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顺这下子不敢吱声了,他默默从饭桌上离开,反正他也吃饱了。
刚走开没两步,就听余楚气吼吼开口:“我听见了!又不聋。你早说在锦晖楼安排了我能忙成这样吗?就看我笑话,还这态度,真是白有你这大哥了。”
秦吾又气又笑,抬手一筷子敲过去,“那不是你好面子,你儿子又好节俭,我总不能看着你俩为一婚礼闹到父子反目吧?”
余楚眼睛一瞪:“他敢!反了天了他。”说着,又笑了,“那你也应该早跟我说,”
他站起来往对面一坐,“那酒宴什么规格啊?我儿子就结一次婚,一定要盛大,他那女朋友真行,非办什么环保婚礼,我都要烦死。”
秦吾懒得理这善变的嘴脸,随口说:“盛大,隆重,你就别掺合了,省得回头又为这事吵起来。我好歹是干爸,他得给我面子,坐过去,多大了还这么黏糊。”
余楚双手往大哥脖子上一抱,“我多大了也是三爷的小宝贝,你跟我说说,都怎么办的?怎么也不让我参与一下呢?这我儿子,就一个,我这,多遗憾啊。”
秦吾往旁边嘴里送一口肉,“遗憾什么?这几个月你都快把这房子拆了,差不多得了啊,你儿子马上就得有老婆了,不跟你这爸亲了,别总讨人嫌。”
余楚咽下吃的,不满道:“他还嫌我?我都没嫌他呢,看他找的那媳妇,是也挺优秀,可也太不知道照顾长辈心情了。她父母怎么也不管管?”
秦吾问:“呼呼说她父母也不怎么赞成,只是安娜坚持,西方人都讲究尊重嘛。”
余楚心里泛酸:“这臭小子,就知道跟你说,我才是亲爸。他就跟你这干爸亲,势利眼!”
秦吾笑了笑,侧头看他:“瞧你这小鼻子小眼的样儿,还有点当爸的气度吗?坐过去,把饭吃了,凉了又胃疼。”
余楚问:“我这新菜怎么样?珩哥刚从城外带回来的,我中午吃觉得这菜特别清甜,就要了一捆回来。再喝点汤,这也是我炖了一下午的,你说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天天忙得没时没点的?”
秦吾笑:“那怎么办?我也得能退休啊,一会儿回来,别跟孩子开口,我来谈。”
呼呼刚出公司就知道爸爸和干爸又吵起来了,他安慰弟弟:“没事,他俩经常这样,一会儿就好了。”
结果回到家,一楼黑洞洞的,呼呼放好鞋,打算直接回房,就听黑暗中他干爸说:“呼呼,过来,坐会儿。”
呼呼没听到婚礼的事,看干爸在黑乎乎的客厅里好像挺烦闷,他赶紧按开灯,坐过去问:“干爸,怎么了?”
秦吾手里夹着根雪茄,看干儿子一脸担忧,他沉沉一叹:“你爸又脾气上来了,我在这坐会儿。”
呼呼心里一惊,“干爸,我爸他怎么了?他最近是脾气有点大,这又为什么啊?”
秦吾继续烦闷:“还不是为你这婚礼,今天又突发奇想,说把院子给封了,搭间暖房做玫瑰园给你们办婚礼。你们多环保啊,我当然不同意了,就火了。”
呼呼很愧疚,伸手往干爸背上拍拍:“干爸,我也知道我爸有点固执,可我们都说好了,”
话还没说完,秦吾突然就坐起来:“是,年轻人就得有坚持,你放心,干爸肯定支持你。还不让我回去,爷有的是地方睡,你早点休息,”
看干爸站起来,呼呼真是惊到了,忙拉着说:“干爸您干嘛呀?这么晚了您去哪儿啊?”
秦吾看看表,“哪里晚了?这时候出去正热闹,跟你爸说,他就踏实守着他那地盘,我还不回来了。”
呼呼忙拦着:“那怎么行呢?我爸就小孩脾气,他是冲我,不是冲您,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计较了。”
秦吾转头看干儿子,又往楼梯方向看了眼,问:“那你说怎么办?我这回去不得妥协?我都答应了你,现在又去顺着他,这左右摇摆,还能是个长辈的样子吗?”
呼呼内心挣扎,好一会儿才说:“那实在坚持,我们也能,总不能为我们这婚礼闹到您们关系不和。干爸,我跟安娜说说,我相信她也会理解的。”
余楚一直就趴在门后听着,看门把手转动,他忙往床上一躺,背对着门口装生气。
“哎,不用演了,根本就没进来。”
余楚一听是秦吾的声音,赶紧翻身坐起来,“他怎么说?这就同意了?这么容易?”
秦吾乐得笑,“就你这儿子,跟你智商也没差多少,忽悠他还不简单?答应去跟女朋友协商了,他总不能为了他那点事就闹到父亲都这把岁数了还被抛弃吧?”
余楚气笑:“五哥你真损,”他往旁边一靠,“不过我喜欢。哎,我现在就把喜帖写好,肯定得在锦晖楼啊,我怎么算我们家也有百来桌呢,不请也得罪人啊。”
秦吾往床上一靠:“你沉着点气,等孩子主动提了,你再开始办。也当了几十年的爸了,怎么一点儿策略也不懂。”
余楚又蹭过去,笑嘻嘻说:“还不是有大哥罩着,我要操什么心啊,反正有人管我。五哥,您累不累?我给您捏捏。”
秦吾直撇嘴:“瞧你这德性,睡吧,刚才还嚷着胳膊搬得酸,现在又有力气了?过来,让哥抱抱。”
余楚立刻往大哥怀里一靠,黏糊说:“哥,我是真累,珩哥太凶残了,让我干了一天的活,他家也不知道请那么多人干什么,总支使我干活,”
秦吾本还打算挤兑两句,一低头,小包子都睡着了。
“这小子,光长岁数,不长脑子。”
余楚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他终于不焦虑了,一晚上睡得香沉。直到早上才迷糊着睁开眼睛,他双臂搂过去,含糊说:“别,我今天还有好多事忙呢。”
秦吾心不在焉地问:“忙什么?不是都定下了?乖,都忙这么久了,今天好好歇歇。”
一直消磨到吃过早饭,两个人才磨蹭着下楼。
周顺看余楚叔又挂在大哥干爸身上,他心里其实很纳闷,这两位总没事就吵,可又从来不隔夜,时不时就黏糊成这样。
母亲说大哥的爸爸跟了男人,父亲说大哥的爸爸就是个卖屁股的,周顺小时候根本没见过余楚几次,长大了再见,也总觉得他冷冷的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可在家里见过几次他跟秦吾的相处后,周顺突然就理解母亲对父亲的看不上了,这个大哥的爸爸真是个会晃人眼的男人。
余楚在家一向不避讳跟秦吾的亲密,他搂着大哥的腰,仰头问:“今天去哪儿玩啊?我都好久没出去逛逛了,哥,你陪我去试试车呗。”
秦吾坏心地问:“坐着不难受了?”
余楚扭头哼,眼角又去偷瞄对方的反应,看理也不理,就又回过来:“你刚才说去玩儿的,现在又这样,你忽悠我呢吧?”
秦吾冲楼下的小孩说:“小顺,收拾好也去换身衣服,我们今天去看看你大哥的婚礼场地。”
余楚问:“这有什么好看的?平时不都在营业吗?”
秦吾说:“哪有到日子才开始安排的,也得让你这家长去看过才能定下来啊,不就没筹备过婚礼,看你这一天天折腾的,差点没把这房子给拆了。”
余楚嘴角上扬,“昨天不说不让我掺合,现在又让我去出主意,你真善变。”
秦吾随手往他屁股上一拍:“开车去,就会摆弄你这张嘴。”
周顺看两个人这状态,有些犹豫:“秦伯伯,我还是不去了吧,我也不懂。”
秦吾转身看向小孩,“也不只这一桩事,你大哥担心你过几天要去录节目衣服不够穿,说中午带你去买几身衣服。别跟他提婚礼的事,知道吗?”
周顺忙点头:“知道。大哥现在是管理层,他应该趁着婚礼多请些人联络关系,我妈也说应该办隆重点。”
秦吾笑了笑,“虽说父母的意愿也很重要,但也得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我们就是先去看看,如果你大哥就是不愿意,也得尊重他的想法。毕竟是他的婚礼。”
周顺心里羡慕,他从小到大就被规定做什么了,做不好还要被嫌弃。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跟大哥是同一个爸爸,也许,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会。
大哥能这么光彩夺目地长大,是因为他有个干爸做什么都会尊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