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明了自己力之王部下的身份,帕尼尔冷着一张,迈进了城主府的大门。
之前因为调查的方向不同,他在厉鬼事件中可谓是一无所获。不过在天澜不知怎的飞到天上慢慢酝酿倾天之火的时候,他碰上了一小队跟在几只厉鬼后面的调查团士兵——是豪格的部下。
于是一番情报交流后,他知道了这座城市大部分的厉鬼居然都汇聚到了一处邪恶团伙的地下老窝里,并且群鬼还把那个团伙给一锅端了,甚至成功“复仇”的厉鬼就像心愿完成再无牵挂一样,就那么大片大片的原地消失,当真是把“厉鬼复仇索命”的剧本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复仇,他对那个幕后操纵厉鬼的人实在是不好说认同不认同,毕竟哪怕已经证实厉鬼只会攻击特定的人,不会杀戮无辜,但这件事情本身对这座城市的秩序的冲击简直是颠覆性的,诸多的恶果根本无法挽回!
最糟糕的是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据豪格的两位部下描述,汇集在地下的群鬼复仇完毕后,仍然有少数几只鬼没有消散,看起来像是还有要复仇的对象。
那几只鬼正是他们正紧跟着的这几只。
其目标显然是远处轰鸣不断的城主府。
连帝国任命的城主都敢动,幕后操纵厉鬼那人真是有够疯狂!
不过就在那时的帕尼尔打算也跟着来城主府的时候,天上的火焰突然倾压而来,紧接着便是浩瀚的血色剑光刺破苍穹!
那道剑光真的太震撼了、太耀眼了!在剑之一道上他自认为自己并非甘于服输认命之人,但那个时候他仍然升起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惊艳感和挫败感——那是他一辈子也追不上的高度。或许,那也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剑士职业者一辈子也追不上的高度。
天威般浩荡,动魄惊心。
望之观之,一瞬间让思维都变成空白。
等回过神来,所有的厉鬼已经全部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因它们而出现的所有的痕迹。
整座城市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感觉很真实的幻境。
彻底回过神来后他改主意了,没有立刻去城主府,而是先按照两位部下的指引找到了还在地下处理后续的豪格,相互交流情报时还遇上了一个城主府的供奉强者,号称奉命来调查,实则对方看到地下大厅的场景后整个眼神都变了。
只是他们也不好轻举妄动,哪怕豪格收集到的证据全都指向了城主府。
到了这个层面,已经不是他和豪格能够自主处理的了。他们能做的,只有把一切事实上报嘉斯德斯。
整个城主府灯火通明,火系魔晶石点亮着明炽灯的暖光,照出了金漆碧瓦,画栋雕栏,坐落在中央的主殿匍匐在宛如白昼的光明中,显得大气恢宏,偶尔能看到许多人影往来进出,脚步匆匆。
帕尼尔没有多看,脚步似慢实快,走得端正稳健又行动如风。
那个城主府的供奉已经先到了,不过他也没有慢多少,一切还得看自家老大的决意。
果然,主殿之中,气氛已经有些紧张。
之前进城时见过一面的猎鹞城主,此刻在自己的座位前站着,死死地盯着刚刚从殿门外走进来的他。那目光,带着压抑的暴怒,却又有着宛如毒蛇般的阴冷与疯狂。
帕尼尔看了这位城主一眼,便感到有无形的压力潮水般涌来,让他每走一步都如同在奔涌的大河中逆着河水前行,冰冷的河水撞在他的身上,又滑过他的皮肤。不过他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目光微凝,精准地控制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肉,让步伐都不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紊乱,依旧维持着之前的节奏,走得端正又稳健,步下生风。
真正的强者怎会受这点气势的压迫而迟疑?他每日不懈怠地练刀,既是在练刀,也是在练心,细细地体会每一次挥刀时每一寸肌肉的收放,每一缕灵气的游回,总会给他带来别样的灵感,锋利又坚固的意志一点点在灵魂更深处沉淀。
“来了啊,都查到了什么?”
嘉斯德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唠家常,稳稳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魁梧的身躯沉稳得像一座山。
来自猎鹞城主的气势压力到了这里陡然消失,就像从奔涌的河水中一下子来到了无风的湖面。
帕尼尔冷峻的脸上也不由多了一丝平和,他望了一眼猎鹞城主的方向,接着便开始把所有从豪格那里得到的情报娓娓道来。
大殿之中,渐渐变得落针可闻。
鹰尧城主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久久未动都不自知。
司莹城主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下了手上的小动作,捏着带鞘的匕首,冷冷地注视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猎鹞•半山。
身为城主,不仅包庇自己的魔人儿子,甚至还借机暗中招揽其他魔人,用自己城民的命来“喂养”魔人?这事若是真的,猎鹞城主十条命都不够死!
司莹的看向猎鹞城主的目光越来越冷,气机牵引之下,她周围的空气都似染上了淡淡的寒气。
“等等,不可能的吧!”鹰尧城主面色震惊,开口打断了帕尼尔对暴熊以及城主猎鹞的漫长的罪名指控,一脸的不可思议:“小侄向来憨厚乖巧,怎么可能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人?还有堂兄你快说句话啊,他在污蔑你啊!”
“是不是污蔑一查便知!”嘉斯德斯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站起来的过程中如战斗前的热身般小幅度扭动了一下肩膀,这个小小的动作却给他那魁梧壮硕的身体平添了三分凶气,让所有直面他的人都忍不住心生畏惧。
“不过既然我手下的兄弟都已经把那处地下的魔窟一锅端了,想来必定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铁证……猎鹞城主,之前你说那是幕后操纵厉鬼幻象的人对你的污蔑,那么现在,你可有话说?”
嘉斯德斯目光如电,一双眼睛像是看穿了猎鹞周身的所有破绽,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便能瞬间倾泄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猎鹞城主此刻的面容都开始变得狰狞,不知是因为丧子之痛还是因为因为罪行被揭穿。他的拳头死死地捏紧,华贵的锦衣绸缎下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像是在准备着什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像是只待时机一到,整个人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
嘉斯德斯身上的气势到了这个时候却反而稳定得可怕,任由猎鹞身上的气势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可怕,却始终不增一丝,不减一丝,稳定得像一座亘古不动的山。
双方的气势碰撞在一起,战斗一触即发。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鹰尧着急又显得慌乱地闯进了二人中间,他手腕的衣袖在额间轻轻点摁,像是在胆战心惊地擦着冷汗,却刚好挡住让嘉斯德斯看不见他的表情。
“哎呀两位这又是何必呢?堂兄!你糊涂啊,难道想对一位封王不敬不成!事情现在下结论还早,至少也要先真的看到真真切切的证据再说。不过话说回来了,虽然我仍然不敢相信暴熊侄儿是魔人,堂兄你会做这种事情,但如果力之王大人的部下真的带来了铁证,那即使是我,也绝不会姑息!我必定会亲手抓住你,将你押送到心王城任由心王大人处置!”
鹰尧义正言辞地说,说到最后语气甚至显得慷慨激昂,像是他真的是一个堂皇正派,不惮于大义灭亲的人。
反倒是另一边一身黑衣带着冰美人气质的司莹城主在这个时候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自己的嫌疑都还没洗清呢,就忙着帮别人说漂亮话。”
“我?我有什么嫌疑了啊?”
“一口一个堂兄叫着,还好意思说这话?”
“这……这……这我是真不知情啊!”
鹰尧城主这回是真的流着冷汗,说话都乱了节奏,不过司莹撂下两句话后就根本没再理他,用一个并不正式,但更舒服的姿势靠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自顾自重新把玩起了手里的宝石匕首,目光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嘉斯德斯看了她一眼,才重新认真地打量起了神态看起来有些窘迫的鹰尧。
司莹城主倒是提醒了他,这个鹰尧也未必有多干净。刚才鹰尧初次听到猎鹞的罪行时的那种震惊的表现,连他都下意识觉得对方是真不知情。但现在仔细想来,他和猎鹞可是堂兄弟的关系啊,哪能一句话就把干系撇清!
而且鹰尧刚才虽然看起来是一副不惜大义灭亲的正派样子,说的话也很漂亮,但那根本就是缓兵之计,而且还是理由极为正当的阳谋——说把猎鹞交给心王处置,也就意味着这事儿他嘉斯德斯根本管不着了!
心王,白上彦,是帝国的“南境大公爵”,整个帝国南境都是他的领地!他是这帝国南境上百座大型城市,数千座中小型城市的所有城主的顶头上司!
按照正常处理程序,在这帝国南境有城主犯了事,还真的应该由心王来处置。所以鹰尧刚才的话即使是他也难以反驳。
也就是说他唯一可以直接把猎鹞城主处理掉的机会其实反而是刚才,刚才只要这位城主敢对他动手,他便有绝对充足的借口将对方的命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