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风云寺内日月惨
莫先生耐着性子坐着，静候着张无忌刚服下的酥骨散药力发作。
金森剑见莫先生已经认输，便对张无忌道：“张大侠风姿绰约，武功盖世，真是天下少有的奇才！.难怪皇上对张大侠如此器重。”
“皇上？”张无忌感到有些突然。
赵敏眉毛一扬道：“少林寺的云游僧悟然大师什么时候投靠皇上了？”
金森剑呵呵一笑：“赵大嫂别误会，咱这个云游僧悟然的法号是冒称的，少林寺根本就没有这个悟然大师，在下实是大内侍卫副统领金森剑。”
“原来是金副统领。”赵敏眼中闪过一道棱芒，“金副统领冒称悟然大师到长安福王府广坪，公开向殷涛索讨屠龙刀刀柄中的藏宝图，不知是为了何故？”
金森剑道：“实不相瞒，在下是听说有人要在三日之内去天龙镖局抢藏宝图，这才特地乔装去向殷涛报信，唯恐天龙镖局的人不信，所以才冒称少林寺的和尚。”
他想用谎言来掩盖，但很多事情往往却是欲盖弥彰。
张无忌冷哼一声。天池三老怪也是一声冷笑。
赵敏翘起嘴道：“这么说来天龙镖局是该要好好谢谢你了？”
金森剑尴尬地笑了笑道：“话虽不能这么说，在下也是一番好意。”
张无忌声音一沉：“血劫天龙镖局难道不会是你们侍卫干的？”
金森剑脸色一变，严容道：“我不知道，但实话可以告诉你们，皇上早就知道天龙镖局是明教四门、五旗的总坛，每隔三年各门、旗的头领都要到总坛来商议谋反朝廷的叛事，皇上若是下令侍卫剿灭了天龙镖局，也是一件一点也不奇怪的事。”
张无忌脸罩冷霜：“如此说来，你承认是侍卫血劫天龙镖局？”
金森剑死不认帐：“我说过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皇上之所以十几年来没有动过天龙镖局就是为了你的缘故。”
张无忌满脸惊诧：“为了我？”
“不错。”金森剑撩起僧袍，从腰间取出一块御用金牌，朝张无忌和赵敏一晃，“在下这次派人送信请二位到此，就是要向二位传达皇上的旨意。”
张无忌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脸色十分难看。
赵敏却道：“皇上怎么说？”
金森剑弹弹僧袍，清清噪子，正色道：“皇上要在下向二位传达两个意思：第一，二位若能投靠皇上，报效朝廷，皇上将重用二位，二位后半世将是高官厚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张无忌和赵敏皆面含冷笑，没有答话。
金森剑嘿嘿干笑了两声，继续道：“皇上知道二位定不会答应，因此要在下传达第二个意思：二位若能放弃宝藏，回归大漠，皇上对二位的行为和明教地下四门、五旗的反叛行动，一概既往不咎，殷涛立即释放。”
张无忌冷声道：“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金森剑沉吟片刻，虎起脸道：“皇上将下令缉杀所有明教的地下人员，殷涛则将押赴京城闹市凌迟处死。”
“你……”张无忌想起过去被朱无璋杀害的明教兄弟，不觉义愤填膺，手指微颤。
莫先生嘴角绽出一丝阴笑：酥骨散的药力开始发作了！赵敏义正辞严：“屠龙刀刀柄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藏宝图，你冒称少林悟然，散布藏宝图的谣言，就是为了引起武林混乱，让各派为争夺藏宝图而互相残杀，同时也为皇上出兵缉杀明教地下人员和武林各派寻找借口，你说是也不是？”
“不知道。”金森剑神情已不像刚才那么神气，“你们要解释就去向武林中人解释好了。”
“咱们走。”赵敏和张无忌同时站起身来。话已说僵，对方意图已经明了，没有再在这里呆下去的必要了。
“请留步！”莫先生从靠椅中起身，走到堂中。
赵敏扭回头，冷声道：“败兵之将，斧底游魂，还想干什么？”
莫先生不理会赵敏，却对张无忌道：“刚才领教了张大侠的敬茶功夫，心中十分佩服，但那毕竟是雕虫小技，不是什么真实功夫，在下还想向阁下讨教几招。”
张无忌凝目道：“莫老怪，你一定要与我过招？”
莫先生深凹的双目一亮又暗，阴笑着道：“天池三老怪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又几曾吞回来过？”
赵敏道：“你这是自讨没趣。”
“哎，”莫先生嘴一努，“这不干你的事，我又没找你挑战。张无忌，你道行还是不行？若不行就给咱三老怪磕个响头，然后滚你妈的蛋！”
赵半佛和舒半仙不明究竟，先是被大哥的超凡勇气怔住了，此刻见大哥说话口气如此硬朗，似有稳操胜券的把握，于是同时迸发出一阵大笑：“不行就磕头！哈哈哈哈！”
金森剑冷眼站在一旁。他巴不得莫先生和张无忌交手，打得个死去活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张无忌并未动气，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画招吧。”
“好！”莫先生神气起来，双袖口往上一卷，“据说你身怀九阳神功、九阴真经两门绝技，功力高，定力深，尤其在练气方面更属炉火纯青，已然无我之境。天池三老怪从不占人便宜，今日我就与你对三掌吧。”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
张无忌的掌力名扬天下，莫先生是不是输的乱了心性？金森剑想。
大哥今日狂的是不是有些儿过了头？赵半佛和舒半仙想。赵敏暗向张无忌丢了个眼色，给这老怪一点颜色瞧瞧。张无忌斜跨前一步，蹲马步站定：“来吧，我让你两掌。”
找死？莫先生冷笑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张无忌九阳神功已运遍全身。
莫先生有意在金森剑面前卖弄功夫，右臂一伸，屏息运气，搬运周天，但见手臂肌肉虬结，隐然跳动，手臂顿粗一倍。
“着！”一声沉喝，莫先生一拳击在张无忌小腹上。
这是要命的一拳，千斤之力击在一个中了酥骨散毒人的丹田之上，此人岂能不死？
殊不料，一拳击下，触手之处，坚硬异常，莫先生陡觉一股浑厚的内力沿着手臂反撞回来，不觉心中骇然，张无忌怎么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闪念之间，人已倒退数步。
“一掌了。”赵敏轻松地报数。
赵半佛和舒半仙瞧着莫先生，满脸是疑惑之色。这是哪门子戏？
此刻，莫先生已是骑虎难下，进不能，退不雅，左右为难。
赵敏扬起头道：“莫老怪还行不行？不行，就给咱夫妇磕个头，滚你娘的蛋。”她唇舌似剑，礼尚往来。
莫先生冷冷一哼，身子下蹲，潜运内息，众人但听一阵爆炒豆般的响声。莫老怪不仅右臂再次暴粗一倍，而且陡长数寸。
赵敏暗自赞叹，莫老怪练气竟已练到了力透诸穴的地步，这在武林之中已属罕见。但她并不为张无忌担心，她知道张无忌的九阳神功和九阴真经，已练到了阴阳重合，交融幽关的境地，莫老怪此掌纵有摧山倒海之力，也伤不了张无忌。张无忌此刻已运动阴阳二功，心中已是灵台明净，抱元守一，无声无息，四大皆空。
莫先生头顶冒起一团白气，轻爆之声愈来愈密，内力已发挥到极限，蓦然大喝一声，一掌拍向张无忌胸膛。
寒风刺骨，冷气逼人，佛堂四面窗棂飒飒作响，灯火摇曳，众人被掌风迫得衣袂飘举，呼吸困难。
莫先生毕生武学精华，十二成功力的一掌，击在张无忌胸膛上！
这破石惊天的一击，竟是无声无息。莫先生千钧的功力竟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无忌纹丝未动，面带冷笑，气定神闲。
莫先生退后两步，面白如纸，形同僵尸。
赵敏冷哼一声道：“天池三老怪的功夫也不过如此尔尔。无忌，咱们走吧。”
张无忌心境开阔，是个“当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转身就走。
“别走，还有最后一掌呢！”莫先生恼羞成怒，话刚出口，左手抽出折扇闪电般戳向张无忌背部的神道大穴。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背后偷袭，也是莫先生的绝技之一。今日莫先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张无忌倏然转身，拍出一掌，转身的角度极小，几乎是不可思议，掌力不大，但却是精妙的乾坤大挪移心法。
“呀！”一声狂叫，相当凄厉，只见莫先生托起鲜血淋淋的右手掌，跃退数丈，直到壁角里。
莫先生的右掌心上穿插着他自己的钢骨折扇！
“大哥！”赵半佛和舒半仙扑了过去。
“别碰我！”莫先生尖叫着，猛地拔出插在掌心的折扇扔在地上。那种痛，实在无法形容，从他那发狂似的折腾和尖叫声中，便可以想象。
张无忌沉声道：“莫先生，我说过只让你两掌。”
莫先生身为高手，岂不知刚才的情景？刚才若不是张无忌手下留情，或引折扇穿心，或尽力一掌，自己早就没命！
莫先生不明白的只是张无忌为何没有中酥骨散的毒，于是，他托着手掌，忍着痛问：“你……为什么没中毒？我明明看见你将下有酥骨散毒粉的茶喝下去的。”
张无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道：“我看见你利用扇骨中的机关在茶盅中下了毒，于是，便在接盅后，使个双掌交错的障眼法：将两个茶盅暗中换过了。”
莫先生瞪圆了小眼，默然无声。终日里打雁，今日反让雁儿啄了眼！
张无忌又道：“听说酥骨散粉融于水后，若让水沾上皮肤，也能使人中毒，莫先生刚才已被毒水沾湿了衣裳，还是小心的好。”
莫先生不禁打了个冷颤。凭自己的功力怎会让张无忌轻轻巧巧地使个乾坤大挪移心法，就用手中的折扇刺穿了自己的手掌，原来自己在运功对掌之时，已无意中中了酥骨散毒了。
赵半佛和舒半仙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急忙帮着莫先生换衣服，吞服酥骨散的解药。
赵敏对莫先生道：“莫老怪，你这是害人终害已，自作自受自遭殃。”
莫先生突地叫道：“我认输了，还不行？我的右手已经废了，你还不满足？你们快走！走！”
赵敏从莫先生的话中似乎听出了什么，于是对张无忌道：“咱们快走。”
张无忌和赵敏走出佛堂。
张无忌在堂门外顿住脚步，对金森剑道：“金副统领，在下若查实天龙镖局的事是你干的，我决饶不了你！”
金森剑的脸色顿时如同灰土，他咬了咬牙，暗中道：“张无忌，你若出得了风云寺，再说此话不迟。”
张无忌和赵敏穿过正殿，来至前殿，脚刚跨出殿阶，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前院坪中，东南西北四向，各站着一群手执兵刃的青衣人，寺大门内盘膝坐着四个奇装异服的光头大汉。
“阁下可是张无忌？”一个光头大汉发问，声音洪亮，中气充沛，显然是内功精纯的好手。另三个光头大汉，目光犀利，两颊高高隆起，不用问也是超一流的高手。
张无忌跨前一步：“在下正是，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光头大汉呵呵一笑道：“东海五头陀，不知你知不知道？”
张无忌摇摇头。他确实没听过什么东海五头陀。
赵敏却答：“若我猜的不错，你是东海五头陀中的风头陀。”
“好眼力！”风头陀道，“想不到中原中竟有人也认识东海五头陀。”
“这太容易了。”赵敏微微一笑道，“你说你们是东海五头陀，你身上穿着的怪服上面又画有狂风的图案，因此我就断定你叫风头陀。”
“哈哈哈哈！”风头陀一阵狂笑，“好聪明的女人！这三位兄弟，你一定知道他们是谁了？”
“那当然啰。”赵敏指着分别穿着有雨、雷、电图案怪服和光头大汉道：“他们是雨头陀，雷头陀，电头陀。”
风头陀一愣，摸了摸后脑勺道：“你知咱们的师傅五头陀之首是什么法号？”
赵敏不加思索地随口道：“龙头陀。”
“咦！”风头陀怪叫道，“你怎会知道咱们师傅法号？”
赵敏笑道：“你们号称东海五头陀，你们的法号是风、雨、雷、电，你师傅是五陀之首，自然就是管风雨雷电的东海龙王了。”
风头陀道：“说得有理。你猜的没错，咱们师傅就是龙头陀，咱们四人加上师傅就是东海五头陀。”
张无忌道：“不知东海五头陀到此有何贵干？”
风头陀大眼一瞪：“找你。”
张无忌镇定地：“找我何事？”
风头陀开门见山：“拿藏宝图来。”
张无忌沉声道：“我没有藏宝图。”
风头陀眼珠一翻：“可你有屠龙刀刀柄。”
“刀柄也不在我手中。”
“反正我们找你要。”
“我已约定十一月五日在少室山寺山坪给武林各派代表一个交待，到时候你们也去吧。”
“不行！”风头陀嚷道。
“为什么不行？”张无忌问。
“一批宝藏这么多人一分，还能有多少？”风头陀扳起指头算着数儿。
赵敏插嘴道：“你们想吃独食？”
风头陀拍拍前额道：“想是想，但对方太硬朗，只好平分秋色了。”
赵敏就话问话：“与谁平分秋色？”
“与……”风头陀话音一顿，“无可奉告。”
赵敏头一甩：“我知道是谁。”
“你这次绝对猜不着。”风头陀口气十分自信。
“若我猜着了呢？”赵敏挑衅似地问。
“如果你猜着了，稍时动手，我们兄弟不出手就是。”风头陀自作主张。
“真的？”赵敏欲擒故纵。
“哪还有假？半点假言，雷劈火烧。”风头陀信誓旦旦。“朱元璋。”赵敏吐出三个字。
“你怎么知道是他？他可是你们的皇……哎，我没说，师傅不准咱们说的。”风头陀神色有些慌乱。
赵敏从院坪四角站着的青衣人身姿、神色上，认出这些人全都是京城皇宫中训练有素的侍卫和御林军，这些人只有皇上才能大批调动他们。风头陀四人与这些人在一起，赵敏马上猜到风头陀四人定是朱元璋请来的帮手。
赵敏向张无忌丢了个眼色。院中侍卫蓄而不发，必有陷阱，先退回殿中再说。
“哗啦！”一声巨响，身后殿门内落下一道铁闸，将退路封死。
铁闸上有许多小洞，洞内淬有剧毒的无羽短箭，寒星般飞射而出。
张无忌和赵敏手挽手，从殿阶上飞起，如同飞虹在寒星中射出，比寒星更快，掠向山寺大门。
张无忌人在空中，掌已拍出，为了一举成功，掌上已透出九分功力。
风头陀、雨头陀、雷头陀和电头陀四人，手按背，背接掌，互串联一线，单掌一扬，齐声怪吼。
“砰！”一声闷响，如同炸雷在低低的云层滚过。
张无忌和赵敏身形倒退，被逼落入院坪中。
风头陀四人身子往下沉，入土五寸，复又弹身而起。风头陀四人联手的功力实出张无忌和赵敏意外。
张无忌的掌力更使风头陀四人惊愕万分。
四面侍卫中各跃出四人，十六把刀剑迅厉无伦地朝张无忌和赵敏劈下，空中荡起一片精芒，一望而知身手不赖。
张无忌运起神功，双掌倏然拍出，轰然一声巨响，十六把刀剑全被荡开。
十六名侍卫被震得连连倒退。
赵敏左臂已被剑划开一条血口，口子不大，伤根本不碍事，但见侍卫中必有绝顶的高手。
十六名侍卫没叫喊，没吆喝，只是用一双双贪婪、凶狠的眼睛盯着张无忌和赵敏，那是一群可怖的狼眼，任谁接触到这群眼睛，都会打心眼里冒出寒气。
“当！”赵敏的双剑出鞘了，她同时低声对张无忌道：“对这些凶残的鹰犬手下不必留情。”
此时，风头陀四人亮出八把怪异的轮刀，同时逼步上前。赵敏心念疾转：风头陀四人功力不凡，若他们与侍卫一同出手就更辣手了。
于是，她喝道：“风头陀！你说话算数么？”
风头陀顿住脚步，瞪眼道：“当然算数。”
赵敏道：“那你还上前来干嘛？”
风头陀握着轮刀的手，搔了搔后脑勺：“我说什么了？”
赵敏还未答话，雷头陀抢着道：“你说她猜着了谁是咱们的合作者，就不出手。”
风头陀瞪圆的眼看看雨、电两头陀：“我说过这话吗？”
雨头陀道：“你说过的，你还说若不守信，雷劈火烧。”
风头陀用轮刀柄在光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混蛋，王八蛋！我怎么能说这话？”复手一扬，“退下！”
东墙角里的侍卫头目嚷道：“风头陀，你们真不出手了？”
风头陀带着三人退到寺门旁，复又盘膝坐下，放下轮刀道：“我们说过不动手，当然就不能动手了，你们自己动手吧。”
侍卫头目厉声道：“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违抗圣命？”
风头陀怪声吼道：“放你娘的狗屁，我认得你们那个皇帝是个屌！只要他俩不从寺大门出去，就是玉皇大帝来了，老子也不会动手。”
侍卫头目知道风头陀是个浑人，也不再多说，对坪中的十六名侍卫下令道：“上！”
十六名侍卫毫不犹豫，狂风般扑向张无忌和赵敏。
一声撼人心弦的沉闷掌声，蓦地暴响而起，紧接着几声凄绝惶急的惨号。
围攻的侍卫如涌上的潮水忽地退下。
五名侍卫留在了坪中央。四人两眼突凸，脸孔扭曲，七孔之中渗着鲜血，胸部上挺，一阵痉挛，歪了下去。
张无忌的手掌还没收回。
另一名侍卫斜身背向着赵敏，剑斜扬在空中，赵敏将附在侍卫背心上的左手一抖，“啊！”半声嗥响，侍卫栽了下去，此时众人才看见赵敏左手中的短血剑。
赵敏抖抖手中的血剑：“不怕死的，尽管上来。”她想借以血腥，将眼前的这群侍卫吓退。
话音未了，剩下的十一名侍卫竟又似飞蛾扑火般地扑上。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龇牙咧嘴，仿佛拼上一死，咬对方一口也是心甘情愿。
皇上下令，砍张无忌一刀，赏银一万两，取张无忌首级，赏银十万两，活捉张无忌，赏银百万两。这年头命贱，穷疯了的人不大惜命。
扑上去的人多，退下来的人少。如此反复数次，十六名侍卫已全部横尸在寺院坪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也许唯这血腥才能撩拨人的兽性和嗜血的疯狂，四面墙角的侍卫竟开始骚动，跃跃欲试，有的人未待头领下令已拔出了刀剑。
张无忌和赵敏觉得有股冷气掠过背脊，难道要将这两百多名亡命之徒都杀绝，才能脱身？
“放！”侍卫头目一声令下。
四面侍卫群里站起四十名弓弩手，霎时，利箭如同蝗虫从四面八方飞至。
“嗨！”张无忌双掌如飞拍出。赵敏双剑剑花如同一团电光护体。
箭雨被震散，有如花雨缤纷，空中闪起了万点银光。
弓弩手执的弓弩，已不是当年在京郊山崖阻截张无忌、杨逍等人时使用的弓弩了，此弓弩能放连珠箭，一弩六支，威力增强了数倍。
张无忌和赵敏功夫也比十五年前大有了长进，纵是连珠箭也奈何不了他们。
二百四十支连珠箭，转眼之间已经射完，张无忌和赵敏背靠背立在坪中安然无恙，身旁的地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杆，至于那十六具侍卫尸体，早已成了刺猬了。
众侍卫惊的目瞪口呆。张无忌夫妇是人还是鬼神？
风头陀四人爆出一声喝彩：“好身手！”
弓弩手匆忙蹲下，重新装箭。
赵敏向张无忌使个眼色，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寺大门有风头陀四人守着不宜冲闯，最好的退路是殿房，只要纵身上了殿房，地面的侍卫就无法挡住他们。
张无忌夫妇携手跃向殿顶，身形如同冲天而起的白鹤。忽然，赵敏身子往下一坠，大叫一声：“当心！”
殿房顶上出现了十余名手执喷筒的侍卫，喷筒中的毒水正迎头洒来。
张无忌喝一声：“挪！”身形一侧，拉着赵敏在空中硬生生的移开一丈，避开了喷下的毒水。
“天马横空！好绝活！”风头陀又是一声喝彩。
张无忌和赵敏空中坠下，脚刚落地，侍卫头目又是一声：“放！”
张无忌和赵敏正待再次拨箭，却见四十名侍卫手执火铳对准自己，两人心中大骇，急忙翻身跃入殿槛。
“轰！轰！”火光闪动，硝烟弥漫，响声震耳欲聋。
张无忌和赵敏武功再高，血肉之躯也挡不得火铳射出来铁砂丸子。
张无忌和赵敏滚到左殿栏角里，这是个极有限的死角，两人紧紧地挤在一起。
“你受伤了？”赵敏捉住张无忌的右臂问。
张无忌为掩护赵敏在退入殿槛时，挨了一火铳，血流如注。
张无忌撕下一条衣襟让赵敏扎着伤口，道：“这点伤不碍事，我们得赶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赵敏身子往外一挪，想看看动静，“嗖嗖嗖！”一阵箭雨，利箭纷纷擦身而过。
赵敏缩身退回，眉头紧锁。
突然，吼声顿起，十余名侍卫抢上殿槛。
又是一次不要命的自杀性的攻击，反复冲杀，直到最后一人断气为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凡是参加此次围杀而丧生的侍卫，已被许诺家属将得到一笔很可观的抚恤金。
这种拚杀法，令张无忌和赵敏心悸胆颤。
一阵火铳轰击。一阵箭雨。
接下来又该是侍卫攻击了。
赵敏脑际灵光一闪，压低声对张无忌道：“这批侍卫攻到时，我们就趁机杀出，挟两个侍卫上殿顶……”
说话之间，又有十余名侍卫冲上殿槛。
张无忌和赵敏双双跃出，将侍卫逼进院中。
突然，火铳齐发，殿房上的毒水也凌空喷下！
张无忌和赵敏万没料到侍卫头目竟会如此狠毒，对自己的部下也会放火铳、喷毒水。
张无忌和赵敏挟着两名侍卫挡住头顶喷下的毒水，退回殿槛角里。
张无忌又挨了一火铳，虽不要命，却也伤势不轻。
赵敏沾了几滴毒水，粉颈立即红肿，奇痒难熬。
坪场上的侍卫几乎尽被轰死，没死的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蠕动。
殿槛外的三丈方圆的地面，布满着残肢碎体，半空中犹有落雨般的肉糜在轻轻飞坠，那些腥赤的令人恶心的肉块、肠肚，就像是屠场中丢弃的废物。
一时之间，坪场中静默下来。
空气中飘浮着浓浓的火药硝烟、毒水恶臭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静寂中，殿堂里传出了金森剑的声音：“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大侠，赵女侠，你们还是归顺皇上吧。”
“哼！”张无忌冷哼一声，“你这是痴心妄想。”
“张无忌，”金森剑变了个口气，阴沉沉的道，“你既然不肯答应，那我就只好执行皇上的另一条圣令了。”
“你想怎样？”张无忌问。
“杀了你俩，悄悄地无声无息杀了你俩，然后随便说是哪一个门派的人杀了你俩，再让各派去互相争斗、残杀。”金森剑的声音顿了顿又道，“你不是说想要证实天龙镖局被血劫的事吗，不用证实了，带领侍卫血劫天龙镖局，杀死四十多名镖丁的正是在下金森剑。”
赵敏厉声道：“金森剑，你以为你真能困住我们？”
金森剑呵呵一笑：“坪场上的情况，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认为今日你俩能逃脱得了？”
赵敏默然无声，无言相对。
是啊，今日能逃脱得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