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嚎过来，小手又往前一伸：“爷爷，我听到你说外婆家坏话了，给封口费。”
肖珩一巴掌拍他屁股上，笑着训：“我说什么坏话了？你不能为了挣钱就污蔑我啊，知道吗？”
嚎嚎手就伸着，“好，我刚才都记住了，您不给，我就学给我外婆听。”
祁蔓说：“给吧给吧，他这上面记性可好了。嚎嚎，不能说给外婆听，更不能说给别人听，都是家丑，别人知道会很丢脸的。”
嚎嚎问：“什么是家丑？”
祁蔓说：“就是上次村里有个男人被老婆打得到处跑，周围人都在笑他们，那就叫家丑。”
“哦。”嚎嚎似懂非懂，又把手往前一伸，“那好严重的，要十块，爷爷，要十块封口费。”
肖珩手掏到一半，又塞回一百块，找了张十块的给孩子，“这还真不贵。”
孩子的口是封住了，鲤鱼胡同的人就没几个不知道万家的事了，立冬这天，几个人窝在小厅里休息，就絮叨起大少奶奶。
“听说一套豪宅和两个亿都输光了，这家子，真是别人的钱他不当钱。”
“哪有啊？你别瞎传话，让欣姐听见，又得说你。”
“我哪有瞎传，你问她，是不是？她亲耳听见的。”
“真哭得挺惨，我在外面走廊上都听见万太太在骂少奶奶了，唉，摊上这样的娘家，也不容易。”
“她不容易，她使唤我们的时候多威风啊？我在这儿都干了快十年了，老板都没这么使唤过我们，就她，一堆小家子规矩。二丫还站在外面呢？”
“可不是，这小丫头就不如她姐姐，忒实诚，连往门洞里躲都不知道，我给她送点热水，不然一会儿欣姐看到，又说我们拿乔欺负她一个小丫头了。”
大门外，二丫裹紧外套看着路口，换季的时候一堆要买的东西，偏偏万婉还觉得买回来的不够精致，这些天就在退货换货了。
自从上次立规矩被公公私下里责备了一回，万婉是再不敢让谁站在门口显礼数了，她就是买的东西太多，随便安排了个人在门口接包裹。
“二丫，喝点热水，等按门铃你再开门，不用在这儿站着。”
“谢谢笑姐，”二丫掏出手去接杯子，小心喝了一口，“太多了，一会儿开一会儿关，也麻烦。”
看左右都没人，二丫悄悄问：“老板什么时候回来？这些都退了又买，要多花很多钱吧？”
其实退的根本没多少，那些在普通市场批发购买来的根本不好退，万婉都是让堆放附近的闲置回收站里，这一来一回至少得损失好几万。
这点钱万婉自然不看在眼里，但二丫是从山里来的，她觉得那些好好的东西都白扔了太可惜，这要拿回她老家都够一个村的人过冬了。
笑姐三十来岁，她是京城本地人，对二丫这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孩子怜爱是有的，但心里也很看不上。
听小丫头叨咕钱，她随意道：“这有几个钱？哎，车来了，这怎么还买上大件了？”
万婉看家里也没几样像样的摆设，就大手笔花了十万买了一个艺术摆件回来。
“这个就放在花园池子边，那儿空荡荡的，怎么看都差点氛围。这个过年看着也喜庆。”
二丫看着巨大的瓷不瓷、塑料好像也不是塑料的两个概念派小人，她仰着头，真觉得自己这个农村人没审美。
笑姐也没懂，她看着这个什么设计师作品，也不知道它贵在哪儿。
半个月后，肖珩回到家，他跟嚎嚎的态度也差不多，都是满眼的走错门。
他左右看看，小声说：“这是我们家吗？”
嚎嚎摸着墙壁上的涂鸦，很肯定：“是！爷爷，我画的宝宝还在这里。”可看着旁边的树，嚎嚎又挠头，“可是家门口为什么都是树？我记得，是草啊。”
“你先去敲门，”肖珩把行李提下车，看着左右一排排花树，他挺不懂，“原来那些净化空气的，这栽就栽了，怎么下面还给铲了？“
万婉对这项举措的解释是：“那个乱糟糟不太美观，这个树修剪得更好看，您看现在外面多规整？”
肖珩笑笑，对比家里这些乱糟糟，外面是挺规整。
他问：“这都是什么呀？”
万婉顺着视线看，“那个是雕塑，工艺品，知名设计师作品，爸您喜欢吧？”
肖珩嘴角有点僵，嚎嚎说：“好丑。妈妈，像鬼一样。”
万婉拍儿子：“什么审美？这叫艺术。你不懂不要瞎说。”
肖珩在心里说：“我也不懂。”
他摆摆手，“那个，我，我门上的那个帘子呢？”
就这么乱看的功夫，一道非常风流婉约的刺绣挡风帘进入视野，肖珩看着那帘子，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万婉也愣了，“那，那个帘子它很旧了，我给，爸，很重要吗？”
肖珩只问：“你把它弄哪儿去了？你放哪儿了？”
万婉支吾道：“那个都很旧了，我就，给送人了。”
肖珩急问：“送谁了？”
万婉嘴唇翕动，“我，放闲置点了。”
肖珩气得侧头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回过头：“那是我们家几个孩子小时候做的，宁家十五岁时就有了，它能不旧吗？行了，丢就丢了吧，你先回去吧，我要歇会儿。”
“那我，”万婉张口说到一半，肖珩已经转身往里走了。
回到房间，肖珩一看到门帘上的精致刺绣，他就觉得心被扎着疼，跟那绸面一样，千疮百孔。
万婉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她原来就看那帘子破，外面的粗布都洗得发白了，去年她就想给换了。奈何管家的事轮不到她。
今年刚好赶上换季，她干脆就把家里老旧的东西都淘汰了，屋里的老物件是古董不能动，一个做功粗劣的门帘能有什么价值？
“什么？”宁家晚上回来听说这事，半醉的脑子都跟着清醒了，他坐起来问：“你没事去动他那帘子干嘛呀？那我们几兄妹小时候做的，那会儿都刚能动手做点东西，后来潼潼出国，我也上大学，这些年都各在一方，就这个最有纪念意义了。”
万婉也后悔：“我也不知道嘛，我看挺旧的了，以为爸是想省钱，那新帘子我都没报账，我自己给他买的。”
宁家叹气：“你这好心，真扎人。我爸没事吧？”
万婉更加心虚：“好像没事，他也没说什么，但晚上没出来吃饭，说他有事忙。老公，不行再做一个吧？那种材料也不难买。”
宁家无语：“那是材料的事吗？那是回忆，是纪念。唉，跟你说你也不懂。还有你那些艺术品，不能便宜你就可劲往家搬啊，那都又尖锐又碍事，咱家有孩子，这要撞上去怎么办？”
万婉不吱声，宁家又站起来，“我去看看我爸，你啊，怎么那么爱创新呢？刚才进来差点吓到我，一张扭曲的脸怼在那儿。”
万婉嘀咕：“都没品位。回来顺便把孩子接回来，出去那么久，脸又黑成碳了。”
宁家回头：“他在哪儿啊？”
万婉下巴往对面一点：“跟他外婆讲故事呢，都讲一遍了，又去缠他外婆了。”
宁家看了眼对面，又问：“你怎么不去接？租房子的事你还没说？”
万婉不耐烦：“我怎么说啊？这一天天多忙，我跟她说，她再哭再骂一顿，还嫌我不够丢人啊？你跟她谈，你是姑爷，总要给你面子的。”
宁家也摇头：“我不跟她谈，让我爸谈，我爸口才好。”
肖珩还在为自己不知道被扔哪儿去的回忆哀悼呢，倒霉长子他又来了，还给安排了一任务。
“我不去，你都三十了，又不是三岁，花钱还要父母做主吗？真白活这么大了。”肖珩直接拒绝，租房子的建议都是让祁蔓去提的，他才不做这恶人呢。
宁家继续恳求：“爸，好大一笔钱呢，马上就过年了，她一直住在这儿，动不动就唉声叹气，多影响咱们家的磁场啊。您就帮我劝劝，她对您印象挺好的，”
肖珩抬头：“她对我印象再好，也不能放着几千万不要啊，你少在这儿忽悠，我不去。你实在不想，等你妈回来，她明天就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