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呵……”白上彦轻笑了一声，脸上是一种带着些微轻蔑的不以为意，“就凭他嘉斯德斯？”
“您老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白上彦靠在窗前，殿堂里高亮的明炽灯和窗外的阳光同时打在他的脸上，他那细腻的肌肤被映得宛如悉心打磨的白玉一般。
“嘉斯德斯，一个从平民中成长起来的强者。说来这样的强者并不少，本算不上有多特别，但嘉斯德斯却不同，明明突破到了高级的第十阶段，成就了封号最后甚至成为了封王，但他却仍然活得跟一个平民一样。”
“据说他成为封号后都还去城门口干过苦力，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进入了什么样的阶层，就应该做符合自己阶层该做的事，可是他……就像自己永远都只是一个平民！”
说到这里，白上彦的脸色变得冷漠，眸子里透出淡淡的寒光。
“封王后的他本该是个香饽饽，可是他却拒绝了所有势力的拉拢，皇下四家的、圣龙镇心王的……其他大大小小贵族们抛来的橄榄枝他更是理都没理，连西北那个女人的使者都在他那里吃了闭门羹……呵……其中也包括我们的招揽……”
“啧啧……本来还以为他会加入神圣教廷呢，封王级的实力在护教骑士里混一个总骑士长一点毛病都没有，结果呢，这次却是教皇在他开口前就拒绝了他，跟他说什么‘他的道不在这里’，实际上就是嫌弃而已！”
“力之王，说是一位封王，实际上整个圣城有几个人待见他？最后混了个西城督察使的职务，还是那种就算自己的管辖区里发现了事，自己也只有上报权而没有处置权，甚至连上报权都还与其他部门重叠了的真正的闲职！”
“看看他手底下人的实力，就知道他这个封王被暗中限制打压得有多狠了。”
“堂堂一个封王，手底下居然连一个高位高阶的职业者都找不出来？最强的只有三个高级六段？真是笑死人！”
说着“笑死”，白上彦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他看着前方，脸上尽是冷漠与森寒。
斯伯臣却并没有被心王的态度影响，始终保持着睿智与理性，只是眉头微皱，斟酌道：“即使如此，‘封王’二字本身也代表着不俗的力量。”
“您老的意思我知道，但嘉斯德斯此人，一直极为顽固地坚持着他心里的所谓正义，他虽然现在没有明确站队，但对于我们来说，他永远只可能是我们潜在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说完这句，白上彦眸子里寒光才逐渐收敛，接着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话头一转语气重新变得轻松随意：“您老的顾虑我当然也明白，所以我才用暗语下指示呀！”
“那个鹰尧和犯事的猎鹞是同一个家族，为了保住自己的亲人——嗯，似乎是堂兄？——那他稍微做出了一点冲动的事情，和我这个还在千里之外的顶头上司有什么关系？”
“我可是还在回信中责令严查呢！”
“更别说依我看，他们那边的胜率并不低！”
“您老可能忘了，那边还有一位城主，是司莹！当初司莹可是一位天才啊，战斗技艺打磨得完美无缺，根据自身的独特天赋所开发出来的战技也具有极为不俗的威力，对战斗节奏的把握以及各方面的综合素质都不差，可以说如果她再努力一点，把天赋技与常规战技在战斗中的交叠运用打磨得更协调完美一点，战斗的意志再更加一往无前一点，那她甚至有很高的概率通过帝国的封王测试战，成为一位封王！”
“可惜……”
白上彦说到这里，声音便停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也重新变得沉凝。
斯伯臣此时反倒眉宇松展，神色有些恍然，“是挺可惜，她颓废消沉得太久了……据说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打磨自己的战斗技巧，现在的实力说不定比她最惊艳的时候还要更弱些……”
斯伯臣说到这里识趣地闭上了嘴，因为面前男人的脸色已经阴沉地吓人。
“贱女人！成为了我的狗，还想磨钝自己的牙！”
“当初只把她扔到偏远地方当城主真是对她太仁慈了！”
白上彦骂得有些咬牙切齿，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神色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算了，这件事就说到这里吧，反正那边不管结果怎样短时间内也与我们无关，哪怕最糟糕的结果，一两个本就不能保证绝对忠诚的封号级战力，我还损失得起！”
“嘉斯德斯，终究只是一个稍微有把子力气的莽夫而已！”
“即将到来的预言之日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关心的东西。”
“只剩九天了……等那一天真的到来，谁也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事情。”
提到预言之日，斯伯臣也面色沉凝。他没有接话，保持着笔直庄重的站姿，肃静地站在原地。
该讨论的他们已经讨论过了，该分析的也分析过了，现在他们能做的，似乎仅仅只有等待见证那一天的来临。
反倒是兽耳少女卡莉似乎受不了这种过于安静的氛围，不安分地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道：“主人，要不我们不去了？不就是一个人类的死亡之日嘛……我们完全可以先在这里看着，等他们先乱起来，我们先看看是怎么个乱法再作对策？”
听到这话，本来面色十分凝重的白上彦一下子有些忍俊不禁，连旁边的斯伯臣都不禁瞥了她一眼，眉上消散了阴云。
“你这小傻狗，这话可不能乱说！”
白上彦一把就按到了卡莉的头发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夹住了少女头顶一只毛茸茸的尖耳朵，不轻不重地揉捏了起来。
“预言之日那天去参加神圣教廷新选的圣女的加冕仪式，这是那一位亲自的邀请，这天下谁敢不去？”
“他所预言的寿终之日将近是真，但只要他还没有真的死去，这天下英雄谁敢忤逆！”
“而且他居然把圣女的加冕仪式定在预言之日这天，摆明了是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完成神圣教廷最高权柄的新旧交替，这样重大的事情，即使他不邀请，我们都得去！”
“去亲眼见识见识，那位即将掌握整个神圣教廷最高权柄的……新的圣女！”
……
耀华城，城主府共鸣殿。
鹰尧和司莹两位城主一阵好等，终于等到了共鸣石装置里再次响起了那种听起来怪异的“嗡嗡”声，不出意料，心王回信了！
迫不及待地接过解译好的信纸，两位城主同时看向了上面的内容：先是一套很正式的、实际宛如废话一般的官方辞令，接着是对猎鹞罪行的严正批评，然后才是一些责令严查，并要求亲自审判的字语，最后甚至还表达了几句对于力之王嘉斯德斯行为的赞扬与肯定，用词之热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心王与力之王嘉斯德斯之间有着深厚的友情。
这封回信内容不短，但也并不特别长，不过不管是鹰尧还是司莹，都站在原地认真地看了很久，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仿佛要研究透每一个字的位置，每一句话的语法一样。
两人的表情也在这期间越来越丰富，鹰尧是惊讶、震撼，然后渐渐脸上又隐隐浮现出了一种按捺的兴奋，他抬头望向司莹，目光里开始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热切。
而司莹的脸上同样露出了震惊，但很快却演化成了一种身不由己的苦涩，目光渐渐失神，姣好的面容都变得灰暗，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而就在司莹黯然失神的时候，鹰尧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神色恢复了寻常。他笑盈盈地朝司莹拱了拱手，“司莹城主，我们该去完成心王大人的指令了。哦，差点忘了，我还要避嫌，严查我堂兄的事情只能都交给您了。唉，我那堂兄走错了路，终究是要接受惩罚的，您派去看押堂兄的人切记要认真谨慎，我那堂兄性子激烈，他已经错了，我实在是怕他一错再错下去。”
司莹却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扭头，便走了出去，步履沉重，肩上像是压着无形的重物。
鹰尧也不恼，转而态度恭敬地将信纸递给了门口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调查团士兵：“心王大人的回应都在这里，劳烦交给嘉斯德斯大人过目。”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微笑，好似一个行的正坐的直的谦谦君子，也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的目光里察觉到一丝带着兴奋的冷意。
心王的回信表面上看当然不存在任何问题，但非南境城主外的其他人谁也不知道的是，心王其实还设置了一种需要独特的解读方式才能读懂的密语，那是一种能把真正的信息隐藏在看似平常问候的话语里的秘密暗语，在这种正式的、官方的联系中，这种秘密暗语所表达的信息才是心王真正的指令。
而他和司莹刚才之所以震惊得一时都没管理住自己的表情，就是因为他们已经读到了那个隐藏起来的真正的指令！
那个指令就是……杀了力之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