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男儿心胸怀天下
“动手!”莫先生一声冷喝,手中折扇刷地一抖,闪出一片毫光。
舒半仙和赵半佛闻言即进,左右呈钳形进击,铁板在上,禅杖在下,与折扇遥相呼应。
莫先生决心要带走殷涛,自然是不能伤他的性命,但又不想恋战,所以出手疾如闪电,霎时袭遍殷涛全身三十六大穴道,至于舒半仙和赵半佛不过是虚张声势,防止殷涛逃跑。殷涛手中的长剑反映着刺目的阳光,像跃动着的火花雷电从手中腾起,闪起一片如梦似幻般的青冷光网。
莫先生戳向殷涛穴位的折扇,被殷涛的长剑轻轻拨开,不轻不重,不偏不倚,妙到毫颠,一共是三十六拨!
莫先生大惊失色。他料定殷涛不是盏省油的灯,但没想到殷涛的剑竟会比他的折扇还要快!
“天地人三才结阵!”莫先生一声尖叫,手中折扇旋起一股腥风。此刻,他已顾不得伤不伤殷涛了。
舒半仙和赵半佛先是一怔,随即呼应一声大叫,铁板声声震耳欲聋,禅杖环铃响声尖厉,两件兵器挟风连环攻向殷涛。
殷涛手中的剑往下一沉,剑势顿慢,剑锋缓缓地推向对方,石道上霎时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朱文正脸色阴沉。他虽然不懂武功,但他知道殷涛的武功要比自己预料的高得多。
马龙看得呆了眼,殷涛的剑法比自己的刀法要高出许多。张绿敏掩不住心中的喜悦,没想到殷涛悟性竟然会这么高,居然练成了宋远桥以内功修性的风雷剑法。
练剑先是要慢,这是练底功,一招一式,要记清、领会,再逐渐熟悉,然后在熟悉的基础上就练快,快如风,闪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敌于死地,立足于不败之地。武林中大多数的成名剑客,都是练到了这个地步。然而剑法和刀法的真正顶峰,剑势却又要练慢,在快的基础上练慢,隐挟风雷,一招之中含着千变万化的招式,能练出一招慢式的人在武林中已是寥若晨星,能练出两招、三招的更是难以见到。殷涛练成了一招慢式,因剑风中隐挟风雷声响,宋远桥故名为“风雷剑法”。一招剑式缓缓推过,又一招剑式重演而来,如此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非常简单而容易。
然而,莫先生、舒半仙和赵半佛却在殷涛的这一招剑式面前一筹莫展。无论三人联手的功力如何强大,无论三人出手如何的快,这一招含千万变化的剑式,都能将他们三人凌厉的攻势化为乌有。
但,殷涛的剑招慢式也就只练到了这一成,因此,他有能力抵御住天池三老怪的攻击。,却无法将对方击倒。
殷涛和天池三老怪斗了个平手!
这个场面令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连马车厢顶上的凌啸风也不例外。
莫先生的脸扭曲得走了形,眼中闪着怨毒的光。自从碰上张无忌之后,他就一直倒霉,现在三人联手连一个小后生也带不走,日后天池三老怪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下去?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枭笑,一道刺目的光芒从空中倏然落下。
“嗤嗤嗤!”三声衣帛破裂声,三串散开的雨珠。
寒芒敛住,殷涛身旁多了个赤脚叫花凌啸风。
莫先生左臂衣襟被划开,血正顺着手臂往下流。
舒半仙和赵半佛背部各被划开一条长长的血口,血正往外冒涌。
凌啸风出其不意,劈了天池三老怪各人一剑!
好快的剑!莫先生凝视着凌啸风道:“你是谁?”
“中源第一剑客凌啸风。”凌啸风那一次报出了江湖名号。“你好大的胆子,竞敢背后袭击天池三老怪!”莫先生咬牙冷声道。
凌啸风眼中闪着血淋淋的光芒:“三打一,不要脸的老怪物,给我滚!”说罢,扭头对朱文正道:“太子殿下,我要带文珠公主回宫复命。”
朱文正看了张绿敏一眼,故意咳了一声道:“这事你不用管,文珠公主由我带回宫去就是。”
“不行。”凌啸风道,“圣命难违,太子殿下若不肯放人,我就要动手抢了。”
“你敢?”朱文正厉声道。
“这有什么不敢?”凌啸风说着就欲动手。
此时,莫先生向舒半仙做了个手势,舒半仙衣袖往空中一扬,“嗖!”一支红色火焰箭飞向空中。
与此同时,天池三老怪同时扑向了凌啸风,这三个怪老头要报刚才凌啸风这一剑之仇!
“呀!”凌啸风怪吼一声,霎时和天池三老怪缠杀在一起。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朱文正马上一扬手:“走!”
众人正要上马,驱赶马车硬闯过去,猛听尖哨唿叫,草丛中跃出十余名身穿三清殿道服的道士,为首的五个道士,身在空中,手已连弹出数弹。
“轰!轰!轰!”响声震耳,碎石飞扬,浓烟弥漫,腥气扑鼻。
“小心!这是带毒的霹雳弹!”殷涛大声呼叫,就地往后一滚。
朱文正坐骑受惊,一声惊嘶,前蹄高举,将朱文正掀下了马鞍。
“主人!”许怀艺等四侍卫,一齐扑向朱文正。
“妈的!”赵半佛蹾着禅杖破口大骂:“子无道长,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怎么连老子们也一块炸?”
话音未了,几声巨响,又有几颗霹雳弹在山道上炸开。“别让子无道长先得了手!”莫先生一声吩咐,三老怪舍下凌啸风,不要命地扑向殷涛。
凌啸风怔了怔,身子一侧、腾空跃起,抢向了朱文珠。马龙和张绿敏斜横一步,挡在了朱文珠身前。
山道上的战斗,变成了一场混战。
几颗霹雳弹在殷涛前后左右炸开,空中漫开一团黑雾,殷涛捂着嘴鼻,滚出数丈之外,已到马车旁边。
“嗨!”天池三老怪掠空而至。
殷涛退后一步,三清殿子无等五道士已身后抢至:“殷教主请随咱们走吧。”
朱文正摔下马背后,扭伤了右腿踝骨,怎么也站不起来。许怀艺架起朱文正就往马车处撤退,同时吩咐罗汉成、袁子文和邢昭重断后。
十名三清殿道士不住向他们投掷霹雳弹。这霹雳弹威力虽大,但制作困难,又不宜保管,三清殿一般是不妄用它的,今日看来三清殿是要破釜沉舟,大干一场了。
许怀艺架着朱文正从张绿敏身边走过。
“他受伤了?”张绿敏问,话音未了,“嗤”地一声,左臂已吃凌啸风一剑。
“小兄弟·…当心!”朱文正一声惶急的呼叫。
霎时,张绿敏的心像刀割一样的疼痛!她从今天朱文正的表现中,已意识到了他就是真正的皇太子标。
“敏妹·…”马龙身子一旋,护到了张绿敏身前,前胸,左上肩连中凌啸风两剑。
凌啸风右手长剑贴肘,左手五指化爪抓向朱文珠。
“轰!”一颗霹雳弹在他身旁炸开,他哇地一叫,闪到一旁,左肩、手臂已是一片鲜血。
邢昭重、罗汉成、袁子文撤到马龙、张绿敏、朱文珠身旁,三清殿道士左手执弹,右手执剑,呐喊起来。
邢昭重对罗汉成、袁子文道:“你俩去保护主人,这些臭道士由我来对付。”
罗汉成和袁子文双双跃向马车。
“想要命的闪开!”领头的三清殿道士胸前挂着个霹雳弹袋,口中大声吆喝,手中的霹雳弹不停地掷出。
马龙手一格,护着张绿敏和朱文珠退后数步。
邢昭重闪躲不及被霹雳弹击中,顿时浑身鲜血淋漓。他咬着牙,挺身站着,眼中怒火熊熊,幸亏这弹没带毒气,否则他早就倒下了。
“不怕死!”领头的三清殿道士凌空扑下,一剑刺向邢昭重。
“扑!”剑锋入肉的声音,三清殿道士的剑将邢昭重胸膛刺了个对穿。
“嘭!”黑砂掌击在霹雳袋上的闷响,邢昭重自知难逃厄运,便运起毒掌,拼着一死,向对方发出要命的一击。
马龙看的清楚,邢昭重出掌时掌心的那股毒气,原来他就是在黄龙滩用毒掌对付自己的那一个蒙面侍卫!
“轰!”一声巨响,三清殿道士被邢昭重击飞向空中的身子爆炸了,空中洒下一片血雨和一团团支离破碎的肉块。邢昭重砰然仆伏倒地,顿时气绝。
其余的三清殿道士并未被同伙的死而吓倒,尖声厉啸着掠过马龙等人身旁,扑向马车。
马车旁,殷涛被三老怪和五个道士围住,已是险象环生!许怀艺正在将朱文正扶进马车厢,两人在争吵着什么。
凌啸风已从刚才的惊愕中震醒,再次抢向朱文珠。突然,他顿住脚步,朱文珠正用自己手中的剑勒住粉颈道:“凌统领,你要动手,我就自刎!”
凌啸风凝住手中的剑,为难地道:“文珠公主,在下实在是……”
朱文珠眸珠一翻道:“你赶快去缠住三老怪和三清殿道士,只要你能缠住他们,待殷涛脱身后,我就与你进京。”
“此话当真?”凌啸风沉声道。
“绝无戏言。”朱文珠神色严肃。
“好,一言为定。”凌啸风话音一落,一声长啸,扑向在马车旁围攻殷涛的天池三老怪和子无等五位道长。
马龙和张绿敏丢了个眼色,也一齐返身,抢了过去。
凌啸风又是一个出其不意,好快的剑势,天池三老怪和子无等五位道长,眨眼之间又各吃凌啸风一剑!
莫先生、舒半仙和赵半佛怪叫一声,兵刃掉转,一齐攻向了凌啸风。
马龙和张绿敏抢入子无等五位道长圈中后,殷涛的压力顿减。
“你怎么样?”张绿敏抢到殷涛身旁。
殷涛喘着气道:“我恐怕是中了三清殿的毒气了……”话音未落,猛喝一声:“当心!”
子无五人手臂一扬,霹雳弹炸开处黑雾弥漫。这是带毒气的霹雳弹!
马龙、张绿敏和殷涛在黑雾中贴地翻滚。
张绿敏眼光触到马车上。袁子文和罗汉成守在车旁,朱文正坐在车厢里仍和车门外的许怀艺在争吵,看那模样是朱文正要许怀艺等人出手,许怀艺不肯从命。
先离开这里,咱们在前面山坳太子庙见。”张绿敏心一动,滚动中对殷涛道:“你驾着马车和朱公子
“这不行……”
“听话!这帮人是冲你来的,你走了就没事了。”
“可是……”
“你还能支持多久?难道想要大家一起遭难?”
“好,就这么办!”
殷涛聚集起真气,骤然弹身而起,直飞向马车车夫座位。马龙和张绿敏退向马车车厢门。
“朱公子先走!”张绿敏向朱文正抛出一句话。
马龙斜里一撞,似是无意之中将车厢门封死,车内只留下朱文正,殷涛就好对付了。
子无道长见众人要逃,霹雳弹连连掷来,霎时,众人一片混乱。
早已惊恐不已的马车车辕架下的三匹骏马,齐声长嘶,猛地向前冲去。
“驾!”殷涛一声吆喝,马车载着朱文正向山道斜坡急驰而去。
“追!”子无道长一声令下,三清殿的弟子追向马车。
许怀艺恐子无道长追上马车,危及朱文正,这才急声道:“截住他们!”
罗汉成双手暗器齐发,奔向山道斜坡和抢向路边马匹的三清殿道士,惨叫连声,纷纷倒地。
张绿敏悄声对马龙道:“咱们也走吧。”
马龙走过去拉了拉还用剑架着自己脖子的朱文珠道:“咱们走。”
此刻,凌啸风正在和天池三老怪作拚死之搏,双方厮杀正酣,对身旁发生的事居然不知。
马龙、张绿敏和朱文珠溜到路旁,跨上三骑,掉头就跑。奔出山道口,张绿敏将马头一拨:“走,咱们去前面山坳的太子庙。”
马龙却将手朝前面一指:“你看。”
尘土飞扬,马嘶唏呖,一大队铁骑兵马正朝他们奔来。
“别动。”张绿敏道:“看看他们是谁?也许咱们还能利用他们对付三清殿的那班凶道士。”
三人凝立马背,横在道中央没动。
铁骑兵渐渐驶近,已可见铁骑兵的盔甲、刀枪。
再近。突然,张绿敏脸色一变:“槽糕!遇上对头了!”
走在铁骑兵头里的正是大内侍卫金森剑和福王太荣宫内总管朱翔林!
响起了金森剑的叫喊声:“前面三人就是叛贼,与我拿下!”
朱翔林也跟着嚷道:“活捉叛贼赏银一百两,砍下叛贼的头赏银五十两!”
“杀!”铁骑兵一声发喊,展开队形,猛扑过来。
张绿敏猛地拨转马头:“跑,快跑!”
三骑折转向南,没命地狂奔。向南去与去太子庙的方向却恰恰是相反。
山道上的厮杀仍然在进行。
天池三老怪和凌啸风都已浑身是血,但谁也不愿歇手,招招凶狠,剑剑无情,不将对方打倒在地,决不甘心。
“哇——哇——”几只晚鸦噪空而过。
四人骤然停手。
什么时辰了?
四周为什么这么静?
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的时辰了。
所有的人都早已走了,剩下的只有三清殿一具被炸碎了的烂肉尸体,邢昭重和其他三清殿道士的尸体都被拖走了,所以四周是特别的静。
“妈的!”舒半仙和赵半佛同时骂道。
“你们骂谁?”凌啸风厉声道。
“我们……”舒半仙和赵半佛瞪大了眼,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骂谁。
莫先生收回扫过四周的阴沉的目光道:“骂我们自己。走!”
三人一闪身,一连几跃,已然不见。
凌啸风望着空荡的山道,良久,陡然大声骂道:“妈的!”
他却知道自己在骂谁。他在骂两个人,一是骂自己太笨,二是骂朱文珠不守信用。
殷涛此刻还驾着马车在山道上飞跑。
三匹骏马大概是被霹雳弹震的发了惊,或是中了霹雳弹中的毒气,一路狂奔不肯歇脚,此刻,仍踉踉跄跄地拖着马车向山坡上跑。
殷涛面色苍白,头上冷汗淋淋,手脚指头发麻。他几次想吆喝马儿停下来,却觉喉咙发涩喊不出声音来,他想捏住车辕架上的刹车杆,却又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劲儿。
他明白自己中毒了,而且中的很深,此刻,能不从车夫座位上摔下去就是万幸。
无论如何要让马车停下来!
车厢里还有一位皇太子标呢!
他颤抖的手去抓刹车杆……终于抓住了,只要将刹车杆扳下,马车就会停下来的。他深吸了口气,开始往下扳刹车杆,可在他软弱无力的手下,刹车杆纹丝未动。
突然,马车猛地一颤,三驾车中的头马打了个趔趄。马失前蹄,也是常有的事,只须将头马的缰丝紧紧一勒,提起马头就行,但他根本就没有气力去勒缰丝,更不用说去提马头了,此刻,他连动也不能动了。
他只能听天由命。
马车又一抖,接着马车往前一冲,陡地竖立起来,然后侧身翻下了山坡。
他只觉得有一只木鱼在耳旁咚咚地响,而那只敲木鱼的木槌,却槌槌敲在他的脑袋上。
他意识到他随着马车滚下了山坡。
于是,他立即在想,车厢里的朱文正怎么样了?
他努力争取保持着苏醒状态,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片刻,他耳旁响起了一个声音:“咱们该……去哪儿?”
他听得出那是朱文正的声音。谢天谢地,这位皇太子还安然无恙!
他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喂,你可别死!挺着点,咱们该去哪儿和他们会合?”耳畔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太……子庙。”三个字出口后,殷涛只觉得天地旋转,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殷涛慢慢睁开眼悠悠醒来。
眼前是一截跳跃着光苗的蜡烛。
朱文正坐在他的身旁,正在用荷叶往他嘴里喂水。
“哎呀,你终于醒过来了。”朱文正声音中带着几分喜悦。殷涛只觉得胸膛内烈火腾腾,五脏六腑火焚似的难受,他知道自己一定是中了三清殿的“三昧真火”毒气,这毒气虽不致人死命,但其痛苦却是令人难以忍受。
他目光扫过四周。空荡荡的庙殿里除了朱文正外,再没见到其他的人。
“他们在哪里?”他咬着牙发问,声音像蚊虫在叫,喉咙干裂得发痛。
朱文正缓缓地摇摇头,看看窗外,窗外已是一片漆黑。“他们……”殷涛还想说话却说不出声来。
“你不要说话。”朱文正看出殷涛说话困难,轻轻按住他的肩头道,“你好好躺着,他们一定是什么事耽误了,很快就会来的。”
殷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十指开始抽筋,全身蜷缩成一团。
“你怎么啦?”朱文正神色有些慌乱地问,“是不是要喝水?我马……上去弄来。”
朱文正爬起来,跛着脚,一步一步走向庙外。
殷涛望着朱文正消失在庙外黑暗中的身影,心中泛起一股感激之情,难道皇太子标真有这么一副好心肠?
他在痛苦中挣扎着思素,决心要试一试这位皇太子。这个老实人也学会了使用心计。
片刻,朱文正用荷叶捧着泉水走进庙来。、他一跛一跛走到殷涛身旁坐下,将泉水缓缓灌入殷涛口中。
一股清凉的冷气从喉管压向胸膛,再透向腹部,他顿时感到舒服、轻松多了。但他知道这只是短暂的现象,过不了多久,体内的三昧真火又会烧起,而且比现在更要厉害。
他稳住了心神,喃喃道:“朱公子,我……不行了……”
朱文正扔下荷叶,低下头对他道:“你不会有事的。”
“我已经中了三清殿的三昧真火剧毒,已坚持不了多久了。”殷涛气若游丝,嗫嚅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告诉你,屠龙刀刀柄就藏在……”
朱文正没想到殷涛会提到屠龙刀刀柄,不觉一愣,随即道:“你别急,此事还是等敏妹他们来后再说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感觉到自己一定要得到屠龙刀刀柄的决心已开始动摇。
“恐怕来不及了……”殷涛道,“屠龙刀刀柄就藏在泉溪柳家湾干娘屋后菜地土坳旁的一棵古榕树上鸟巢里……”
朱文正眼中光芒一闪。原来屠龙刀刀柄就藏在那棵古榕树上,那夜袭击泉溪柳家湾时,他曾经在那古榕树下来回走过好几次!
突然,他急声问道:“你中的是三昧真火毒?”
“是的。”殷涛轻声答道。
“皇宫的千年冰莲果能否治这种火毒吗?”朱文正又问。殷涛点点头:“比本门解药还……管用。”
“我马上就来。”朱文正说着跳起来就往外跑。
“哎……”殷涛弹身而起,抢至门边,迟了一步,门外哪还见朱文正身影?
“拍!”殷涛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体内火气顿发,霎时瘫软在门边。
怎么这么傻,这么笨?居然将藏有三万多明教弟子名单的屠龙刀刀柄告诉了皇太子标!
殷涛说的藏刀柄地点是真的。他原想用此来试探皇太子标,若皇太标得到藏刀消息后,想杀他,或是想逃走,他就杀了他。他虽已中毒,凭集起的功力要杀不会武功的皇太子标料不会有问题,没想到皇太子标会假问治毒气解药,出其不意地逃走,而且还跑得那么快。
这个可恶的皇太子标,在客栈中和山道上那一副模样全是装出来的,是用来哄骗自己的。
皇太子标已经跑了,他一定是去召集大内侍卫和御林军去泉溪柳家湾取屠龙刀刀柄去了,明教数万弟子的性命就将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他后悔莫及,想去追赶却站不起身来,只得蜷缩在门边,忍受着心底的痛苦和体内腾烧的烈火,再一次聚集着涣散的真气和功力。
半个时辰后,他体内的烈火更灼,但真气已聚集起了一半,他正想站起身来,忽然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急促的脚步声,于是,他又蜷缩着身子不动。
“咦,你怎么在这里?”是朱文正的声音。
逃跑的皇太子标又回来了!殷涛咬了咬牙,他还敢回来?稍刻,一有破绽就一掌击毙了他!
朱文正吃力地将殷涛从门边拖回到庙殿中,然后换过了一支蜡烛。
涛轻哼一声,身子动了动。这是有意识的试探。
“醒来了么?”朱文正扭头问。
殷涛没有回答,故意装着昏迷。
朱文正将一只小盒放在殷涛身旁道:“这就是千年冰莲果,我把它放在马车厢里了,刚才才去翻车的山坡脚下取回它,但愿它能治好你中的毒火。你等着,我去取水,这冰莲果要水融化,才能吞服。”
朱文正说完又跛着脚走出庙殿。
殷涛待朱文正的身影消失后,立即翻身坐起,打开身旁的小盒,盒内溢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他深吸口气,顿觉一股冰凉之气直透肺腑。没错,这真正是天山的千年冰莲果!难道刚才皇太子标真是为救自己而去翻车的山坡下,取来这千年冰莲果?
殷涛盖上盒盖,又侧身躺下,心中顿时是思绪万千。
片刻,朱文正取水归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千年冰莲果化入水中,然后喂入殷涛口中。
一股清凉的冷气,透腑而下,体内的烈火顿时熄灭,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朱文正拍掌道:“你醒了,太好了!听说这千年冰莲果还是一种什么辅功丸,若是练武的人吃了,功力会大大增加.....”
朱文正此时浑身沙土,满脸污垢,身上的衣服已支离破碎,一双脚上只有一只鞋,光裸着的右脚腿踝高高肿起,肿的通明透亮。
殷涛翻身坐起,一双亮亮的眼睛瞧着朱文正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朱文正微微一怔,随即含笑道:“你为什么要将藏屠龙刀刀柄的地方告诉我?”
殷涛想了想道:“因为我相信你,同时也想让这件事有个了结。”
朱文正正正身子,肃容道:“你知道我是谁?”
殷涛应声道:“皇太子标。”
朱文正并不觉意外,仍板着面孔:“你既然知道我是皇太子标,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藏刀柄的地方?”
殷涛沉声道:“就如同你知道我是明教教主,仍然要救我一样。”
朱文正默然片刻,喟然长叹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其实我一直是很想杀你的。”
殷涛伸出手:“来,让我看看你的脚踝。”
朱文正伸过红肿的右脚踝。殷涛先点住他几道穴位,然后正了正他的脚踝骨,再从自己的腰囊里取出创伤膏涂上。朱文正顿时觉得减轻了不少的痛苦,于是对殷涛道:“谢谢你。”
殷涛皱起眉头:“太子殿下……”
朱文正大声叫道:“请不要这样称呼我!千万不要!”
殷涛道:“是怕敏妹知道?”
朱文正眼中光芒一闪而逝,沉着脸,没有说话。
殷涛又道:“可是她迟早会知道的。”
朱文正满脸是痛苦的表情:“越迟越好,迟一天算一天。”
“你很爱她?”殷涛严肃地问。
朱文正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是的,和你一样地爱她。”
殷涛脸一红,喃喃道:“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确实很可爱……”
朱文正道:“咱俩都爱上同一个女人,该怎么办?”
殷涛平静地:“由她自己拿主意吧。”
朱文正顿了顿,随即拍掌道:“痛快!”
稍顿,朱文正又道:“关于明教,你打算怎么办?”
殷涛正色道:“眼下天下太平,民心思定,明教已无有再存在的必要,因此我决定解散明教,遣散所有明教弟子。”
朱文正道:“屠龙刀刀柄中所藏的明教联络图怎么办?”
殷涛毫不犹豫地:“待张无忌大侠与武林各派代表验证,平息所谓宝藏奇闻之后,当众烧毁,明教从此永不复教。”
朱文正关切地问:“殷教主又有何打算?”
殷涛浅浅一笑:“隐退山林,从此不再入江湖,安宁地生活一辈子。”
朱文正若有所思:“令人神往。”
“太子……朱公子有何打算?”殷涛反诘。
朱文正朗声道:“整治朝纲,严肃军纪,加强边戍,确保万民太平,严惩贪官污史,广纳忠言,政通人和,国泰民安。”
殷涛沉思道:“创业难,守业更难。朱公子可谓是任重而道远。”
朱文正轻叹一声:“过去高居宫中,只道是国富民强,天下太平,此次南下,方知官场弊病,民之所思,民之所忧,民之所苦。”
殷涛道:“国如舟,民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顺民心而安定天下,乃治国之根本。”
朱文正抚掌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此话听过多次,却不曾以为然,今日出自殷教主之口,可是铭刻心扉。”
殷涛摆手道:“朱公子言重了。所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次,我在潜逃中,方知明教各堂中厌战情绪严重,十成人中已散走五至六成,人心涣散,老百姓也不像当年反鞑子时那样支持咱们明教了,而且告密者和本教叛变者也愈来愈多,这就是民心不可违。”
朱文正道:“只可惜殷教主道不同不相为谋,否则我继承父皇王位后,一定封你为宰相,辅我朝纲。”
两人正谈至兴头上,忽然殷涛伸臂打了个呵欠,两眼蒙迷起来。
“这……怎么回事?好……困。”殷涛道。
“哦,是了。”朱文正道,“听说吃过千年冰莲果后就会昏睡两、三个时辰,醒后功力就增强了。”
“是……是吗?”殷涛喃喃着,来不及细想,已侧身躺下,鼾声微微,已然入睡。
朱文正凝视了殷涛片刻,起身走出庙外,腿踝伤经过殷涛治疗后好多了,走路已不再跛脚。
庙外,漆黑的夜空就像一只倒扣着的锅底。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泼墨般的黑。
他觉得有些奇怪,天为什么会这样黑?
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救了魔教的教主,并与他大谈国事,还想请他当宰相!
无法想象,不可思议……
“咻——”一声长哨来至左庙坪。
是许怀艺他们来了!
“许侍卫!”一声呼喊脱口而出。
“在。”随着一声回音,许怀艺飘然掠到朱文正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