”
清虚老人和卧云丐隐,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吸气推掌,几乎是同一动作,旋流骤起,浪涌风狂,那头上飞瀑,本是沿着弧形下落,陡然间,似受吸力一般,如无数白练,还夹着涧里的水柱浪花,震天价哗哗奇响,疾朝麟儿打来。
别看是水,势可摧石毁山,又是血肉之躯,那堪一击?麟儿也知道,这一道一丐,已有超凡入圣之能,如用掌风硬接,势必吃亏,师门轻功一道,有鬼神莫测之能,利用这种奇特功力,耍他一耍。
飘身吸气之下,不但缩骨移形,而且身轻如燕,往浪花里一钻,本是“飞燕穿云”立变作“萍踪飘絮”,浪头山立,势可排云。
美麟儿,把身子一横,用真气护住全身,随着浪花一卷,哗啦一晌,立落入涧内,转瞬便无踪迹。
这种奇异身法,只看得卧云丐隐一呆,回顾清虚老人,只见他睁着一只独目,凝望涧里,半响无言,知他心痛奇书已失,一时毫无主见,遂冷笑道:“道兄既不愿与我出涧,不妨待在洞中,只要把人抓到,宝箓到手,立便奉还,好在此书内容,已是熟而又熟,有无均不影响道兄功力,暂时别过,把晤匪遥。”
但闻嘿嘿长笑之声,双足一弹,纵高愈丈,立时没入澡布激流之中。
清虚老人,懊丧已极,一时无法出洞,只好等候机缘,到时再说了,暂且不提。
卧云丐隐,跃身入水后,如一条大鱼,掠过旋流,拳腰伏足,潜身下坠。
涧底下,却有一只大坑,巨石嶙嶙,滑不留手,丐隐沿着石边,避开湍流正面。张目四瞩,水中泡沫和沙石极多,辨物颇难,不由暗想:“这小子,大约被急流冲去,涧里石笋如刃,一个稳身不住,必然划得腹破肠流,那一来,想要不死,除非作梦?”
四处打量一会,那有半点麟儿身影?知道上流已觅人不到,忙伸身弹足,人如一只大蛙,在水下行了一程,这一带,由于涧面极宽,水势较缓,但涧底却有许多高矮不同的削石,锐利非凡,稍不小心,即可致命。
这时,腰间打狗棒,却可大派用场,人在水中,只需身子平伸,两足上下稍动,随着水流之力,以半浮状态,即能朝下直冲,遇到那锐利岩头,手中打狗棒,朝前一点,即可改向,或骤然停止前冲。
前面约十余步,削石缝中,碧光闪烁,但由于流水荡漾,不能一眼看清。卧云丐隐,不觉大奇,暗道:“这孩子果然深知水性,何不如此这般,将他拿缚?”自己装着若无其事,身子上浮。
眼看离那碧光之处不远,立将手中乌木杖,朝着石隙之下,用力一棒。不想他快,人家比他更快。水花一冒,沙泥滚滚,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似有人双手托着,朝前一翻,和那乌木棒撞个正着。
卧云丐隐,被这一击之力撞的朝后一退,逆流而上,速度渐减。
身后,双脚所触,恰是一块大石,忙用力一弹,那身子快如激箭,往前直冲。他把乌木杖用力坚持,“神丐撞山”,力道奇大,势若奔雷,朝着麟儿出现之处,狠狠戳来。那碧光正是玉笛所发,构成一种明显目标,老乞儿自以为身居上流,稳操胜算。
眼看离碧光不过丈余,而且麟儿手脚齐施,如一只青蛙,直朝上冒。
这一撞,他那能承受得了?蓦地,碧光一隐,人影骤失,木杖落空,涧底的水,朝上直冒,而且冲力奇大,震得五脏翻腾,把老丐朝上一托,哗然一声,立即冒出水面之外。老叫化被震得头昏眼花,胸部隐有压痛,忙把双鼻间的积水,吐出之后,略一定神,离身旁不远之处,麟儿踏水而立,气定神闲。
手中玉笛,隐吐霞光,他原天真活泼淘气,拿眼朝卧云丐隐,眨了一眨,笑道:“老前辈,所谓鹰愁涧,鹅毛不泛,无殊死地,究其实,也不过是急流湍激,造成漩涡,水面极深,压力奇大,水性不精的人,无法抵御罢了。象老前辈这等高手,还不是如履平地?是否意犹未尽,还赐晚辈几下奇招!”
语声未落,微风飘拂,似传来那哭泣之声,其音凄切,惨不忍闻,师兄麟弟哭唤之声,若断若续。
声才入耳,使麟儿感到一阵心酸,明是龙女宝琉和琼娘,以为自己入水,必葬身鱼腹,临涧恸悼,声若哀鸿。卧云丐隐,目泛凶光,随着波流,缓缓而下,闻声便是一声冷笑,道:“无知小狗,还不细听,你那随身同伴,在那哭丧么,快将太华宝箓,好好交来,否则涧里便是你葬身之处!”
语罢,乌木杖朝着附近石上一点,纵高四五丈,一式“蛰龙惊空”,杖如飞虹掣电,由上而下,斜击而来。麟儿心中大恼,暗道:“就算你功力再高,宝姊姊和霞妹妹就在附近,四把宝剑,向你围攻,你能不败?”
他把秀眉一睁,冷然答道:“不错,她们以为我葬身涧底,痛哭她们身边所失去的人,我劝你还是自己知趣,否则,我虽然未死,这层仇恨,自可一笔勾销,可是百衲上人的那笔血债,和义弟惠元的仇恨,不能不和你就此了结。”
他不待神丐答言,凌波踏水,随着浪花,一起一伏,疾愈奔马,朝下驶去。
老乞儿,持着乌木杖,也踏波赶来。山涧蜿蜒向东,下流较阔较浅,夹岸两旁,垂杨千树,风掠轻飘,景色秀美之极。靠右,涧旁有石矗立,高若十寻,石顶之上,却坐着三位少女,两白一红,均称绝色。
恸哭哀号之声,就从那三女发出,巫峡猿啼,鲛人夜泣,莫过如斯。
前面白衣少女,哭喊:“麟哥哥,你那绝世才华,就此骑箕仙去,天如有知,真是天道罔常……”
“霞妹妹,快莫哭,我把老叫化引来了!”麟儿眸子里热泪盈眶,偏还装着笑意,踏波飞行,轻快无比,手横玉笛,信口便吹。
笛音袅袅,响入云宵,几疑是无数散花仙姬,自天而降。
垂杨夹岸,晃晃摇摇,一摆一拂,莫不随着笛声,自有节奏!涧里绿波泛碧,淙淙自流,笛声一起,惊涛拍岸,有如天籁,揉和这蓝玉奇音,构成一种巧妙配合,使人闻之,几欲栩栩登仙,俗虑尘怀,爽然并释。
卧云丐隐,一闻这种奇异笛声,不由噫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奇怪,云尘十二曲,当世无人知,小儿辈,怎能吹出这种调子?”
俄而——笛音一场,宫商泛征,云翻浪卷,杀气天来,麟儿十指飞扬,笛调连变,如雷摧山岳,大海扬波,随着笛声抑扬顿挫,似有无数金戈铁马,在敌人耳际,泛起响声。丐隐定力,不为不高,心中竟引起阵阵寒意,心神一怯,连呼吸也迫促起来!谁说这不是云尘十二曲的东风舒寒之调?杂念一起,心志不专,满怀功力,竟失却十之三四,轻功一项,贵在聚精会神,丐隐猛觉浊力浮现,踏波不住,往水里一沉。
倏地白浪一翻,老乞儿重踏波而出,只一出水,复受着笛声所惑,几乎使他忍受不住。“麟哥哥,你还吹笛,可把我们急死了!还不上来,老叫化,让我姊妹们前来收拾!”
毕竟,儿女情重,笛声倏忽划然而上,涧中流水,波浪一掀,把卧云丐隐震得几乎隐身不住,麟儿早已一声长啸,抖臂而起,三女环绕间,他湿淋淋地穿着水靠,笑呼一声“师妹和两位姊姊!”
却把一双锐目,往三人脸上扫来。她们那粉脸桃腮之上,莫不浅挂珍珠,朗朗星眸,竟哭得又红又肿,半羞半喜地把脸转向别处,避开玉朗扫来的目光。
麟儿满怀歉意,忙道:“我一时鲁莽,只顾救人,害得你们好哭,真是抱歉之极!”宝琉娇笑道:“适才霞妹妹还恼着呢!下次不听话,她可要告你那启蒙恩师,请他出面管教!”
麟儿把舌头一伸,笑道:“霞妹妹心地仁慈,才不至让我挨打呢?”倩霞偎依着琼娘,轻颦浅笑道:“涉险之事,可一而不可再,如果乱来,劝阻不听,那可说不得了!”
口中说着,眼睛去注视着水面上的卧云丐隐,他吃了麟儿一点小亏,立在涧旁一凸出的石上,把全身破衣抖干,装着若无其事,暗地里却把目光不断朝三女扫来,霞儿心细,一一看在眼里,笑问麟儿:“元弟下落,可曾查出?”
麟儿摇头道:“涧里上游一带,可未发现,据我看,绝未跌落涧里!”“那么百衲恩师如何?”
琼娘焦悒之情,溢于言表。“这位老前辈可能受伤,但他是玄门中有数人物,而且功力决不在对方之下,虽然一招失守,疾坠而下,急中自救的本领,绝未丧失,依我看,可能隐身附近,运气调伤去了!摩天岭真是卧虎藏龙之处,上下两地,竟藏着武林中两位最厉害的高手。……”
宝琉龙女,同声惊道:“除了他外,难道还另有其人?”
“岷山派的清虚老人,就在瀑布之后!”
“你和他曾交手来?”三女不约而同的失声惊问。语音未落,几点破空之声,飕飕而出,半空里,现出几道金光,华彩夺目,朝着四人站立之处,当头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