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手云起1
书名:百劫孤星 作者:沧浪客 本章字数:10313字 发布时间:2024-08-01

陈彪将镳旗一指,冷冷朝盗首喝道:“常闻,盗亦有道,本局旗帜所向,对黑白两道,从未失礼,而且水陆之间,彼此壁垒分明,互不相犯,此次本局来取水道,纵有失礼之处,亦宜由水上英雄,向本局正式理论,山主动决攫镖,所作所为,不啻陆上行舟,这种违背武林常规之事,尚请给我一个公道!”铁燕子软硬不吃,手中鬼头刀指了一指,狂笑道:“大爷作事,一向独断独行,兴之所至,有我无人,什么陆地行舟,武林之忌,这是谁人定的规律?我们无需作口角之争,以武功强弱,判是非曲直,速行亮出兵刃,否则,只一出手,刀剑无情,九泉之下,埋怨本主不教而杀,岂不悔之已晚?”陈彪把手中镳旗,扬了一扬,竟含笑答称:“折枝作剑,镳旗当兵,只恐寨主前未之见,多言无谓,不如接招。”
这小子说干就干,人在马上,右手提着旗杆,如同儿戏地朝下扫来。旗卷劲风,蓝光如电,势不可当。凌飞不敢硬接,忙往斜刺里跃退两三丈,才避开镳旗正面,但上身犹被旗风掠中,胸部似乎隐隐作疼,立在邻近的一位手下头目,竟被镳旗裹住,甩开六七丈,头脑撞着岩石上,脑溢血流,立时气绝!众头目大吃一惊,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立即往旁边一撤,弯弓搭矢,弓弦响处,箭如密雨,猛朝陈彪身上马腹,纷纷射来。陈彪跨下坐骑,为箭镞所惊,一声狂嘶,前蹄离地,人立而起。铁燕子凌飞,趁机就势,长啸一声,鬼头刀如匹练横空,人更跃高一两丈,但见刀光人影,往前一掠,直往陈彪猛扑。那情势,自属危殆之极。
蓦闻狂笑一声,平地蓝光闪烁,径从马腹之下,兜卷而上,把打来的利箭纷纷击落,一股狂飚,挟排山之威,猛朝铁燕子凌飞,当胸打去。巨盗鬼头刀,竟把握不住,立被镳旗磕飞,握刀虎口,也被震裂,人如星陨丸泻,被迫降落,陈彪一着得手,勇更百倍,双足一点,从马背跃落地面,就势倒转旗杆,由下往上一挑,“铁牛抄栏”,刚好打在对方跨下睾丸之上,一声惨号之下,大盗凌飞,已变成断线风筝,震退五六丈,一跤跌倒地面,全身鲜血殷然,略事抽搐,立时气绝。
陈彪走到死者身前,大声笑道:“怪只怪你生前招子不亮,也不看清峨嵋派的门人子弟,也是好欺的么?拦路抢劫,倒应问斩,未曾骈首东郊,也得原野暴骨,以为抢劫者戒!”随说,立将铁燕子凌飞的尸骸,用手倒提,走到岩边,挥手一甩,立即抛落岩下。从洞中取出珠宝后,还得了不少黄金白物,陈彪当机立断,从盗窟之内,取出两匹白马,强盗之物,都背上马鞍,别过镳头和父亲,仍回乐山而去。这一役,可以说名利双收,家财巨万,加以他堂伯,送镳返局之后,觉得自己这一行,也没有什么好干了,干脆双手奉送陈彪,乐得悠游林下,以终余年。
陈彪掌局不久,因为铁旗诛盗,传遍江湖,遂将振威改为铁旗。数十年如一瞬,峨嵋掌门迭有更动,而陈彪已成为峨嵋派长一辈的耆宿了。人到老年,名利双收,事事不免坐大,于是广收门徒,成为西蜀一带最负胜名的惟一镖局。觉明大师,执掌峨嵋后,对这位师叔,还颇具敬服,不过陈彪高傲异常,对晚辈掌门的规定,有时可并不买账,觉虚觉净,鹤峰之战,一败涂地,陈彪闻悉之后,认为两人败在一位后生晚辈的手上,未免丢尽峨嵋的脸,觉明曾力主慎重,谋定而动,这位高傲师叔,可不表赞同,回镖局后,立着徒子徒孙,尽量打听麟儿等人途中的动静,一到乐山,暗中嘱咐街房客店,不得留宿来人,先行示以颜色,而且立时邀击,拟将人擒缚,施以酷刑,以争回两位师侄战败之辱。
觉明对师叔打算,也了如指掌,因为这和尚是位工于心计的人,既不劝阻,暗中却请出一位武功极高,而且个性奇特的人物,事先出手,不幸而败,这和尚还计划了一种最厉害的煞着。无如麟儿机缘至好,武功更高,沿途虽不无小挫,但还安全到达乐山,和铁旗镖主的陈彪,立起正面冲突,以上情节,就此表过不提。且说惠元以一双铁掌,凝挥内家功力,和陈恕的鬼头刀,陈忠的七星剑,一阵抢攻,对方单刀一剑,得自父传,且系盛传武林的峨嵋心法,施来泼水不入,无如元儿奇招百出,掌动风生,而且身法步法,更是武林中未曾一见的奇特艺业,迫使兄弟久战无功,蓦地陈恕将刀一转,单凤朝阳,刀头上卷起一片寒光,如百丈飞瀑,倒挂而下,眼见刀光落在惠元头上,在同时,陈忠的七星剑,却用“开山道流”,猛袭元儿背部,兄弟势子都猛。
只看得蘅春睁大了眼睛,暗中却满提真气,只要元儿稍呈败象,她就立即出手。刀光闪烁间,惠元清笑一声,侧身微斜,一式“独劈华山”,掌缘刚好砍在刀背之上,而且左掌也打出五灵掌力,一股无形奇劲,迎着陈忠的七星剑,尽力一冲。元儿这次,手法拿捏极准。陈恕的鬼头刀,和乃弟的七星剑,均被震脱出手,元儿存心忠厚,不忍随便伤人,不但未曾追击,反往斜刺里跌退,微笑不语。陈彪嘿嘿连笑,高喝一声:“掌旗来!”左右把镖旗奉上。
陈彪劈手接过,炯炯双目,进出两道寒光,缓缓走近元儿。步履所至,碎石有声,镳旗迎风,呼呼作响,声势骇人之极。惠元正待拔剑迎敌。紫衣少女蘅春,手抱青铜剑,竟姗姗而出,面顾元儿笑道:“愚姊见猎心喜,以旗当兵,虽非新奇之物,可是愚姊却是初遇,这一场,就让我如何?”这妮子,奇病初愈,艳美如花,和元儿立在一处,不啻琼花玉树,摇曳生姿,镳局徒众,不由相顾动容。陈彪却冷然道:“老夫俗事颇多,不愿久待,却也雅不欲担那以大欺小的罪名,竖子们狂妄如此,既想见识老夫大旗,就请一齐上吧!”
他一手平握着旗杆尾端,杆高愈丈,径愈两寸全为精钢所造,重达八十余斤,上面的三角镳旗,也长丈许,迎风招展,呼呼作响,旗杆却分文不动,那种深厚的臂力,即已迥异常人!语声初罢,轰然一声,蓝白交展,沙飞石扬,铁杆旗势如倒海排山,挟“横扫干军”之力,猛袭中盘。由于兵器太长,而且旗帜有卷人之力,这种外门兵器,确实难于抵御,陈彪一举扑杀铁燕子,即由于对方未曾了解铁旗性能,临场失手所致。陈彪出手疾快,而且招式花样极多,“电闪云诡,变化莫测”,峨嵋所长。忽闻清笑一声,笑似银铃,其声清越,紫光一闪,竟从陈彪头上,一掠而过。人家浸淫武技,六十余年,盛名之下,殊无虚士。
立将旗杆一抬,中途变招,“大纛掩曰”反身之下,旗帜迎风,半空中,现出一道蓝光,还挟着呼声四起,煞风怒号,镳局前檐,竟被掀去大半。瓦砾尘沙,一泻而下。弟子伙计,虽无重伤,但因飞沙入眼,弄得视力模糊,不由同向四周一退。街房之上,万人空巷,但都站得远远,不敢近前。少女蘅春,闪过一招,立即回手,青铜剑迸出一道紫光凌空飞落,出手便是江汉神驼精心传授的一气两仪剑术“天地立判”。旗杆上的利刃,撞着剑身。蘅春的身子被震得朝上一翻。陈彪的铁旗,前卷之势,似被千钧力道,狠狠挡住。双方都大惊失色,但猛攻之势,却反而因此加剧起来。
俄而剑气弥漫,雷声隐隐,旗帜招展,人影飞腾,周围十丈之内,都被罡风罩住,只一入内,立被封回。蓦闻雷声之中,暴出一种咝咝之音,青铜剑上,紫光大炽。蘅春的剑式,立变得非常缓慢,剑上似有千钧重荷,迫得使人抬不起手来。敌人徒众,以为镳主胜数在望,不觉面有得色,麟儿和元儿,知道双方已到紧要关头,因春儿连最狠辣的招数,也使出来了。这一变,陈彪手上的旗杆,立觉控制不住,一卷之下,却朝春儿身上翻落,不料春儿把宝剑往上一一扬,“飘身掠影”,那娇躯竟似贴着镖旗一般,左手朝杆一搭,连旗带杆,一把捞住,紫光起处,势挟雷霆,粗愈数寸的精钢铁旗,远震大江南北,却被一剑挥为两截。陈彪兵器被毁,也是代表自己英名之物,一朝失去,哪肯甘心?正待往前飞扑,搏杀春儿,这妮子,也泛起杀念。一往一迎,势子都猛,而且彼此都不怀好意,蓦地一道强烈光华,立把两人照住,黑暗之下,乍遇大明,那眼睛直无法睁开。
镳局相邻的屋脊上,突然出现一位蓝衣少女,长发垂肩,手里提着一具奇形灯光,一手还拈着一块罗帕,目光却落在麟儿身上,轻轻一瞥,欲语还休,黯然叹了一口气,立又恢复少女应有的笑容。灯光微闪,少女已飘身而下,却拿眼望着蘅春,娇笑道:“想不到江汉神驼的孙女,却变成这等标致,人家九泉这下。……”话语至此,似乎想起什么,立即划然顿止。灯光一收。陈彪正待与她互打招呼,她却摇头止住,娇笑道:“人家不惮千里,来此赴约,理宜尽情招待。何必事先动手,这一来,岂不认为我们过分小家气么?”以她这样的年轻,在陈彪面前,说话却如此随便,似乎极不相称,可是麟儿和惠元,却由此而猜想,此女在峨嵋辈份,定必很高,只是事情奇怪,恩师紫阳真人,当日指点江湖人物,却没有提到此女子!
蘅春恨她出手便用强烈灯光把她照住,一经恢复原状,立缓步而前,双眉带煞,怒气横生,倒提青铜剑,娇咤道:“一路上,鬼鬼崇崇,我以为你这一辈子,也不准备见人;却原心有所属,不得不休,而今遇上,我倒得和你一分强弱!”青铜剑流光闪烁,匝地而起,眼见就起冲突,蓦地红光一闪,香气袭人,薛琼娘已飘身而至。还未落地,早已娇笑发话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我胸前玉佩,却是人家借我之物,无缘被窃,教我以何物见还?春妹暂时罢手,待我来和她先行比划……”
划字刚脱口而出,忽又想到人家留药疗伤,对自己尚有几分情义,何况她和霞儿又生的极为相似,遂也不忍把话说的太绝,一时爱恨交加,怔在当地。麟儿心情,久已带着三分矛盾,既不愿面见此女,人到身前,却又不能不看,自跟自弄得非常尴尬。琼娘一眼瞥见,却悄声招呼道:“麟弟弟来,霞妹之物,你代我问人索还!”麟弟弟只好诺诺连声,靠近玉人身后,这妮子故作娇慵,把身子朝玉郎伴得紧紧,一双星眸,却如利剪般,默察宝琉女脸上形情变化,可是她却丝毫不露痕迹,粉脸上微带笑容,秀发披肩,蓝衣垂地,宛如一朵仙花,那情形,真和龙女一模一样,也不知麟儿作何想法,竟把胸前玉佩解了下来,当场系在琼娘的颈上。宝疏女玉容微变,似嗔似喜,缓缓扭转娇躯,笑顾陈彪道:“峨嵋之约即在明日,人家既能按期而来,我们自也不宜失礼,今夜之事,到此为止,毁额断旗,伤人损屋,明日可当着掌门,一并解决便了!”语罢,立将灯上蛟罩轻轻一揭,玉臂微震,灯光流转,光烛霄汉,现出点点繁星,团团飞转绚美无匹,少女将娇躯轻轻一纵,人如闪电,翩若惊虹,跃上民房,几个起落,竟朝峨嵋飞去。
惠元长笑一声,竟施展凌虚蹈空之术,朝着少女身后直追。麟儿大吃一惊道:“元弟怎的这等急法?”琼娘笑道:“敌人既知我们赶到,说不定今晚还得布置一番,干脆一不作,二不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峨嵋伏龙寺,不管用文用武,早求速战速决,元弟心细之处,看来你有时还不及他!”云姬抿嘴笑道:“也许由于来人,和紫阳真人爱女,生的太像,说不定他这位难兄难弟,想令盟兄好事成双,可是他却失于顾虑,如此虽然讨好了哥哥,却得罪了许多姊姊呢!”说得麟儿琼娘,也不免为之相顾失笑。
蘅春自元儿一走,心灵上不免略起紧张,立即纳剑还鞘,双掌一合,“燕子穿云”,身子如排云御气,离地二三丈,猛朝正西直跃,看得麟儿直管摇头,回顾琼娘苦笑道:“这等莽撞,势必急出事。”话虽如此,他竟也迫不及待,伏身弹足,疾如电闪,一纵即穿过了两处民房,半空里,星光乱晃,那是宝琉仙子的灯上所发,无殊引人上路。走到西郊,即步上峨嵋山道。
石径极窄,夹道两旁,悬岩削石,林木高撑,而且曲折盘旋,深远莫测,云姬轻功较次,无法和麟儿琼娘,并驾齐驱。两人不敢施展十分功力,只好将就她的脚程,这一来,惠元和蘅春,已前去很远。天上星影,早已隐去,无疑地,宝琉仙子,发觉背后有人跟踪,已将灯光罩住。云姬提醒麟儿,速行追上惠元,以应付中途邀截,石径通过一处绝岩,岩高十余丈,正待穿身而过。
忽闻佛号震耳,一位身材高大,手挽七宝弓,背插漠云矢,身披月白僧袍,年约五十余岁的和尚,早已出现岩端,背后还站着六七位光头弟子,一律弯弓搭箭,屏息以待,只等和尚令下,立即箭阻来人,气势之盛,使人不寒而栗。麟儿仰首一瞥,岩上为首的和尚,正是峨嵋的觉虚大师,和尚双掌当胸,合十为礼道:“小施主,一别数月,丰神依旧,贫僧在此有礼了!”
麟儿剑眉一掀,朗声大笑道:“大师,份属江湖长辈,七宝弓冠冕武林,季嘉麟末学后进,因获罪贵派,百日之期已届,无所逃罪,不敢不来,倒不敢有劳长者大礼,只是胜地峨嵋,尚属初到,江湖礼节,习而未周,尚烦大师多加指点,以启愚顽!”因为七宝弓、漠云矢,为峨嵋伏龙寺镇寺之物,威力奇绝,不敢大意,师傅纯阳双钹,已拔取在手,随着话声一落,也运用凌虚绝技,飞身而上。觉虚朗笑道:“施主想来此处硬闯,却怪贫僧不得!”弓弦响处,奇啸刺耳。漠云矢带着一缕寒光,快得使人疑是闪电,疾朝麟儿当胸射来!紫光并作“锵”然一响,麟儿左钹往前一扬,漠云矢刚好打在钹上,虽然真气上提,身轻如燕,但这一箭之力,来势至猛,麟儿空中稳身不住,往下一坠,好在功力纯厚,临事不慌,双臂微展,铜钹鼓风,缓缓降在原处,麟儿不由怒喝道:“大师,见面就施辣手,难道不让季某上山么?果真如此,还望明说。”
觉虚微笑道:“小施主,贫僧此来,身不由己,因奉掌门之命,不论是否赴约,沿途长位,必凭真才实学,才可闯过,否则只有请回!贫僧虽和小施主相识在先,倒也未便逆命而行,只好有请大度包涵了!”麟儿暗中气道:“这秃驴,前次鹤峰之上,被天蜈咬伤颈部,生死如隔一纸,我以一念之仁,为他诊伤,不料他毫无悔悟之意,看来只有出手严创,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心忽才动,遽闻冷笑一声,立有人出口骂道:“大和尚,看你手上这副行头,即知你是那未曾被天蜈咬死的觉虚大师,人家的药,算是白饶,把人医好打大夫,好教识者齿冷!”觉虚一怔神,正待喝问来人。
“飕飕”数响之下,从那松树上,却跳下三人,前面是位鹑衣百结的化子,后面却是两位慈眉善目的尼姑和老者。觉虚哼了一声。老叫化却笑骂道:“有道是客来投主,大和尚,你如蛮不讲理,就此用强,那红色小东西,嘉麟贤侄,仍然带在身上,如再咬上一口,你可真得弃掸臭皮囊,立往西天成佛!”觉虚和尚冷笑道:“老乞儿,别来此处卖乖!凭你这点功力,老衲尚还没有把你看在眼内!”他最后一句,语音拖得很长,不待话毕,立时进身欺身,七宝弓往前便点,来势巧快之极,这老叫化原是天山神丐,心知峨嵋四僧,绝非易与之流,手中绿竹杖,划空疾旋,杖带寒风,“乱雨敲春”,彼此原是虚式,招犹未吐,立即变招,觉虚晃动身形,立展峨嵋绝学,“盘打八法”四周寒风怒作,弓影绕体,而且配合兵刃招式,左手还不时劈出掌力,招沉力重,变化无端,连环攻出三招一十五式,迫得天山神丐的龙虎杖法,竟施展不开。
与觉虚同来的和尚,一共七位,都是伏龙寺精壮高手,脸上显得沉着异常,一见对方微呈败象,为恐神丐撤招逃遁,竟散开成为一个半圆,身上所负,正是连珠匣弩,彼此吆喝助威,着神丐连即服输,否则以乱箭射杀。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一见形势不利,早暗中戒备,不意觉虚僧暗恨神丐口齿犀利,竟而卒下煞手,龙虎杖的第十四式,原是“恶虎离山”,神丐施展时,以前扑之势,手挥竹杖,猛攻心胸,并运阴阳掌法,将对手七宝弓来势封住。蓦闻觉虚僧冷笑一声,高大身材,往下一坐,七宝弓由左而右挥空一卷,立将绿竹杖往旁边一带,紧跟着身形暴长,左手袍袖一挥,狂飚如风涌巨浪,力挟千钧,逼得神丐已稳身不住。
旁边环立的和尚,手按匣弩,箭如密雨,齐集中天山神丐的身子,纷纷攒射。这无异火上加油,落井下石,眼看神丐即得丧命!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怒吼一声,巧身跃出,师太的铁拂尘和老人的一对袍袖,均对空招展,疾把神丐护住,但觉虚的掌力,来势迄未稍铩,仍往三人身上直冲而来。忽尔微风一阵,带着清香,往前一挡,硬把觉虚大师打来的掌风封住,耳闻清笑道:“大和尚,数月不见,仍还是这点本领么?”“卡卡”匣弩数响,密矢如雨,排射而来,原是那七位壮年和尚,见麟儿从底下石道,飞跃而上,而且用一种不知名的功力,将觉虚的内家罡风破掉,不由同吃一惊,遽用匣弩对付,想把这俊美少年,射成刺猬一般。星光之下,紫芒打闪,“铮铮”之声大作,所有弩箭,不但一齐磕飞,还有些被反震之力,原封挡回,七僧如不是躲闪得快,几乎受伤,那紫光,正是麟儿的铙钹所发,破了匣弩后,他仍从容不迫的插回原处,文雅恬静,使七僧暗中惊服。
觉虚见麟儿已上,知道再打只有吃亏,面容一整,徐道:
“小施主依多为胜,自为江湖道所不容,伏龙寺就在上方,届时自需还贫僧一个公道!”语罢,即欲招呼弟子,返身就走。红光微闪,云姬一声娇笑,几和觉虚劈面相撞,她竟把人拦住,手拈红巾发话道:“大和尚,且慢上山,我还有话说!”
觉虚见她居然想把自己留下,不由羞愧难禁,和尚头不禁热泪现,眉宇间杀气横呈,手挽宝弓,指捻漠云矢,面朝云姬喝道:“妖婢,你也想在此名山胜地,拦阻佛爷么?”山风飘来,正吹向觉虚,一股浓郁香味,似发自云姬的手帕,由鼻端直达顶门,丹田奇热,扩及全身,立觉眼花耳鸣,四肢无力,几至立身不稳。
觉虚知道上当,忙将全身真气,勉强提住,身前的七位弟子,已倒了四个,这一急,真非同小可。麟儿知云姬又施展擒缚惠元故智,惟恐她做得过份,正待阻止,琼娘不由嗔道:“云姊姊做事极有分寸,这和尚过份猖镢,让她惩戒一下也好,你又安的什么菩萨心肠?”玉人动嗔,倍增娇艳,麟儿只好朝她笑笑,挨近身前并肩携手神采夺目。
突闻云姬娇咤一声,斥责觉虚道:“常闻出家人慈悲为本,就你而论,已全离了谱儿,上次人家亲手救你,如果你稍具人性,感激不说,却也不应一见面,即拿你那丧门弓胡乱射人,适才动手,你用掌风已几乎把人震伤,偏生尚不知足,门下弟子还用匣弩攒射,你又何曾喝阻?而今支持不住,却想夹尾而逃,我们固然不愿再打死狗,偏生你却死要面子,硬栽人家依多为胜,我也不愿再和你动手动脚,只需用丝绸将你捆住,也拿你作为人质,见你掌门,以人换人。这一来,我看你大和尚的面子,放到哪里!”语声一顿,取出丝带,立欲擒人。
觉虚头昏眼花,知道难免受辱,准备最后一拼,不料麟儿一掠而起,飞到云姬身旁,将她止住道:“云姊且慢!”姊字出口,云姬盈盈一笑,立将真气散去,朝着觉虚娇喝道:“为友为敌,一念之间,大和尚我希望你好好记住!”觉虚暗中长舒一口气,宛如一只斗败公鸡,拿眼望了望麟儿,面有愧色!云姬从革囊里,取过一包药,朝前一丢,麟儿怕她再说,却笑道:“我们既入峨嵋,何不循着山径,一路之上,饱览风光?”他让过师执长辈,一行六人,飞跃而下,刚好脚踏石地,但闻有人叹了一声:“果然是良资美质,武林奇花,无怪三弟对他非常爱护,只是魔劫重重,一个处置失当,麻烦可真不小!”
随着话落,一笑寂然,岩头树杆之上,杳无人影,麟儿满怀困惑,以为是自己错觉,问诸琼娘,不但她也听到,连其余四人,也都字字入耳。青莲师太微笑道:“劫运已起,若干武林先进,陆续出现,恐怕连最厉害的一位长辈,也来峨嵋,只是贫尼禅心不宁,眼前似将遭遇重大事故,但望不至发生才好!”苍鹰老人和天山神丐,不免心中一动,暗中注视麟儿,却也看不出他脸上有何异状。麟儿记挂元弟,立朝神丐朗笑道:“师伯,请你们一直沿着山道,盘旋而上,我去找找元弟和蘅姊,找到即返,绝不误事!”又叮嘱琼娘,如遇危险,即以玉佩护身,真正万不得已,可用暗器伤人,峨嵋之行,比巫山只有更险,一切务宜谨慎。
琼娘本想和他一同去,因为自己轻身术,比他差远,而且还仗着自己身旁之物,保护众人,自然不好意思说出,只好含笑点头,眼前人影一闪,微风飒然,再看玉郎,人已飞越几处绝岩,找寻惠元去了。且说惠元追赶宝琉仙子,目的在想探询此女来历,而且还存着一种奇异想法,因为她太像霞姊,只有让她和麟哥哥成双作对,才是正理,如果嫁了别人,不但是种缺陷,而且对霞姊姊梗直是种侮辱,他原是孩子心性。想到就作,竟如风驰电掣,紧朝宝琉女身后追来。
出了邑城,郊外便是山地,宝疏女蓝衣垂地,秀发技肩,双脚似不点尘,一纵便是十余丈远。惠元却也不弱,真气上提,纵跃如飞,彼此相隔约三十余丈,可是惠元加快,宝琉女跃的更远,元儿慢,对方也立即慢了下来,追了一阵,彼此相隔,并未缩短,惠元才知道,此女武技,似乎比自己还高。翻山越岭,宝琉女竟穿入一处丛林,由于林木太密,几弯几拐,这妮子突然不见。
惠元找了一会,仍不见人,不觉大为懊恼,于是顺着树木较稀,可以通入之处,往前直跃,只要走出这片密林,赶回原路,即可与麟儿会合,林中黑暗无光,练武的人,能黑夜见物,倒也不曾在意。信步而行,竟已走出密林,眼前山峦起伏,回峰合抱,削石陡峻,地势奇伟,瞥见危岩之上,悄立着一婷婷倩影,细看,不是宝琉女还是谁?惠元不由大喜过望,微一塌腰,拔地而起,纵高十余丈,往宝琉女身后便落。
少女似犹不觉,元儿脸嫩,满腹言语想说,竟不知如何出口。双方僵持半晌,宝琉女却缓缓问道:“你追我而来,是否想代他索还玉佩?”惠元嚅嗫道:“那是霞姊姊的东西,不过她暂时借给琼娘罢了。……”“我都不在乎你那些姊姊妹妹,只问你是不是为玉佩而来?”她话语有三分厉害,只听得惠元心头一栗,勉强忍气,含笑答道:“如就玉佩本身而论,我自有权利代义兄索还!不过……”“不过什么?”宝琉女仍以背朝元儿,把他话语截住。“因为你很像霞姊姊,她为人气重如山,人又美秀,麟哥哥和她既有同门之雅,更有秦晋之好,对她自然特别……”“所以这玉佩你们也不打算要了,为的就是我像你们霞姊姊!”这话问的太绝,叫元儿一时无法回答,只好保持缄默。彼此又是一阵僵持!
蓦地宝疏女扭转娇躯,玉颊略现笑容,柔声朝着元儿道:“这玉佩,确实前古神珍,我也无意掠人之好。不过暂时借来,佩在身上,有朝一日,你霞姊姊和我会着,我绝对奉还,叫他放心好了!”元儿叹口气道:“我也想总有那么一天,让天下人能好其所好!”宝琉女娇羞不语,不一会,也叹了一口气,一双星眸,落在元儿身上,流露出友爱与关怀,但脸上却显得一片郑重,悠悠说道:“百日之期,就在明日,此中,你们含有绝大危机,可曾知道?”元儿摇摇头。她复继续道:“本门武功,自具心法,威力奇绝,抵挡已属不易,更有最厉害的长辈,可能亲自出手,他一出,你们势将粉身碎骨,一无所逃,最好你能劝他,忍气一时,自甘认错,大事化小,岂不为妙?”
元儿朗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头可断,血可流,但志不屈,这一点,麟哥看得异常严重,而今局势已成,谁也不能扭转,我身与其事,更不好解劝,不过姊姊这份心意,我一定转告麟哥,我们人已探山,无法久候,就此告辞!”正待飞身跃起。
宝疏女忙把他止住,探手革囊,取出一个纸包,郑重授于元儿道:“里面之物,此时不宜拆看,留在身边,总有用上之时,就烦你当面交他,并请转告,玉佩原是龙女之物,自有还她之时,不必着急,为仇为德,未来自知!”惠元如命受教,立即返身跃转。越过丛林,正拟往来路奔返,忽闻背后金刃劈风,寒气透肌砭骨。
元儿知是有人袭击,忙缩身拗步,顺手劈出一掌,掌挟劲风,势如排山倒海,正是师门奇学太乙五灵掌力,不料来人兵器光华极强,银光耀眼夺目,有如横空劈雳,挟风雨以俱来,枝头落叶纷纷,残枝四溅,霸道非常,惠元暗里吃惊,变招不及,五指忙顺着刀身来势,沉腕弹指,这是崆峒派道遥客的一煞神功,指中刀身,硬将来势震得往右边一抖。元儿正待往后纵开,抽剑拒敌,可是身后又复有人笑道:“小子,还想逃么?”一种椎心刺耳的厉啸,和一股无形的大刀,硬将元儿往前一推,敌人烂银刀——实际上是峨嵋七巧刀,仍未撤招,前闪无疑死路。
眼看情势危急,无殊千钧一发,突间呼呼之声大作,敌我微怔,抬头一望,原是黑压压的一块磨盘大石,凌空打来,那持刀暗袭元儿的和尚,适当其冲,不退步闪避,势必打成肉泥。
怒吼之下,朝后一跃,元儿如影随形,往前一冲,震天价一声响处,大石朝地上一砸,石猛地陷入,势不可当!敌我不约而同的饱受虚惊,当场怔住,元儿把两人一看,一位是个四五十岁的和尚,貌相威严,手里持着一把刀,刀名“七巧”,正是峨嵋仙兵利器,绝非等闲,持刀者为觉净大师,为峨嵋有数高手之一,无怪功力如此深厚。
偷袭元儿的人,正是那手辣心黑,几番出现的萧使君。这两人,谁也不是善与之流,元儿心存警觉,随手将灵虎剑摘取手上,暗蓄功劲,只一出动,立施辣招。萧使君目光如剪,却不理会元儿,朝着地下大石,似想从石上探出什么奇秘,蹲身挨着石头,嗅了一嗅,立即双目直竖,目露凶光,朝着元儿喝道:“随你同来的,是男是女?不讲实话,大祸即将迫在眉睫!”
他拿目光暗示觉净,两人分立惠元前后,看形势,明是心怀不轨,绝不让元儿好好走开。元儿艺高胆大,朗声一笑道:“不是陈某狂妄,以你两人这等举止,殊使识者齿冷!此来,我是单人独剑,你们只管齐上好了!”“这石头,明是女人所发,余香犹存,还想抵赖不招,眼前就叫你难还公道!”萧使君,铁箫一指,离身三丈之内的一块大麻石,竟随指而裂,又复嘿嘿冷笑道:“你血肉之躯,难道还可强似这块巨石吗?”觉净也冷笑连声道:“这小子和那姓季的狡童,一样可恶,不必和他多说,就此把他收拾如何?”
密林中,突传来一声冷笑道:“凭你们两人也配口吹大气?真章未见,高下难分,还说不定谁收服谁?元弟,让蘅姊也来凑个热闹吧!”紫光一闪,蘅春已翩若惊鸿,身轻如燕,朝着元儿身旁落下。萧使君一脸困惑之容,冷漠问道:“适才,投石偷袭,想是你的杰作了!”
蘅春被他这一问,弄得莫名其妙,不由把秀眉蹙了几蹙,又朝元儿注视半晌,但她原是玲珑剔透的人,却笑斥道:“对付你们这班邪恶之众,还有什么道义怜悯么,我恨得一石头把你两人砸死!”萧使君还想再问。觉净已忍耐不住,七巧刀“怒龙盘空”,来势疾猛,朝惠元头顶百汇之处,直劈而来。紫光匝地击起,对空一扫,双方兵刃相接,火花溅起老高,紧跟着便是锵然一声,蘅春和觉净,同往斜刺里一跃,互先察看兵刃,刀剑无损,谁也不输。
少女和和尚,双方都不甘一击即休,觉净手挥七巧刀,欺身而进,出招便是峨嵋天龙八十一式的“龙施德雨”,刀光点点,霍霍生寒,竟使人产生一种幻觉,似有无数利刃,凌空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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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劫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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