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瑞君今天实在经历太多,回到住处很久才静得下心来慢慢梳理。
指挥使说将为自己请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
不过既然当众说出来,应该是真的。
只是自己的陈述有虚构成分,万一那双岳顶抓到的九个俘虏供出实情,自己就悔落个虚报军功的下场。
想到此,当即喊岑副领进来:“想办法去查一查,那九个俘虏究竟去了哪里?”
岑副领又去找布参军,很快回来禀报说:“布参军打听到,那九个人根据意愿都分到民团,现在正与其他愿意去民团的匪兵在一处,经过集训之后就下放到民团去。”
楚瑞君稍稍放心。
看来这九个人没有被楚亭君特别对待,于是吩咐岑副领:“尽快和这九个人通一下气,告诉他们若有人问起,就按我们交代的去说。”
“遵命!”
见岑副领退到门外,楚瑞君又沉吟起来。
从楚亭君说既报功亦报过来看,他不打算为难自己。
只是,他为何这样做?
想来想去,楚瑞君想明白了:长兄这是要收服人心,同时营造好名声。
众所周知,长兄回安庆就是为了那个位子,眼下施个恩惠取得三弟支持,何乐而不为?
至此,楚瑞君对自己能够绝处逢生充满了信心。
楚亭君,你胆敢向父王投诉我,我就派人散布你苛待兄弟的流言,让百姓唾沫淹死你!
谢谢你为我报功,恭敬不如从命,大哥,我且收下你这个人情!
其实,楚瑞君完全自作多情,他错误理解楚亭君的用意。
正如小豆子所言“人若犯我,斩草除根!”,楚亭君不是小人,也不会无条件当君子。
早已推测三弟会打听九个俘虏的下落,他吩咐余适故意泄露投降土匪的行踪:“旱龙洞出来的大半去了民团,双岳顶那几个也全部去民团,民团要扩容了!”
抹桌抹凳的布参军听在耳里。
很快,余适禀报说:“岑副领果然来找布参军,布参军果然告诉他,那九个俘虏即将下放民团。”
估计三弟下一步就是收买那九个。
或者灭口。
“作恶多端,还痴心妄想虚报功劳,真是贼心不死!”
对这个所谓的三弟,楚亭君失望透顶。
这时赵曙进来禀报:“那九个俘虏及盘师爷已经在偏厅等候。”
楚亭君来到偏厅,赵曙向俘虏介绍说:“这是王廷观察使兼滁河剿匪指挥使。”
九个俘虏诚惶诚恐地见礼。
盘师爷与楚亭君相处大半天,没有九人的惶恐,却多了十分敬畏。
楚亭君让十人坐下,自己也坐下,才慢慢说:“本使找你们来,是想了解今天双岳顶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双岳顶本来不在本使作战预案内。”
十人面露惊奇。
“本使早已得知,方大雄率领部下转移到了旱龙洞,而旱龙洞很快就要被走蛟掩埋。本使原来打算旁观方大雄最后结局,但是得知旱龙洞尚有无辜百姓居住,必须抢救出来。也考虑到山匪当中亦有良心未泯的,不妨给他们重生的机会,于是与钟太守空身前往以示诚意。后面的想必诸位都知道了。”
九个俘虏大为感动,流下了热泪。
他们已经从盘师爷口中得知旱龙洞发生的一切,现今听指挥使陈述,将前因后果串连起来,简直醍醐灌顶。
连忙虔诚跪拜:“指挥使慈悲为怀,我等蒙受深恩,无以为报,今后肝脑涂地报答您的重生之恩!”
楚亭君连忙叫他们起来:“些许小事,不足挂齿。然而今天议事厅议事,正丞大人所陈述,与本使在旱龙洞所了解,很有出入,因此将你们找来核实一下。”
九人也不隐瞒,就将地道塌方后,方大雄转移二百九十四人,只留二十六人留守双岳顶营房,不想怀德军清早偷袭,打死八个哨兵,放火烧山焚营,强硬攻入营门,在大营杀死九个、俘虏九个的经过说了。
楚亭君又问了一些细节,包括楚瑞君询问方大雄行踪,听说地道塌方时大叫“糟糕”,得知方大雄早已转移时失控,吼叫带路等细节,都问了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楚瑞君半路更改行军路线,是为了独占功劳!
楚亭君略略摇头,见甄长史示意记录已经整理完毕,就问这九个人:“本使要将你们的口供上报王廷,你们可愿意在供状上画押?”
“愿意!”九人齐声说。
侥幸捡回性命已是难得,哪里敢讨价还价。
于是签字画押。
楚亭君又说:“接下来你们是加入民团,抑或回家种地,各人自便。”
“我们愿意加入民团!”
“好!然而半年之内,你们都要注意自保。最多半年,这件事就会水落石出,坏人得到惩处,你们方可以肆意自由。”
“晓得的!”
小头目说:“我们不写这供状,估计死得更快。”
于是把进城之前,楚瑞君与岑副领商量如何处置九人时,岑副领做了个抹脖子手势这件事说了。
其余八人都倒抽凉气。
倘若不是被范总领接走,自己现今是否活着都很难说。
盘师爷将九人送出厅外,叮嘱说:“估计他还会找你们的麻烦,注意点!”
盘师爷在弟兄中颇得人心,九人真诚地说:“师爷,您也多保重!”
送走兄弟,盘师爷转过身时,却听指挥使说:“你来当民团副领如何?”
盘师爷极度震惊:“不可!万万不可!”
楚亭君皱眉问:“为何?”
“小的屈身匪巢多年,声名狼藉,实在不敢接过此重担。”
“我了解你,你因为家人被村霸欺凌,一时愤激上山落草,又被方大雄封为师爷,捆绑在双岳顶上不得离开。”
“大人!”盘师爷眼睛湿润了。
“你在双岳顶,没有参与杀人越货的恶事,反而时常劝阻方大雄作恶,身陷匪巢情非得已。”
“大人!”盘师爷扑通跪下,“盘某有愧,当不得大人如此高的评价!若任职民团副领对大人有利,盘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磕头。
楚亭君连忙叫余适将他扶起,很恳切地说:“本使认为你可行,即是可行。现今近两百山匪选择加入民团,必须有个妥当的人引领他们,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盘师爷庄重地说:“谢指挥使信任!”
“你这个民团,可比郡里原有的民团规模更大!”楚亭君走近,拍拍他的肩膀,“目前,你们仍然归原有民团总领管理,等一切上正轨,两个民团会相互渗透,你管理的可就不止自己的兄弟了,你的道路会越走越广阔!”
“谢指挥使信任,卑职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盘师爷回到住处,激动难眠,连夜写出万字陈述状,一大早交给楚亭君,与那九人供状一起作为上交王廷的证据。
这一个个都是有着落了,却把一个人愁煞了。
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