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千般心绪向谁诉
就在凌啸风大战东海五头陀的时候，蒙面人在荒原的另一处林口，正把朱文珠交送给马龙。
林子深处躺着四个大内侍卫的尸体。
朱文珠瞪着一双惊慌的眼睛，躲到马龙身后，身子兀自瑟瑟发抖。
马龙朝蒙面人拱手道：“谢阁下相救，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张大侠夫妇没向你提到过我吗？”蒙面人的眸子像闪烁的星光一样迷人。
“没有。”马龙很干脆地回答，“阁下能否相告？”
蒙面人谲诡地一笑：“既然张大侠夫妇没告诉你，我也就没必要说了。”
马龙双手一拱：“青山流水，后会有期，告辞！”说着，拉起朱文珠的手就准备跨上赤魔背上的马鞍。
蒙面人淡淡地说：“马少堡主不想知道张绿敏的消息吗？”
马龙立即松开朱文珠的手，抽出跨入马蹬里的脚，一个大步抢到蒙面人面前：“她在哪儿？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坠崖身亡？”一连串的提问脱口而出，关切之情全无隐藏。
蒙面人犀利的目光定定地瞧着马龙。
朱文珠撅起了小嘴，满脸是嫉妒。
马龙急着逼问：“请快告诉我！”
蒙面人不急不忙地：“她现在在西蒿坪山谷里。”
马龙目光一闪，喜悦地：“她没有死？”
蒙面人沉声道：“她没死，但处境十分危险。”
马龙满面焦虑：“究竟是怎么回事？”
蒙面人道：“她现在正和皇太子标在一起，已坠入了皇太子标的阴谋中。”
马龙皱眉道：“她怎么会和皇太子标搞到一起去了？”
蒙面人目光转向了朱文珠：“你当皇太子标是谁？他就是冒称文珠姑娘哥哥的那个假朱文正。”
马龙呼地转过身，一双怒目瞪着朱文珠：“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欺骗我们！”
“龙哥！我……”朱文珠苍白的脸上挂起两串怜人的泪花。“马少堡主，”蒙面人道，“这件事可怪不得文珠姑娘。如果文珠姑娘向你们揭露出皇太子标的真貌，安王爷和安王府的一百三十多人就会被斩首示众。若是换了你，你能这样做吗？”
朱文珠泪如泉涌，已是泣不成声。
马龙抿了抿嘴唇，虽没说话，但那神态却已是原谅了朱文珠。蒙面人说的对，若是换了自己，纵是一死，也不会连累安王爷和安王府中人的。
马龙默然片刻，沉声道：“我去宰了皇太子标。”
“不行。”蒙面人断然否定了他的想法，“如果你杀了皇太子标，皇上正好借口调动兵马，血劫江湖，缉杀明教弟子，又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丧生在刀枪箭弩之下。”
马龙的心猛然一震。被宋远桥和赵敏称之为居心叵测的蒙面人，居然也会为天下百姓着想？
马龙想了想，问道：“但不知皇太子标扮装朱文正，其阴谋何在？”
蒙面人正色道：“皇太子标扮装朱文正是为了接近张绿敏，然后通过张绿敏控制殷涛，再通过殷涛找到屠龙刀断刀柄中的明教地下联络图，从而完成父皇圣命。”
马龙道：“屠龙刀断刀柄中果真藏有明教地下联络图？”
蒙面人冷冷地一哼：“你们已在武当山见过宋远桥了，难道还会不知道屠龙刀断刀柄中的真正秘密？”
好厉害的蒙面人！
马龙定定瞧着蒙面人：“阁下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要你去保护张绿敏和殷涛。”蒙面人道。
马龙目芒一闪：“为什么是保护而不是去救？”
蒙面人凝声道：“皇太子标拥有大内侍卫、御林军和各镇兵马的调遣权，我们决不能逼他铤而走险，造成大规模的血腥屠杀。因此，咱们只能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是的。暂时不揭露皇太子标的身份，利用他的保护，安全取出屠龙刀断刀柄。当十一月五日断刀柄中的秘密在少室山当着武林各派代表的面揭示出来之后，事情就算了结了。”
“如果让皇太子标的阴谋得逞，抢先得到了屠龙刀刀柄，那后果又会怎样？”
“这就是我要将底细告诉你，然后请你和朱文珠一起去找皇太子标的原因。”
马龙惊诧地：“文珠姑娘也和我一道去？”
蒙面人点点头：“这样你可以监视皇太子标手下的几个侍卫，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朱文珠知道皇太子标的真实身份，对皇太子标则是一个牵制。”
马龙眉头攒得紧紧的，心念在急剧地飞闪，这是不是这位居心叵测的蒙面人在弄阴谋？
朱文珠却已从惊愕中苏醒：“我去，我和龙哥一道去。”
“记住，你们一定不能揭露皇太子标的真实身份，否则张绿敏和殷涛随时都可能丧命，安王府一百多条性命也就算是完了。”蒙面人那口气，像是马龙已经答应了去西蒿坪。
马龙炯炯目光直盯着蒙面人的眸子：“阁下为什么认定我一定会去，谁知道这是不是阁下设下的圈套，或者这本是阁下阴谋中的一个部分？”
蒙面人平静地道：“我并不要你相信我的话，我只是要告诉你，绿敏确实很危险。”
马龙苦兮兮地一笑道：“你用不着骗我，敏妹和她娘一样聪明，皇太子标骗不了她。”
“你错了，你知道什么叫做爱，什么是真的爱吗？”蒙面人眼中闪着灼炽的火焰。
马龙愣住了。朱文珠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蒙面人沉声道：“皇太子标已经爱上张绿敏了，而张绿敏......”
马龙低声吼道：“敏妹怎么样？”
蒙面人仍是沉声道：“我想她也爱上皇太子标了。”
马龙二话没说，弹身跃上赤魔马背，并顺手将朱文珠拉上马背。
“马少堡主，”蒙面人手一扬，一张纸飞向马龙，“这是进西蒿坪山谷的地图，地图上所标记的红点，便是他们藏身的山洞。”
马龙双腿一夹，赤魔一声不响地往前窜出，随后便撒开四蹄向前奔跑。
霎时，赤魔的一团红云，绝尘在金色刺目的阳光里。蒙面人凝视着远方，良久，发出一声长啸。
这一声充满着内功力的长啸，震撼了荒原。地上的黄土、草木在摇曳，天上的云朵在惊悸地颤栗。
片刻，荒原上回传来两声长啸。啸声如狮吼虎哮，百里回响，但却远不及蒙面人刚才那啸声震天撼地的威力。
两条人影如飞鸟掠过荒原，来到蒙面人面前。
“参见主人。”来人是鹿杖客和鹤笔翁。
这两位在江湖上作恶多年的玄冥二老，现已年近八旬，仍然甘为奴才，听命于当年的冷令令主。
蒙面人衣袖微微一摆：“武当山的情况怎样？”
鹿杖客抢着答道：“禀主人，武林群豪闯上武当山，宋远桥在紫霄宫独自一人挡住了群豪，这老家伙居然一席话便将武林群豪劝退了。”
蒙面人面含微笑，事情果然不出所料。
鹤笔翁道：“主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蒙面人仍是含笑道：“你们二人可曾听到了枫子岭清风寨的消息？”
鹿杖客和鹤笔翁脸色一变。
鹿杖客急忙道：“没……有。”他一双眼睛悄悄地窥视着蒙面人眸神中的反应，“哦，听说宋寨主已被主人杀了。”
鹤笔翁接口道：“还有皇太子和张无忌的女儿绿敏，已被宋长清打入了深崖。”
“是吗？”蒙面人冷声道，“还听到别的消息没有？”
鹿杖客和鹤笔翁同时摇头道：“没有了。”
“可我还听到了许多别的消息。”蒙面人的声音冷得令人害怕。
鹿杖客与鹤笔翁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躬身道：“主人去过清风寨，知道的当然比我俩多。”
蒙面人缓声道：“我听说有人与海盗联系了船只，还听说有人私调了一队火神营的火铳手，还有三清殿的子虚道长
未待蒙面人继续往下说，鹿杖客和鹤笔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该死！望主人恕罪！”
“哼！”蒙面人冷冷一哼，“你们可曾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着，缓缓举起了手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老掉了牙的话，谁没听说过？但这话在这个时候出自蒙面人之口，实令鹿杖客和鹤笔翁胆战心惊。
“主人饶命！”二人磕头如捣蒜，额头砸得地面“嘭嘭”直响。
蒙面人眸子中精芒一闪，手掌往后一劈，轰然一声巨响，一棵菜碗粗细的树干应声倒在鹿杖客和鹤笔翁面前。
两人抬头一看，树干断裂之处如同刀削一般，切面整齐光滑。此时两人才体会到武学上所言“掌风如刀”并非妄言，不觉面如灰土，浑身冷汗淋淋。
蒙面人声色俱厉：“谁敢对皇上存有二心，如同此树！”
二人又赶紧磕头：“奴才不敢。”
“起来吧。”蒙面人徐徐收下扬在空中的手掌。
“谢主人不杀之恩。”二人从地上爬起。
鹿杖客垂头道：“主人，咱俩是财迷心窍，老糊涂了，下次决不再敢有半点痴心妄想。”
鹤笔翁接口道：“全是那子虚道长花言巧语蒙骗咱俩，想咱俩跟随令主十几年，一片忠心，神明可鉴……”
蒙面人冷声打断他的话：“以前之事既往不咎，日后若敢再犯，杀无赦！”
二人垂手应喏：“是。”
蒙面人发令道：“你二人暗中跟随武林群豪察看其动静，随时引导他们去追张无忌夫妇，但又要确保张无忌夫妇不受任何伤害。”
鹿杖客道：“主人，这恐怕很难……”
“放肆！”蒙面人厉声道：“难道这比谋害皇太子还要难吗？”
鹿杖客一怔，脸色倏变，立即与鹤笔翁同声道：“领命。”
“你们去吧。”蒙面人挥挥手。
鹿杖客和鹤笔翁一声长啸，掠身而走。
蒙面人凝视天空，喟然一声长叹。
一切都该结束了，这将是真正的倚天屠龙的结局。她正在做这结局所应该做的一切。
一切尽在这一声长叹里！
良久。她弯腰抬起一根树枝，用掌削去枝叶，以枝代剑，欣然起舞：“雨过水明霞，潮回岸带沙。叶声寒、飞透窗纱。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
嘹亮、悲壮、凄凉的歌声，在空旷的荒原上空久久盘旋、回荡。
西蒿坪山谷洞穴。
张绿敏轻轻解下蒙在殷涛眼睛上的纱布。
殷涛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皮。
“怎……怎么样？”张绿敏的声音有些颤抖。
殷涛的眼皮眨了一下，又一下。突然，他从椅子中弹身跃起：“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神阳丹和光明粉果然治好了殷涛被阴冥粉弄瞎的眼睛！兴奋、欢喜之际，殷涛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张绿敏的手：“敏妹，谢谢你！”
张绿敏红着脸，急忙抽回自己的手：“你不用谢我，如果要谢就该谢朱公子。”
坐在一旁的朱文正面含微笑，但笑得却有些儿不自然。殷涛转向朱文正拱手道：“谢朱公子相救，殷某日后定将报答朱公子的大恩大德！”
朱文正含笑道：“区区小事，何言恩德？”
张绿敏道：“此次为讨解药，鲁炳南在清风寨被子虚道长所杀，朱公子也险些坠崖身亡，实是……”
朱文正截住她的话道：“小兄弟，殷兄的眼伤刚好不适多说话，咱们还是让他歇着吧。”说着便从椅子中站起身来。
张绿敏见状，也站起身：“涛哥，你先歇着，待会儿我再来看你。”
“敏妹……”殷涛很想好好地看一看这位不同寻常的儿时朋友。
“别说话，到床上去闭上眼睛好好地歇着，听话。”张绿敏柔声道。
殷涛转身走向壁角的床铺，他眼睛虽已复明，但视力尚未完全恢复，加上数月来习惯的缘故，手仍然在摸索着。张绿敏立即上前，搀扶住他，将他送到床上躺下。
朱文正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心中似有一把火在燃烧。男人也有嫉妒，心中的妒火有时比天生嫉妒的女人还要旺。
他停在房门口等候张绿敏。
张绿敏离开殷涛，走向房门口。他含着笑，在迎接她。突然，床上的殷涛道：“敏妹，你别走，我有话要与你说。”
张绿敏抬头望了朱文正一眼，略一迟疑，轻声道：“你先走吧，我随后就来。”她原约好了朱文正，待摘下殷涛眼睛上的纱布后，就去他的房中。她要与他谈谈，弄清他为什么会有鱼肠剑。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声不响地走了。他走的脚步很重，踏在地上咚咚直响。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怎会不知朱文正这眼光的含意？她知道，他在为殷涛而吃醋了。
她抿着嘴，苦笑了一下，转身来到殷涛的床边，在床旁的木凳上坐下。
殷涛睁大眼睛勾勾望着她。此刻，她的脸庞在他眼里模糊不清的闪动。
她低下头，轻声道：“你别这样看着我行不行？”
他喃喃道：“我仍然看不清楚你是什么模样？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了……我多么想仔细地看一看你，看你还像不像当年那个调皮的专会欺侮人的小丫头？”
她的心弦陡地一震，仿佛是一把久置积满了灰尘的古琴，突然被人拨动了琴弦，发出动人心魄的颤音。这声音虽然轻微、悠远，但却无限清晰、哀婉。
她和他被冷令令主挟持为人质，在乡下干娘余大嫂处共同生活了多年。这段令人难以忘怀的往事在眼前一一闪动。蓦然间，心中突地冒出个疑问：这位朱公子真是朱文正吗？
这突如其来的，不着边际的疑问，使她觉得脑袋嗡嗡发响，心跳骤然加快。
她很奇怪，自己怎会有这个疑问？
张绿敏的脸庞在殷涛眼中渐渐地清晰起来，那高而端正的鼻梁鼻翼，微微翘起的润泽红唇，长长的睫毛，一双晶亮的会说话的眼睛，不正是他心目中想象的她？
“敏妹！”殷涛颇为激动地道，“我看清你了！你果然还像当年一样漂亮、调皮，不，不……比当年更漂亮，更成熟了。”
张绿敏抿抿嘴道：“你的视力已经完全恢复了，这可全亏了朱公子。”
殷涛的脸色一沉，但随即笑道：“是的，是得感谢朱公子。”
张绿敏不觉眉头攒起一条线。殷涛脸上的这个微小的变化，并未能逃得过她的眼睛，不觉顿时心沉甸甸的。她知道，他在为朱文正而吃醋。
她感到惶然而可怕，男女之间情感上的事竟是如此自私而复杂。
“哦，”她从惶然中挣脱出来，“你要与我说什么？是关于屠龙刀断刀柄的事？”
“是的。”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说的没错，这断刀柄中藏的一定是明教地下组织联络图，否则宋远桥不会在交刀时对我说，此刀柄干系到明教千万人的性命，要我小心保管。”
“你打算怎么办？”张绿敏问。
他睁开了眼：“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还是当年那样遇事就毫无主张！张绿敏想了想道：“现在武林中人和朝廷侍卫都在寻找屠龙刀刀柄。武林中人是想得到张士诚的宝藏：皇上则是想得到联络图将明教弟子一网打尽。因此，逃跑和躲避都不是办法。”
殷涛皱眉道：“那怎样才能平息武林骚乱，躲过朝廷追杀，拯救这数万明教弟子呢？”
“只有一个办法，”张绿敏道，“取出屠龙刀刀柄，在十一月五日爹爹与武林各派代表见面时，当场验刀取证，若刀柄内真是明教联络图，武林寻宝风波自然就会平息，武林各派也就会在真相大白之后转而支持明教，那时皇上纵想加害明教弟子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敏妹所言极是，只是……”殷涛支吾着。
“你是不相信朱公子？”张绿敏眸光陡地一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有话你就直说。”
“我只是……”殷涛支吾了片刻，终于低声道：“我只是当心这个朱公子是假的。”
张绿敏的心格登一跳：“难道他不是安王爷的儿子朱文正？”
殷涛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朱文正，但听安王爷说他身体虚弱，而这个朱文正却硬朗得很，身上有一种一般公子王爷所没有的特殊的超凡气质。”
张绿敏心陡地一动。自己所钦佩的不正是朱文正的这种特殊的超凡气质？
殷涛又道：“还有，朱文正这几个人能将我从戒备森严的县衙死牢中救出来，此事也有些奇怪。”
“涛哥，”张绿敏道，“我看朱文正不会是假，难道文珠姑娘也会认错自己的亲哥？至于县衙劫狱，是因为当时我们和杜逢春的明教兄弟正在救你，这事我们不是已经谈过了吗？”
“你不用说了，”殷涛刚复明的眼里露出一束痛苦的光，“你什么也看不出来，是因为你已经被他迷住了。”
这才是殷涛留下张绿敏，要对他说的心里话。
“不，我不会看错人的。”张绿敏目光中充满着自信，“我相信他，他一定不会加害我们的，他绝不是那种人。”
“敏妹……”他还想说什么。
“涛哥，”她堵住了他的嘴，眼光灼亮，“如果我相信他，你相不相信他？”殷涛默然片刻，笑了笑道：“你相信他，我就相信。”
他说的是老实话，并没有半点虚假和不服气，因气他认为她的判断始终是对的。张绿敏不觉笑了：“你仍像当年那样听话。”
殷涛看着她傻笑了笑，复又道：“我还要问一句，我已经问过了的话，你爱他吗？”
她正色道：“傻瓜，他是小王爷，怎么说和我们这些人都是不能相配的，我怎么能爱他？你别胡思乱想了。”
她体会到了朱文正对自己的感情，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悄悄地爱上了他，因此她说的是实话。
殷涛悬着的心终于落实下来，长吁口气：“敏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再过两天，我就领你们去取屠龙刀刀柄。”
“别急，此事过两天再说。”张绿敏说着站起身子，“你先歇着吧。”
殷涛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心里却在想：“事关重大，十万火急，敏妹却说别急过两天再说，难道她也不放心这位朱文正？
张绿敏走进朱文正的房中。
朱文正正脸色忧郁地坐在房中的小桌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张绿敏想起出发到清风寨前，两人在此房中谈话的情景，不觉脸面一红。她略为迟疑了一下，踏步进入房中。
她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中坐下，轻声道：“你后悔救了他？”
朱文正摇摇头：“不，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沉默片刻。她从腰间取出鱼肠短剑搁到桌面上：“这是你的护身宝剑？”
他淡淡地瞟了鱼肠短剑一眼：“我没有练过武功，什么护身宝剑说不上，这剑却的确是我的。”
她灼亮的眸光盯着他：“这可是一把极珍贵的罕世宝剑。据说皇宫中只有皇上和皇太子才有拥有这柄剑的权利。”
他仍是淡淡地一笑：“这话，你听谁说的？”
她怔住了。这本是道听途说的话，哪能知道是谁说的？他敛起了笑容：“别听人胡说八道。这剑我也不知是皇上赐给我爹的，还是我爹跟皇上打江山时得来的，反正我是从爹那儿拿来的。这剑对你们武林人来说是件无价之宝，对我来说却是一文不值，没有丝毫用处，这剑就送给你吧。”
她瞪大了杏眼。一件罕世的宝物，他就这么样随随便便地送给自己？
她定住一下心神，将鱼肠短剑推到他面前：“朱公子，谢谢你的好意。”
他没抬头：“你打算要走了？”
她瞧着他，眼光中充满了歉意：“是的，我打算明天和殷涛离开你们。我不想连累你和你们安王府……”
她的话音突然顿住，眼中滚出两颗晶莹闪亮的泪珠。他忧郁地坐着没动，仍低着头。
“谢谢你的帮助，日后若有机会我张绿敏一定……”她霍地站起身来，许多早已准备好了的话，一时都不知从何说起。“别走。”朱文正抬起头，阴沉的眼光望着她，“我正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她又在桌旁坐下。
朱文正道：“这事我本想不告诉你，但又不能不告诉你。”
“请讲吧。”她已平静下来。
“许怀艺刚才报告，西蒿坪谷外已发现了大批官兵和御林军兵马。”朱文正道。
“哦。”她脸色倏变，“我们被发现了？”
“不知道。”朱文正道，“许怀艺说他们在每一个路道口都设立了哨卡，挂着绣像在缉拿殷涛。”
张绿敏秀眉一皱，脸上布起一层冰屑。
朱文正沉默了片刻道：“我本来有一个计划，我手中有御林军统领的金牌，又有这鱼肠剑，外面谣传皇太子标已经出京，我和皇太子标是堂兄弟，长的也十分相像，何不稍稍改容，护送你和殷涛去取屠龙刀刀柄，万一遇上官军和御林军，就冒称皇太子标，也许能哄骗过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朱文正的危险太大！她眨了眨睫毛：“这太危险了，如果事情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朱文正沉着脸道：“我倒不担心这个，扮皇太子标这个游戏我玩过的，连老太后也认不出来，我担心只是……”
她眸光闪烁：“是什么？”
他低声道：“是怕殷涛不相信我。”
她心一动，霎时心意已决：“不会的，殷涛已经说过了，只要我相信你，他就相信你。”
朱文正拍案而起：“好！咱们就这么办！我马上叫许怀艺请易容高手来。”
张绿敏眼中未干的泪水闪着光彩：“只是太为难朱公子了，朱公子这份恩情……”
朱文正蓦地抓住她的手，激动地：“为小兄弟，上刀山，入火海，赴汤蹈火，我朱某万死不辞！”
张绿敏再一次被他的神姿所慑住，心扉狂跳，身子犹自颤栗不已。
霎时，她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真正想到过要离开他，自己之所以接受了他的计划，并非是他的计划绝妙，也不是自己再没有其它躲避御林军兵马的办法，而是自己愿意和他呆在一起！
他的手在往回拉，把她拉向自己的怀抱。
她感到了危险，但却无法抵御，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他怀中靠去……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声高呼：“敏妹！”
马龙和朱文珠风尘仆仆地闯进房来。
张绿敏和朱文正立即分开。
张绿敏怔怔地看着马龙。
怎么这位恋着自己的大漠汉子也到了？真是吹皱一池春水，满塘风波！
朱文正惊愕地看着朱文珠。
她怎么也来了？糟，她只怕是要揭穿自己的身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