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天威武馆评短长
张无忌功力已失，面对流星般射来的利箭，既无力抵挡，也无法闪避。
想不到刚从大漠出来，就栽倒在这黄龙滩上！
他闭起双目，把思维保留在空白状态，静候生命殒灭的一刹那。
蓦地，石岩后腾起一条人影。
那人影拂动着双袖，如苍鹰攫空而至，衣袖破空的速度过猛，空气中发出一股裂帛也似的刺耳锐啸。
空中闪现的匹练，罩向强弩射来的毒箭。空中有如掀起了怒涛，迸出了雷电，只听刺耳的“咻”声，犀利的流光翻飞不已。
鹿杖客和鹤笔翁傻眼瞪着空中的人影。这半途杀出的程咬金是谁？
空中的人影借击落飞箭的反弹力，身子像没有重量的幽灵，反旋飘开，飞向玄冥二老。“咚！咚！”人影蜷缩的双腿像兔子弹腿似的一蹬，踹在鹿杖客和鹤笔翁的肩头上。
鹿杖客和鹤笔翁倒退十余步，肩骨炸痛，气血翻腾，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人影又借着蹬腿之力，挟起赵敏，飞过十丈余滩头，轻巧地落在小船上。
“张教主快上船！”人影抓起了搁在船头的撑篙递了过来。张无忌如梦惊醒，伸手抓住篙头，人影一挑长篙，张无忌也飞身上了船。
长篙在石岩沿上一点，小船如箭，破水冲向河面。
一片乌云掩住了空中星月。
黑夜中天水一色，小船如飞，霎时没了影儿。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快速，简直让人连转念思索的余地都没有。
鹿杖客和鹤笔翁默默地对视着，用眼光在询问对方：这人是谁？
众大内侍卫呆呆地望着河面。刚才救走张无忌夫妇的，究竟是神还是鬼？
半晌，袁子文才扯下脸上的蒙面布，朝着弓箭手嚷道：“放箭！快放箭！
流水呜咽，风急呼啸。
小船在河心飞快地行驶。
扯起了帆篷。吃满了风的小帆篷，就像空中的钩月。那人坐在船尾把舵。冷清的月光照亮了那人的脸。
很可惜，无法看清那人的脸面，因为那人的脸上也罩了一块青色的蒙面布。
张无忌和赵敏盘腿坐在船尾的舷板上，两人正在对掌运气，企图逼开毒气，恢复功力。
一连试了三次，河风之中，两人已是汗水淋淋，却毫无效果。
把舵的蒙面人，一直冷眼看着张无忌夫妇，没有说话。
此刻，他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只小瓶，扔了过去：“这是七色毒焰的解药。黑白药丸各六颗，每日早白晚黑各一颗，连服三日。”
张无忌拾过小瓶：“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他已是第三次提出这个问题了。
蒙面人又没了声响。
赵敏叹息一声道：“人各有难言之隐，他既然不肯说，就一定有他的理由，你就不要为难他了，咱们记着他这份人情就是。”
蒙面人双目陡地发亮：“我救你们，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们不必以为欠了我什么人情。”他的声音有些怪异。
张无忌为难地：“可是……”
“听着。”蒙面人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们马上服药，三日之内不要练功，不要运气，更不要与人交手，三日后你们的功力自然就会恢复。”
张无忌打开小瓶取出两颗黑丸，与赵敏分别服下。
“坐稳了。”蒙面人轻呼一声。
小船猛地一震，停下了。船已搁到了对岸的草丛中。
张无忌和赵敏走下小船。这里是一片小树林。他俩就在林口站定。
蒙面人一个轻跃，掠过林梢，斜旋飘落到林口，点尘不惊，身形之美妙，令人叹为观止，根本不像是人。
此人武功之高，实不在张无忌之下。放眼武林中人，谁有这般高深莫测的武功？
张无忌拱手道：“谢阁下今日出手相救，日后张无忌若有.....”
“张教主，”蒙面人面巾洞里幽幽的眼睛闪着冷刃似的寒芒，截住他的话道，“你夫妇虽然有了七色毒焰的解毒，但仍然还存在着危险。”
赵敏一双敏锐的眼睛勾勾地盯着蒙面人的脸，插问道：“此话怎讲？”
蒙面人沉声道：“你们三日之内不能与人交手，但我敢断定三日之内必会有人来找你俩麻烦的。”
“请阁下放心。”张无忌道，“我有一位朋友会替咱们夫妇挡驾。”
“是那位断魂刀王马天翔吗？”蒙面人问。
张无忌惊愕地瞪大了眼：“不错。”
赵敏秀眉紧蹙。
“你自信你那位朋友马天翔，能挡得住天池三老怪吗？”蒙面人说话间，身形往后一退，待声音甫落，人影已杳。
张无忌和赵敏默立林道口。
半晌。张无忌问道：“敏妹，你知道他是谁？”
赵敏蹙眉道：“此人武功奇异，不在你之下，又不肯透露姓名，既蒙着脸，又用变腔的声音与我们说话，因此我想他可能是……”说到此，她话音一顿。
“可能是谁？”张无忌逼追着问。
赵敏贴在张无忌耳根旁，轻轻说了一个名字。
张无忌脸色倏变：“不，这……决不可能！听说她当年早已出家了。”
赵敏道：“我也没说一定是她。是不是她，我也拿不准。不过，从今天此人的行动来看，他应该是咱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那就好。”张无忌吁了口气，又道：“今晚下七色毒焰蜡烛的一定是朱文正。”
“可能是。”
“怎么又是个可能是？今夜的有毒蜡烛可是朱文正亲手换上的。”
“没有证据的事，咱们只能怀疑，不能下结论。”
张无忌心事重重地道：“如果真是事实，那么这个朱文正就是个冒牌货了。他会是谁呢？”
赵敏抬起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道：“这件事情早晚会弄明白的，但在没有弄明白之前，千万不可把咱们怀疑告诉敏儿。”
“为什么？”张无忌感到困惑不解。
赵敏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难道你看不出这个朱文正对敏儿的感情吗？”
“你说什么？”张无忌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这就糟了，我们应该赶快警告敏儿才对。”
“不，”赵敏镇静地道，“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告诉敏儿。我怀疑这其中一定有个大阴谋，如果敏儿行动有异，必将被对方发觉，反而会弄巧成拙。”
“可是……如果……敏儿看上了那冒牌货的朱文正，那怎么……如何……”张无忌一急，说话语无伦次。
赵敏道：“不会的，我们应该相信自己的女儿。我还是那句话，女儿的事由女儿作主。”
张无忌点点头：“好吧，我相信你。”
赵敏浅浅一笑：“你又说错啦，不是相信我，是相信敏儿。走吧，咱们先赶去安阳，见了马天翔再说。”
张无忌跟在赵敏身后，折上了北向小道。
他心里在想：不知敏儿和马龙、朱文珠三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明天能赶到安阳吗？
如钩的弦月在天空移动，移动在一层薄薄的云层里。
月儿也移动在张绿敏的心中，那种情思缱绻的缠绵与钦佩、感激的情感，便是迎面扑来的阵阵凉风，也难以吹刮得去！
张绿敏骑在赤魔背上，任凭赤魔奔驰，脑海中还回闪着河畔的一幕。
“咴——”赤魔长啸一声，撒蹄狂奔。它在飘来的夜风中，嗅到了血腥。
张绿敏还迷失在遐想之中，没有任何感觉。女人有先天预感的超凡本领，也有迷失本性的缺陷。
赤魔奔过黄龙滩堵河沙滩，旋风般扑进柳林。
张绿敏在赤魔背上立起了身，一双瞪圆的明眸中充满了惊愕和恐惧。
惨淡的月光，照着破碎的窗扉、摇曳发响的茅屋门。
茅屋前的草坪上，横搁的、斜插的、没入土内的羽箭，一摊摊清晰可辨的血迹。
死一样的寂静。空中飘浮着血腥和一丝丝颤栗。一丝丝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的人都到哪去了？
“爹——娘——”她忍不住放声狂喊。
没有人回答。只有回音在屋坪上空回荡。
赤魔突地吃惊似地扬起前蹄，然后猛地向屋后山坡奔去。“你要去哪儿？”张绿敏冷不丁险些从赤魔背上掉下，急弯腰抱住了马颈，大声喝问。
赤魔哪里能答她的话？只是急躁地蹬蹄往前狂奔。
它一定是发现什么了？张绿敏心想。
她猜的没错。赤魔载她来到了屋后林坡下的一个枯树洞前。
马龙和朱文珠都躺在洞旁的草丛里。
张绿敏弹身跃下马背，赤魔把头靠在马龙的身上轻轻地呼唤着主人。
张绿敏不客气地推开赤魔，跪在地上抓起马龙搁在胸脯上的右手。月光下看得很清楚，整个右手掌已呈黑色，手臂上间隔一寸便有一圈黑纹，掌心有一处小刀划过的小口，很明显他是掌心中毒了。
朱文珠斜躺在马龙身上，满嘴是黑血，整个嘴脸都肿的变了形。不用问也看得出，她是无法解开马龙所中的掌毒，在情急之下，划开马龙中毒的掌心替他吸毒解毒，结果自己也中了毒。
张绿敏从未独自见到过这种场面，不觉心下慌张，怎样才能解开马龙所中的毒呢？
她腰囊里有几种常见毒物的解药，但她不敢乱用。
天下之毒难以计数，而掌毒在医道中是特别的一门，一般都是些奇毒怪毒，若是下错了解药，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姑娘，很快地就想到了一个应急之法。
她弹身跃起，拍拍赤魔：“你在此好好看着他们，我去去就来。”
赤魔没点头，但低着颈脖，刨着铁蹄，围住主人转，那模样似乎比她还要着急。
她闪身奔向林坡脚下的水田沟。
片刻，她捧来了一片荷叶，荷叶上蠕动着一群蚂蟥。
她跑在马龙身旁，从荷叶上夹起几条蚂蟥放到马龙的堂心上。
蚂蟥一嗅到血腥，立即展开吸盘，开始吸血。
扁扁的蚂蟥很快地变得鼓凸凸的，但却不再动弹，通身发黑，已然死去。
再换上几条新蚂蟥，再吸血死去，再换，再吸，如此反复，直到荷叶上的蚂蟥全部“殉职身亡”为止。
马龙手掌上的黑色没有改变，但手臂的黑圈却似乎减退了不少。
张绿敏抹去头额的汗水，正准备再去抓蚂蟥，忽然马龙的身子动了动，睁开眼来。
“龙哥，你醒啦！”张绿敏高兴地扔掉手中的荷叶，又蹲身下来。
“她怎么样？”马龙问。
张绿敏知道他说的是朱文珠，于是道：“她替你吸毒中了毒，现在已经昏迷不醒，我还没想出法子替她解毒。”
马龙用左手肘撑起身子：“你别忙乎啦，这蚂蟥治不了本，快带我们去安阳天威武馆。”
“安阳天威武馆？”
“是的。我爹和你爹娘都在那里等候我们。”
张绿敏扶起马龙，先让他跨上马背，然后又抱起朱文珠，将她横搁在马龙身前，问道：“你能行吗？”
马龙咬了咬牙：“没问题。”
张绿敏最后跃上马臀部上，双手插过马龙腰间抓住缰绳：“赤魔，这就看你的了！驾！”
赤魔引颈长嘶，算是回答，身子平稳地向前飞去。
一骑三人，踏着冷清的月色，奔向安阳。
安阳在郧县东四十里处，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小镇。
天威武馆在镇中心的十字街口。
数丈高的青砖围墙，朱漆铜环大门，门前一对石雕怪兽，颇有气派。
馆长王世魁，本地人，绰号大刀无敌，在武林中也是个颇有名气的人物。
馆内有弟子近百人，全是本镇、乡、村人。武馆除了教授弟子武艺之外，还兼管本镇及附近地区的治安，偶而也为镇上的大户人家护送一、两趟货物。凭武馆的名号，方圆五十里，盗匪不敢歇足，方圆百里，到武馆挂过号的过路商客确保平安无恙。
因此，天威武馆是安阳人的骄傲和荣耀。
夜深了。
万籁俱寂。小镇已进入梦乡之中。
深沉的夜色，重重地压弯了月亮的脊梁，几颗孱弱的星星闪烁着冷清的微芒。
“梆！梆！梆！”更丁的梆子声在夜空中回响。
“沙！沙！沙”一队馆丁挑着纸糊的灯笼，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后庭院走过。
走道口，王世魁带着两名馆丁迎面走来。
“有什么动静没有？”王世魁沉声问。
“禀馆主，没有发现任何动静。”馆丁头目回答。
“很好，小心了。”王世魁吩咐。
“是。”馆丁踏着步子走向前庭院。
“王馆长辛苦了。”马天翔带着两名堡丁从月牙门后走出。“马堡主还没有歇息？”王世魁关切地问。
说话间，两名馆丁和两名堡丁已退散到两旁，手按刀柄，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我睡不着啊，”马天翔轻叹一声道，“黄龙滩张无忌夫妇险些遇难，真叫老夫有些儿心惊肉跳。”
“请马堡主放心。”王世魁道，“我已增派了巡夜馆丁，又加了暗哨，决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如此辛苦王兄，老夫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马天翔拱起了双手。
“哎，你说这话那就是没有情义了。”王世魁正色道，“当年若不是你救我一命，哪还有我王世魁？哪还有这天威武馆？”
“当年之事就不必提了。”马天翔截住他的话。
“好，不提就不提。”王世魁话锋一转，“龙儿和珠儿的毒伤怎么样了？”
马天翔道：“龙儿中的是黑砂掌，我已给他们服了黑砂毒掌的本门解药，已经没事了，只须调养两、三天便可痊愈。现在要紧的是，要防天池三老怪前来捣乱。”
王世魁道：“你说天池三老怪真会来吗？”
马天翔凝眸道：“我想应该会来。”
“好极了，”王世魁巴掌一击，瞪眼道，“我倒要看看天池三老怪究竟有多厉害！”
马天翔脸色阴沉：“天池三老怪，一僧、一道、一儒，武功怪异，心狠手辣，王兄切不可大意轻敌。”
王世魁道：“难道连马堡主的断魂刀也制服不了这三老怪？”
“那倒不一定。不过，要说能胜，老夫却也是无半点把握。”马天翔爽朗性格，历来是实话实说。
王世魁闻言，脸色微变：“如此说来，我倒真是不能掉以轻心了。若是张大侠夫妇在天威镖局有什么闪失，对不起老朋友不说，天威镖局数十年的牌子就算是砸锅了。”
马天翔似乎有些心事重重地：“但愿能平安无事就好。”
王世魁看看天空道：“时已过三更，马堡主歇着吧，这里有我，尽管放心。”
“谢了。”马天翔拱起双手告辞。
马天翔带着两名堡丁，回到后院的卧房，刚一进房，他便对堡丁道：“去将马龙叫来。”
堡丁望望窗外道：“夜这么深了……”
马天翔挥挥手：“快去。”
“是。”堡丁垂手急忙退出。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知道天池三老怪可能会来的人睡不着。
有心思的人也睡不着。
张绿敏从爹娘的卧房里走出来。
马天翔卧房里的灯光还亮着。
马堡主还没睡？她的脚步不自觉地踏上了右折的走廊。走到窗户下。房内有人在说话，声音从窗缝里滤出。
“文珠她不顾性命危险替你吸毒，可见她对你的用情之深。”这是马天翔的声音。
“可是我……”马龙也在房中。
“你不用多说，如果皇上真的是逼文珠入宫，她就只能跟咱们去大漠。”马天翔低沉的声音中带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命令。
偷听别人说话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她决定离开。
“她去不去大漠我不管，但我决不能娶她，因为我喜欢的是绿敏。”马龙略有些颤抖的声音。
她的心格登一跳！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如果偷听的话与自己本身有关，那则是另一码子事了。
“人无信不立。你与她已经拜堂成过亲了，怎能不娶她。”
她杏眼睁的老大。马龙与朱文珠已拜堂成过亲了？
“爹！这怎么能算数呢？”马龙激动的声音，“那只不过是我们小时不懂事时，玩过的一次游戏。”
“你们点对烛、香柱，面对明月、神灵，拜堂成亲，怎么又不能算数？”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忍俊不住，险些笑出声来。
“不管怎么说，我就喜欢绿敏，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她刚放松的心弦，顿时又绷紧起来。
“可我看敏儿她并不喜欢你，并不愿意嫁给你。”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认定目标不变，决心不移，总有一天她会喜欢我的。”
“你……”
她悄然退出廊外，然后转身飞也似的逃走了。
她不愿意再继续听下去！
她走进自己的卧房，在临窗的小桌前坐定，望着窗外的星空。
自己总有一天会喜欢马龙吗？
窗外的风柔柔吹着。
浮云轻轻的、薄薄的掩过星月，又悠悠飘开。
钩月像风帆在云海中冉冉穿行。
她眼前浮现出陡峭的山峰，蜿蜒的小路，水雾迷茫的溪泉，杨柳低垂的水湾。
殷涛现在在干什么？
目光转落到小桌的革囊上。那革囊里有一具稀世的琴弦。她颤抖的心弦，再次被拨响。
朱文正又在哪里？
她伸手打开革囊，取出天宝琴弦。
纤指逗弦，琴声悠悠而起，声韵绕梁，飘出房外，在空中茫然盘旋。蓦地，她指按丝弦，琴声凝绝。
“娘。”她轻唤一声，但没有回头。
赵敏轻移莲步，走到她的身旁。
她扭过脸，一双晶亮亮的眼睛望着娘，似要说话，却又未曾开口。
赵敏低头看着她指下的琴弦：“是大唐名乐师段善本的天宝琴？”
张绿敏对娘识琴的本领一点也不惊讶，默然地点点头。
“这琴和赤魔背上的金镫玉鞍，都是朱文正送给你的？”赵敏态度和蔼，问得很随便。
张绿敏又默默地点点头。
她除了点头承认这一事实之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敏儿，你是不是有心事？”赵敏又问，做娘的最懂得女儿的心思。
“我……没有。”这种男女之间的心思，她觉得即使是在娘面前，也难以启齿。
赵敏明亮的眼光盯着她，似乎已透穿了她的五脏六腑。她低下了头，脸色有些发红，呼吸微促。
赵敏凝视她片刻道：“敏儿，你已经是大人了，有些事娘也不便问你，你也不必要告诉娘，但娘要告诉你，凡事要稳重，要面对现实，在相信别人的同时，首先要相信自己，世间有些结论往往都是失之过早。”
她呆怔着，呈似解非解之色。
赵敏久久地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刚才所说的话烙印到女儿的心底里。
张绿敏在娘的脸上看到了真诚的期待，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已领悟了娘话中的人生哲理，明白了娘话里的含意。于是，她点头道：“我懂了。”
赵敏抿嘴浅笑道：“时间不早了，你歇息吧。”
“谢谢娘。”张绿敏道。
赵敏没再说话，缓步离开了女儿的房间。
她脸上挂着笑容，心情却是异样的沉重。
她已经猜到朱文正是谁了，一个拥有无限权力的可怕的人物！
剩下的就是证实。如果臆测得到证实，那么眼前这桩由屠龙刀刀柄里的所谓的藏宝图引起的武林轩然大波，将是一场武林的大劫难。
她缓缓而行，心境就像此刻的夜空一样昏昧。
已经问过朱文珠了，但朱文珠仍然坚持承认这个朱文正就是自己的亲哥哥。
她对朱文珠的态度并不奇怪。如果朱文正真是臆测中的人，朱文珠的反应应该说是对的，因为朱文珠决不会愿全家因自己而遭诛杀九族之罪。
但是，自己的臆测是否正确？
那个救张无忌和自己的蒙面人，真是当年的她？
她的举动是否有阴谋？
情况扑朔迷离，令人费解，问题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她回到房中，没有叫醒张无忌，独自坐在窗前，继续沉思。
屠龙刀刀柄中，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这是一切问题的关键，是一切谜团的谜底，只要解开了这个谜底，一切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
然而，除了死去的原明教教主杨逍和现不知去向的武当七侠大哥宋远桥之外，谁也解不开这个谜。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屠龙刀刀柄。可是，现在所有武林黑白两道的高手，各路的绿林英雄，还有官府、大内侍卫鹰犬，都在搜寻屠龙刀刀柄，这将是一场生死搏斗。她扭头看看张无忌。张无忌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均匀，像是睡熟了。
她知道他没睡着。她太了解他了。她知道他在想什么问题。
一个简单而又现实的问题：如何能避开天池三老怪，坚持到明晚申牌时分，然后去泉溪柳家湾找殷涛。
善于猜测的女人一定聪明，但聪明女人的猜测却不一定全对。
她的猜测只对了一半。
张无忌思索的第一个问题，并不是去泉溪柳家湾找殷涛，而是在想那个救他们夫妇的蒙面人。
高深莫测的武功，似曾相识的面巾洞里的眸子，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着他心扉的东西，难道真会是她？
她现在还在为皇上效命？
她为什么要救自己和赵敏，还要赠药，告警？
他百思不解，如坠五里云雾中。
但愿天池三老怪不要来，待明日申牌之后。功力恢复，便可去泉溪柳家湾找殷涛了。
这才是他思索的第二个问题。
良久。良久。
“梆！梆……”又响起了梆子声。
清脆、响亮的梆子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此刻，已值寅未时分，更深露重，钩月将坠，残星渐渺，天地之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天池三老怪会来吗？
断魂刀王马天翔和大刀无敌王世魁能挡得住天池三老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