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抚琴智退三老怪
王世魁望着西斜的太阳,长长地吐了口气。
此刻已是申初,日影西斜,料想天池三老怪是不会来了。谢天谢地,总算是没出事!再过半个时辰,张无忌夫妇的功力就可以恢复了。
张无忌夫妇曾在天威武馆疗过伤,日后天威武馆在江湖上的声望,定会俱日倍增。
王世魁吩咐馆丁关闭馆门,转身走向内厅,脚刚踏在内厅的门坎上,猛听得身后“哐啷!”一声巨响,武馆大门已被人一脚踹开。
王世魁倏然转身。
武馆门外并肩站着三人。
王世魁运动真气,厉声喝道:“你们是谁?”
“哈哈哈哈!”三人迸发出一串长笑。
笑声有高有低,有阴有阳,如同炸雷在耳畔响起,又如钢针钻入耳中!
王世魁纵身跃入练武坪,挺身卓立,怒声道:“天威武馆是什么地方,容得尔等在此如此放肆!”
三人冷笑一声,弹身射入馆内,在距王世魁十步远的练武坪上站定。
众馆丁看清三人的面貌之后,不觉都愣愣打了个冷颤。三人都是老者,年纪皆在五十以上。一人脸狭长如瓦刀,苍白像死人,儒衫飘飘,手执一把钢骨折扇,是个老书生。一人白袍朱履,金樵髻,细眼吊眉,手提一串铁板,宛似从阴司里走出来的鬼怪,是个老道人。
另一人一脸乱草窝似的黄虬须像个刺猬,一双铜铃眼,相貌狰狞,身着红色袈裟,手握一根禅杖,是个老和尚。
原来这三人就是名倾四海的天池三老怪:儒怪莫先生,道怪舒半仙,僧怪赵半佛。
天池三老怪终于还是来了!
王世魁明知故问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天池三老怪。”
天池三老怪对视了一眼。莫先生道:“没想到小小安阳武馆的人,也知道咱们天池三老怪,算你有见识,咱们不与你为难,去叫张无忌夫妇出来见我们。”
“放肆!”王世魁双目一瞪,“天池三老怪,你们也未免太小看咱天威武馆了。”
“哼!”赵半佛冷冷一哼,“老小子好大的口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猴相,快叫张无忌夫妇出来!”
王世魁年过半百,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不觉怒火中烧,挥手道:“取刀来!”
两个身材魁梧的馆丁应声从内厅抬出一把长柄大刀来。不用试,光看那两个馆丁抬刀的吃力劲,就知这柄大刀至少在两百斤以上。
实际上这柄大刀重一百八十三斤六两,两个馆丁抬的那么吃力的模样,却有一半是装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吓唬一下对手。
王世魁单手接过大刀,往脚旁一蹾,威风凛凛地:“要见张大侠夫妇先过老夫这一关。”
“哈哈!就凭你这老小子想挡咱们天池三老怪的驾?”舒半仙手中铁板微微一晃,“简直是做梦!”
王世魁大刀抖的哗哗直响:“久闻天池三老怪武功盖世,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我今日见个真章。”
莫先生冷声道:“螂臂挡车,不自量力,我劝你还是让开的好。”
王世魁厉声道:“成则我幸,败者我命。少啰嗦,放招过来!”
莫先生冷冷一笑,侧脸道:“僧老怪,去收拾了他。”
赵半佛沉喝一声,右手禅杖闪电推出。
“来得好!”王世魁大刀斜下一劈。
轰然一声震响,犹如铜锣煞响,练武坪上沙石遮天,旁观馆丁只觉耳鸣心跳,呼吸迫促。赵半佛做梦也没料到安阳天威武馆的王世魁会有如此功力,蹬蹬蹬连退三步,步履沉重,足印陷地深三寸有余。
王世魁更是脸色倏变,握大刀的双手微微颤抖,手掌虎口已经震裂,渗出一缕鲜血,双足没入地内五寸。
王世魁虽然天生的神力,便怎比得僧老怪数十年的内功修为!
两人面面相视,鸦雀无声。
莫先生眉头微微一皱,手中钢骨折扇徐徐展开。
赵半佛铜眼鼓突,禅杖再次扬起。天下能接他一杖者,能有几人?
蓦然间,空中人影突现,马天翔凌空而至。
莫先生展开的折扇顿在手中,舒半仙急急趋前一步。
马天翔身子滴溜溜一转,薄刃雁翎刀贴在右手肘,左手抱拳于胸道:“天池三位老怪驾莅中原,难道就是为了来挑这安阳小镇的天威武馆?”
莫先生面容一沉道:“马堡主,这不干沙风堡的事。”
马天翔笑道:“这本不干我的事,但这事既然让我撞上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莫先生沉吟片刻道:“好,看在马堡主的面上,我们就不与天威镖局为难,只是请将张无忌夫妇叫出来。”
马天翔眉毛一扬:“哦,张大侠夫妇也在这天威武馆?”
赵半佛喝道:“马天翔!你别与咱们兜圈子了,快去将张无忌夫妇叫出来。”
“不知天池三老怪你们要找张无忌夫妇干什么?”马天翔企图尽量拖延时间,只要拖上半个时辰,张无忌夫妇恢复了功力,别说是三老怪,就是六老怪也不足为惧。
舒半仙手中铁板一响:“久闻张无忌身怀九阳神功和九阴真经两大武功绝技,特来找他们夫妇……”
莫先生冷声打断舒半仙的话:“道老怪,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咱们的来意么?他是在有意拖延时间,”说到此话音一顿,“马堡主若定要趟这道浑水,我们三老怪今日就只有大开杀戒了。”
舒半仙闻言,将手中的一串铁板连连摇动,霎时叮叮当当,金声玉震,穿裂云霄。
天池三老怪同时跨前一步。
马天翔冷然一笑:“要一齐上?”
莫先生阴恻恻地笑道:“天池三老怪杀人,面对一个娃儿是一齐上,面对千军万马也是一齐上。”
王世魁手中大刀一蹾,喝声下令:“一齐上!”
馆丁虽然已被刚才的情景看的胆寒,个个噤若寒蝉,但闻令之后,却是齐声一喝:“是!”从兵器架上取下兵刃,一齐拥向前。
“慢!”马天翔一声沉喝。
莫先生歪起头道:“你改变主意了?”
马天翔发出一声鄙夷不屑的冷笑,不理会莫先生,却对王世魁道:“对付区区三个老怪,马某自信还不成问题,不劳王兄和弟子们动手。”说话间,他向王世魁丢了个眼色。
王世魁明白马天翔的意思,一是不要让无辜的弟子白白送命,二是保护张无忌夫妇要紧。
他已和马天翔研究过了,若是他和马天翔挡不住天池三老怪,就只有请张无忌夫妇钻武馆的地洞了,这办法虽然很不体面,但也是无奈之举。
王世魁大刀一摆,倏忽一退,朝弟子喝声:“退下!”
对馆丁来说,这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命令,闻声立即退出十丈开外的坪外。
王世魁自领一部分馆丁退至内厅门前。他移动数步之后,只觉血气腾涌,发痛的手几乎握不住大刀,这才始知天池三老怪功夫的厉害并非妄言。
蓦地,莫先生大喝一声,折扇倏然击出,寒风暴起,气温陡降,练武坪上犹觉冷风刺骨。
与此同时,舒半仙的长串铁板和赵半佛的禅杖,凌空拦腰击向马天翔。
马天翔身未动,右手手肘往前一推,雁翎刀洒出一片刃芒,宛似彩霞喷射。
手快、腕快、刀快,雁翎刀后发先至,竟逼得天池三老怪身形往后一退,这等出手快刀,当今江湖之上实属少见。王世魁忍不住高喝一声:“好!”
练武坪外顿时爆出一片喝采声:“好!”这喝采声中有一大半是附合声,这些人连马天翔如何出手也尚未看清,怎知其刀法的精妙,只是见馆主喝采,便也喝采罢了。
天池三老怪几曾吃过这种瘪?莫先生一声怪叫,三人招式迭变,冷风更寒,三人进攻的速度却由急变缓。
马天翔雁翎刀展现出一簇簇、一溜溜纵横交织的冷芒,快闪的刀影就像是夕阳的落霞,一片刀芒中,他失去了踪影,仿佛他已幻化入刀芒之中了。
断魂刀王以一当三,果是名不虚传!
马天翔明显地占住了上风,王世魁暗中吁了口气,总算不需领张无忌夫妇去钻地洞了。
王世魁心中高兴,马天翔心中却如火焚。表面上他似乎占了上风,但实际上他却已被天池三老怪的三才阵式困住了,他的断魂快刀不仅伤不了对方,而且还无法停下来,对方连绵不断的劲力正从四面八方向他逼来,他就像是海涛中的岩石在受着狂涛的冲击,刀芒只不过是海涛激石进出的浪花而已。
马天翔数次换招,企图逼退对方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以便脱身圈外,但都没有成功。
片刻之后,马天翔刀势虽未见慢,但已觉呼吸困难,周身冷汗涔涔,一股沉重的如山似岳的压力几乎使他窒息,他明白只要他手中的刀稍一缓慢,他就必死无疑。
情况紧急,不能坐以待毙!他咬了咬牙,脸突地露出一抹带血的微笑。
他决心和天池三老怪较量一下面对死亡的勇气。这也是眼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惟一脱身之法。
“看刀!”他舌绽春雷,刀锋疾转,直劈向莫先生。
断魂刀,刀断魂!这是要命的一刀,也是不要命的一刀。要的是莫先生的命,刀快、准、狠,招式辛辣、狠毒。不要的是自己的命,门户洞开,肩背敞露,若莫先生不肯退后的话,舒半仙和赵半佛一招便能要他的命。
莫先生没料到一向谨慎、老成的马天翔竟会使出这拚死的招势,不觉被他的声势与摆出的赴死态度所吓住,倏地往后一跃,闪出十丈开外。
马天翔这招进击是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对方若不退便是实招,力图与对方拚个同归于尽,对方若退便是脱身的虚招。此时,马天翔见对方闪退,便中途变势,像水中的游鱼来一个大回旋,身形滑向圈外,这都是闪念间的动作,快得令人无法看清。
“刷!”马天翔已落身到了内厅门前。他是带着一线血雨落下的,饶他身手再快,肩背两处仍被舒半仙的串铁板和赵半佛的禅杖划破了肤肌。
马天翔的伤并不要紧,心里却是着实吓了一大跳,莫先生退闪时显露的身手,表明他的武功比他想象的要高,别说是一打三,就是一对一单挑,他也不一定胜得了莫先生。
天池三老怪更是惊讶万分。他们纵横江湖多年,迄今还未遇到过能从三才阵中逃脱的人。马天翔刚才脱身的这一招,实令他们惊叹不已。
其实他们三人的武功都不比马天翔差,莫先生还要稍胜一筹,所差的是,他们心中对马天翔快刀的胆怯和马天翔在关键时刻表现出的拼死的勇气而已。
最惊讶的是王世魁了。明明见马天翔就要取胜了,怎么突然会变成这个模样?莫先生折扇一摆,舒半仙和赵半佛又一齐逼身向前。
马天翔来不及解释,侧头对王世魁轻声道:“我在这里挡住他们,你快去后院按原计划行事。”
王世魁见到马天翔凝重的脸色,知道情况已十分严重,便不再多说话,将大刀交给身旁弟子,吩咐了几句话,急急退入厅中。
“马堡主好刀法!”莫先生阴阳怪声地道。
“过奖了。”马天翔不卑不亢,神态自若,“不过要斩三老怪,还欠些火候。”
“马老小子,你知道就好。”赵半佛嚷道。
马天翔微微一笑道:“若是三老怪,一个一个地来斩,情况就不同了。”
“哐当!”铁板震响。舒半仙怒目道:“难道我道怪还会怕你不成?”
马天翔雁翎刀一抖:“怕不怕,出手一试就知道了。”
“好!我就第一个来会你?”舒半仙见马天翔已经受伤,嘴还如此强硬,不觉心中动气,一甩铁板就要挑斗。
“道怪,”莫先生阴森森地道,“别中了他的计。咱们还要与张无忌夫妇对掌试功呢。”
赵半佛叫道:“马天翔,你这缓兵之计骗不了咱大哥。”
莫先生折扇再次抖开:“你们若不闪开,咱天池三老怪今日就要大开杀戒了。”
马天翔将刀一收,刀刃贴肘,挺胸而立。馆丁兵刃横胸往马天翔身后一靠。
莫先生脸罩杀气,折扇缓缓举起。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这将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慢动手!”内厅传来王世魁的一声大叫。
王世魁已将张无忌夫妇请出来了?莫先生手中的折扇又缓缓放下。
馆丁闪至两旁。王世魁走到厅门前,对天池三老怪笑道:“三位老前辈远道而来,刚才又打了一仗,想必有些疲劳,就请三位先听一曲小曲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包括马天翔在内都怔住了。这王世魁在搞什么名堂?
赵半佛第一个发作:“阿弥陀佛!你娘的又在搞缓兵之计?”
“哎!别发火,是不是缓兵之计,你一看就知道了。”王世魁不慌不忙地道。
说话之间,两名馆丁抬着一副金镫玉鞍从厅内走出。
馆丁将玉鞍往厅台阶上一放,随即又有一名馆丁捧着天宝琴而出,将琴搁在鞍架上。
莫先生、舒半仙和赵半佛见到玉鞍和天宝琴,往后退了一步,面露惊愕之色。
他们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前来取内力已失的张无忌夫妇性命的,可怎么在这里会见到太子殿下的玉鞍和永不离身的天宝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张绿敏从厅内飘然而出。
她已换上男装,俨然就是一翩翩少年。
她目无旁人,径直走到玉鞍后盘膝坐下,五指拨逗琴弦。琴声骤然响起。
空山鸟语,瀑布流泉;春回大地,暖风祥和;万马奔腾,千军厮杀……
琴声在最激昂的时刻,凝弦中止。
她弹的是朱文正在无名冈破庙中为她弹奏的那一曲琴音。
全场一片宁静。琴声凝结在夕阳的晚霞之中。
舒半仙靠近莫先生:“儒老怪,咱们怎么办?”
莫先生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苍白的脸比白纸还要白。赵半佛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这小子若是太子说的那位小兄弟,咱们可伤他不得。”
莫先生三角眼里的冷芒一连闪了几闪,然后转身就走。舒半仙和赵半佛也跟着掠身门外。
天池三老怪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他们来的突然,去的突然,就仿佛根本不曾来过似的。
天威武馆内爆出一阵欢呼声。
天威武馆赶走了寻衅的天池三老怪,此事在江湖一旦传开,天威武馆定会名声大噪。
张绿敏用琴声赶走了天池三老怪,心中很是高兴,没想到娘教的这个办法真会这样灵应!
王世魁忍住伤痛,吩咐馆丁准备酒筵为张无忌、赵敏、马天翔父子等人饯行。他知道他们马上就会要离开天威武馆了。
张无忌和赵敏内力正在恢复阶段,因此闭门自息,谁也不敢去打扰他们。
马天翔回到房中,解开马龙身上的穴道,这才叫马龙和朱文珠替自己裹肩背上的伤。
马天翔的伤不重,完全无碍。马龙替他裹好伤后,忿忿地看了朱文珠一眼,离开了房间。
马天翔因马龙毒伤尚未痊愈,怕他出去与天池三老怪交手,所以点了他的穴道,并叫朱文珠守着他。马龙多次请求朱文珠解开自己的穴道,让他去助父亲一臂之力,但都遭到了为他着想的朱文珠的拒绝,因此他怀恨在心。
泪水从朱文珠的眼中滚落下来。
“珠儿,你别这样。”马天翔走到她的身旁安慰道,“你不是不知道他这个犟脾气。”
“爹,我并不是怪他,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什么偏偏是王爷家的女儿?”朱文珠的语气充满着悲凉之感。
马天翔道:“这次我一定到京都去一趟,若你爹同意我带你去大漠,我就带你去,大漠虽没有京都繁华,到处是风沙、凄凉之景,但它比京都皇宫要自由得多,痛快得多。”
朱文珠抿起嘴:“只是龙哥他……”
马天翔虎起脸:“那小子是我儿,还怕他不听老子的?”
“可是我……”
“哎呀!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只要你坚定信心,总有一天他会喜欢你……”声音突然顿住,马天翔脸色微红,怎么用起儿子对自己说过的话来了?”
“谢谢爹。”朱文珠却从他的话中,感到了信心和力量。
马龙出房后,走向张绿敏的房间。
张绿敏站立在窗前,手抚着桌上的天宝琴,背对着房门。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长身玉立,风华绝代,使他的心犹自颤栗不已。
她手指一拨,琴弦发出了悦耳的弦响,但是一个单调的音符。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轻得不能轻,但是是出自内腑之中的感叹。
他知道她在想心事,不敢惊忧她,只是站在门外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欣赏所爱人的倩影,也是一种享受。
张绿敏确实在想心事,但遗憾的是,她并没有想到马龙。手抚琴弦,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朱文正。
靠这张琴弦,居然就吓退了天池三老怪,是琴弦的功力还是安王爷的权势?
也许这琴是朱文正有意留下来保护自己的?
可惜得很,她虽聪明,但毕竟对朝廷势力的情况不甚了解,对这位皇弟安王的公子究竟拥有多大的权力完全不知。她坦荡、纯洁,还有几分幼稚。她是带着感激之情来想朱文正的,有这先入为主的思想支配,许多问题她就无法看透,应了一句老话:当局者迷。
爹娘马上就要恢复功力,然后就去泉溪柳家湾找殷涛了,因此,她又自然想到了殷涛。
她与他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这种经历是一般人不可能有;也不可能遇到的,因此,她对他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
她在大漠时,经常想到他,因而这种情感一直深深地埋在她的心底。
近日来,这种情感日益强烈,她知道这是自己对抗朱文正侵蚀的反抗所致。娘说的对,要相信自己,要面对现实,自己怎能嫁给一个王爷的儿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当然知道朱文正对她表露的感情,但朱文正并不是她所追求的和应该追求的人。
她喟然一声长叹:“自古多情空余恨。”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门外的马龙听到这句话后,悄然地离开了。他认定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谁又说不是?
她未觉察到他的到来,也未觉察到他的离去。她静静地望着天空转暗的霞光,觉得轻飘飘地迷失在空气中。
酉初时分。
张无忌、赵敏、张绿敏、马天翔、马龙、朱文珠及九名沙风堡弟子,十五骑人告别了天威武馆的王世魁等人,驰向泉溪。
赵敏通过朱文正赠送给女儿的玉鞍和宝琴,证实了朱文正就是当今的皇太子标!
朱元璋派儿子亲率大内侍卫前来搜寻屠龙刀断刀柄,说明事出有因。
屠龙刀断刀柄中的藏宝图之说,必定是个大阴谋!
因此,她和张无忌决定。连夜赶往泉溪,不能有半点迟误。
从安阳到泉溪,需五天路程。
马是好马,人是强人,人马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三日之后,泉溪已遥遥在望。
东方出现一线鱼肚白色。天还未放亮。
十五骑驰进一个小村。
连续奔行了一天一夜,人困马乏,不管如何也得歇息一下。即算人能撑,马匹除了赤魔和乌龙两匹神驹还能挺得住外,其余的要再跑路,只怕就要倒毙在路上了。
张无忌决定就在林口小店歇息片刻。
小店还未开门。两名堡丁上前吆喝。
店家连叫带骂地打开店门。当他看这群风尘仆仆,背插刀剑的强人时,吓得声调也变了,连连点头哈腰赔不是。
堡丁模样吓人,说话倒也和气:“店家打扰了,麻烦替我们喂一下马,准备三桌便饭。”说话间,一锭银子塞到了店家手中。
店家顿时春风满面,招呼众人入店,一面高声叫喊伙计、妻子、女儿起来招待客人。
众人忙着洗脸,喝茶、有的乘空儿赶紧打个盹。
赵敏没有进店,站在门外眺望着远处的泉溪。
张无忌走到她身旁:“怎么不进去歇一歇?”
赵敏心事重重地:“我总觉得涛儿出事了。”
张无忌把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安慰她道:“怎么会?余嫂这个地方,除了你我,殷涛和敏儿之外,谁也不知道,不会有事的。”
赵敏轻叹一声:“哎,但愿没事就好。”
“娘,”张绿敏从店里钻出来,“爹,你们进去歇会吧,女儿已将茶泡好了。”
“嗯。”赵敏点点头,跟张无忌一齐走进店里。
张绿敏扭身奔向马厩。她要看看店伙计将赤魔喂好了没有。
赵敏洗过面,边喝茶,边望着店门外。不知怎的,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馒头来罗!”伙计吆喝着将一笼热气腾腾的馒头送上堂来,大概是看到这伙人中只有一个女人的缘故,他将馒头送到赵敏桌前:“请先用馒头,小菜和汤马上就到。”赵敏顺手从腰囊中摸出一点碎银塞到伙计手中:“辛苦你了。”
伙计忙点头道谢,复又自语道:“这些人看上凶恶,比昨夜的那些人好多了。”
“哎,”赵敏唤住伙计,“昨夜店中来了些什么人?”
伙计摇摇头:“不知道,但那些人凶恶极了,吃了酒菜也不给钱。”
赵敏心一动:“他们在这里过夜?”
伙计又摇摇头:“没有,半夜里就走了。”
“去哪儿?”
“往北。哦,听他们中间有人说是去泉溪柳家湾。”
赵敏放下手中的馒头,急忙站起身走到张无忌和马天翔身旁:“昨夜有人去过泉溪柳家湾了,事情只怕有些不妙。”
张无忌眉头一皱,对马天翔道:“你带兄弟们在这里歇息,我和赵敏先去看看。”
马天翔看看店内横躺竖倒的堡丁,为难地:“这……”
赵敏道:“如果真已出事,现在大伙齐去也是没有用,不如就我俩去吧。”
马天翔抿抿嘴:“好吧。你俩骑赤魔和乌龙二骑去,现在也只有这两骑能跑了。”
张无忌和赵敏急步出店,奔向马厩。
“爹,娘,你们干吗?”张绿敏正在马厩亲自喂赤魔的食。赵敏没答话,劈手夺过女儿手中的缰绳。
张无忌一面给乌龙神驹套马鞍,一面道:“店伙计说昨夜有一批人去泉溪柳家湾了,我们得马上去看看。”
涛哥出事了?张绿敏心陡地一颤,急忙道:“我也去。”
“不行。”赵敏动手去取玉鞍,“现在只有这两匹马能跑,你留在店中吧。”
“不,我要去。”张绿敏小嘴撅起老高。
“敏儿,你就听一回话吧。”张无忌扣好马肚带,将乌龙马牵出马厩。
“咴——”赤魔嘶叫着,踢着前蹄,不让赵敏靠近装鞍。这神驹灵性得很,有马龙和张绿敏在时,决不让别人靠近。“来帮帮我。”赵敏对张绿敏道。
“让我也一起去吧。”张绿敏坚持自己的要求。
张无忌跃上乌龙马背:“快走吧。”
赵敏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你们真是……”
张绿敏赶紧过来,摸摸赤魔的颈脖,然后套上马鞍,将赤魔牵出厩外。
张绿敏纵身跨上马鞍,再将赵敏拉了上去。
赤魔一声长啸,箭也似地射向大道,毫无疲倦乏力之态。乌龙马也不甘示弱,长嘶一声,紧跟其后,衔尾急追。远处的泉溪笼罩在一片蒙蒙的灰雾之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偌大的问号。
殷涛是否在泉溪柳家湾干娘家里?
殷涛若在干娘家,是否出了事?
张绿敏心急如火,不断地厉声喝斥着赤魔往前狂奔。
不到半个时辰,两骑三人一头撞进了泉溪柳家湾那浓浓的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