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莹城主,已经确定那个实力强横的半身人彻底远离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深夜书房,黑暗如雾,灯光都晦暗不明。鹰尧城主穿着一身简单紧身的便衣,向着前方的司莹低声问询。
司莹坐在檀木的书桌旁,手里还拿着一本精装的厚叶书,目光固定在书上,却像是根本没有在看书上的内容,只是沉默着。
鹰尧渐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目光闪烁,像是也在心里做着自己的考量。
不过正在他想要再次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前方的司莹终于轻轻合上了书,目光微冷,接着朱唇微动只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明天!”
……
第二天,耀华城,城主府。
整个调查团的人近两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许多案件错综复杂,又时间久远难以取证,再加上调查团里很多人其实本来就不擅长处理这种事务,所以哪怕有司莹调来的人帮忙,很多时候也显得手忙脚乱。
好在首恶的罪名已经定死了,豢养魔人、掳民杀民的罪行猎鹞城主怎么也洗不掉。
“嘉斯德斯大人,罪人猎鹞那边嚷着想要见您,似乎有新的话要对您说。”
来传话的是个中层管事,伏在案前的嘉斯德斯挑起眉头看了他一眼,是司莹的人。
“哦?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属下不知。”管事埋着头,语气毕恭毕敬。
“那他这两天可还老实?”嘉斯德斯没有怀疑,随口又问。
“有禁灵枷在,他没法不老实。”
嘉斯德斯点了点头,轻轻摩挲了一下绑在手腕上的小铁牌,便从桌案旁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行吧,我倒要看看,他还想要说些什么。”
刚出门,却正好碰上了司莹,嘉斯德斯对这位漂亮冷艳的女城主有不错的好感,很自然地邀请对方一起去看看猎鹞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玩什么花招。
然后没走两步,竟又遇上了鹰尧,嘉斯德斯目光微冷,忍着不耐听了几句对方的官腔,没有拒绝对方想要顺便看望一下自家堂兄的请求。
一行三人,嘉斯德斯在前,司莹与鹰尧一左一右。
关押猎鹞的地方并不是监牢,而是城主府后院一个僻静独立的屋子,屋墙厚且坚固,屋内空间宽阔如殿堂,却空空荡荡,只在墙角摆了张简易的木床。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小型的演武场,简单搬走一些杂具便成了猎鹞的临时关押处,外面永远有至少两个高级职业者看守,被戴上禁灵枷的猎鹞没有逃脱的可能。
屋门前,负责看守的人在嘉斯德斯的示意下打开了木制的大门,便恭敬地退开了。
从敞开的大门里一眼便能看到里面的猎鹞,那华贵的衣袍上已经有了些褶皱与灰尘,头发也有些蓬乱,带着玄奥花纹的禁灵枷通体呈黑色,锁住了他的双手和脖颈。他整个人就那么坐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背靠在床沿,埋着头,看起来十分颓废,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嘉斯德斯站在屋外,目光幽然变冷。
司莹和鹰尧站在他的身后,不近不远,一左一右,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如果和屋子里的猎鹞一起看,三个人竟“巧合”地站成了一个三角的阵型,像一个布置精心的陷阱,将嘉斯德斯套在中间。
“呐,你们说,我是不是太守规矩了?”
嘉斯德斯停下了步伐,目光中的冷意越来越盛,没有立刻进屋,也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两人,整个人好似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声音也不轻不重,好似寻常的问询。
“力之王大人,您这话是何意啊?”
身后鹰尧的声音少了几分平常时的热切,多了几分冰冷,嘉斯德斯没有回头看都能想象出,对方脸上或许连平时的假笑都没有再维持。
“只是突然觉得,以猎鹞的罪行,或许根本不必走那么多流程,便是直接将他就地正法了,也完全符合封王‘便宜行事’的权柄!”
嘉斯德斯的声音越到后面就越是铿锵有力,带着霸道的压迫力,将他整个人的气势都拔高到了一种仿佛要人仰视的地步。
屋外的阳光鲜艳明亮,周围的空气却似突然冷得要凝成冰霜。
“呵呵呵呵……你就这么想要杀我?”
就在气氛渐渐变得死一般安静的时候,屋子里看起来颓废地坐在地上的猎鹞却声音沙哑地笑了起来。他一边说话,一边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本来应该牢牢禁锢住他双手的禁灵枷,竟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地分脱开,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咣的声音,就像它从来都没有锁上过。
他把头缓缓抬了起来,便露出了一双宛如凶兽般布满血丝的眼睛,极致暴戾,极致狰狞!
“不愧是老牌封王,感知就是敏锐。”
身后传来鹰尧的声音,声音响起的同时,一股锋锐的气势在鹰尧处冲天而起。
而且还不止,另一边司莹的位置,一股同样锐利的气势升腾而起,带着一股纯粹的杀意,冰冷得像是把一块寒冰直接塞进了泵血的心脏里!
来自三方的气势将嘉斯德斯死死地夹在了中间,无形的灵气开始如暴风巨浪般翻滚,周围的空气都受其影响,渐渐在半空中卷起混乱的风压。
“我真是好奇啊,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伏击一位封王,到底是谁给你们的底气呢?还是说,你们甚至有把握让帝国中央都不对此追责?”
嘉斯德斯语气冰冷,直视着正前方的猎鹞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如刀一般锋利。他衣服下的肌肉已经微微贲起,浑雄的灵气流淌其间,赋予了每一块血肉钢铁般的坚硬。
局势已经一触即发,空气都似被逐渐狂暴的灵气摩擦出了战火般的炙热气流,只有手腕上的小铁牌所触碰到的那块皮肤上,仍然传递给了嘉斯德斯一丝冰凉的触感。
“封,王?”猎鹞一字一顿,再次沙哑地笑着。他的身子已经站直,布满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嘉斯德斯,双拳紧攥,指节发白。
“帝国就根本不该给予封王该死的特权!我在这里经营了那么久,可你一来,就多管闲事地杀了我的儿!你,可,真,该!死!啊!活该你竟正好挡了心王的路,天都要你死在这里啊!”
猎鹞咬牙切齿地说着,身上迸发着一股仿佛能刺痛人的皮肤般的极致的杀意与恨意!
“你们就这么有把握能胜我?”嘉斯德斯微微眯了一下那漆黑浓密的眉毛下的眼,沉厚的灵气已经在他脚下铺开。
不过到这里他却话头一转:“可惜啊……真的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或许会很痛快吧,但是,作为附近三城官职最高地位最高的几个人,在这城市的中央不顾一切地厮杀,未免太失体面了。”
“哦?难道,你怯战了啊?”猎鹞笑了,笑得畅快,又笑得扭曲。
无形的灵气在他手中凝聚,又喷薄出实质般的白色光彩,那光彩,组成了一支长长的箭,蓄而不发!
同时后方的鹰尧缓缓拔动长剑,司莹也将精致锋利的匕首从皮鞘中取出,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寞,但身上的杀意却纯粹而极致,就像她整个人变成了一把刀,一把没有牵挂与感情的、只为杀人的刀!
嘉斯德斯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三人的动作,甚至语气反而更平静和从容了。
“怯战?怎么会呢?你们难道以为帝国的封王测试是怯战的人能通过的?我刚才说可惜啊,是指你们忘了一件事情……哦不,是你们忘了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被忘掉的人。”
“你们按照以前的评判方法,觉得三个封号便可力敌封王,再辅以出其不意确实赢面不小……但是啊,如果你们的敌人不止一位封王呢?”
“你们是真的忘了,和我一路来的最顶尖强者,从来都不止一个半身人天澜啊……”
三人本来不以为意,但听到这里三人都不由眉头皱起,眼睛里闪过一丝犹疑。就像有一股不一样的记忆,一直游离在他们注意力的边缘,偶尔思维的余光捕捉到一丝异常,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记不清。
直到下一瞬间,嘉斯德斯脚下的灵气爆炸般狂涌,他猛地一踏地面,巨大的轰鸣中整个城主府的地面都仿佛下沉了一截,支撑着他的身体瞬间如炮弹般射出!
这是……霸王踏!
以极宽阔的地面来均匀承担自己起步时下踩的力道,以此来将自己的力量尽可能多地转化为速度,这个原本很寻常的斗士职业技,在身为“力之王”的嘉斯德斯手里简直就是神技!
不过最让三人惊悚的,是在这同一时间里,嘉斯德斯最后吼出的一道洪亮又极致狂野的声音。
“纯白雪姬,动手!!!”
随着这个声音猛地在耳蜗震响,那份仿佛永远游离在注意力边缘的记忆一下子找到了“锚点”般,许多被“忽略”的记忆画面突地浮现了出来,就像一尾平时不起眼的银鱼,却突然跃出湖面撞到了人的脸上!
纯白雪姬!
一瞬间三人终于知道刚才嘉斯德斯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和嘉斯德斯一起来的强者,还有那位曾经神圣教廷的准圣女,甚至曾被许多狂热拥趸尊为“天下第一”的至强剑士,纯白雪姬!
但他们居然把她给忘了!
至少他们制定这场围杀计划时竟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她!
这……也太惊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