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村子与院落,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爹爹去世的时候,已经是六十出头了。在我们这一带的村子,这种年纪,不算太早,勉强也说得过去了。只是,他年近半百,我才出生。这样一来,他和娘亲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见到,他们的宝贝女儿,披上嫁妆!这种心情,也不难理解吧?
而对于我来说,短短的几十天之内,双亲相继辞世,这又是怎样的悲伤与哀痛啊!由于再无其他兄弟姐妹,这样一来,这个世界上,与我有着血亲血缘的人,就再也没有了!就这样,在这人世间,我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天地之大,如此形单影只,此中的孤独、苦涩与无奈,又该向谁诉说呢?旷野之上,莽莽苍苍,一只失群、迷途的羔羊……
多少年以来,多少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黎庶众生,都在追求着、渴望着长生不老。然而,那一座座坟茔,那一把把白骨,那一处处荒山野岭,却又在无情地嘲弄着、嗤笑着:醒醒吧,人死如灯灭,再显赫的权势荣耀,再耀眼的荣华富贵,再动情的海誓山盟,也圆不了那个长生不老梦!在时空的长廊里,并没有人世间的地老天荒。
既然是这样,人生在世,意义何在呢?
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是这尘世间的匆匆过客,那么,这起点和归途,又该从何说起呢?换一句话说,既然结局都是一样的,那么,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又有多少区别呢?如果说人生没有意义,那么,为什么又说“上苍有好生之德”呢?平日里,也不时听到“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说法,果真如此,那么,“赖活”又是什么意思呢?
“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这是《石壕吏》中的诗句了吧?战乱之中人们的心声,还是诗圣内心的独白,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此时此刻,千头万绪,恰似那一团乱麻,缠绕在我的心间,理不清、解不开、说不准!其实,父亲快过世之前的前一天夜晚,我也曾做了一个梦。当时,迷迷糊糊之中,我只觉得,眼前的地面,有点一晃一晃的感觉。当时我就想,如果真是地面在晃动,那么,要不要到猪圈里看一看呢?那个猪圈,那些柱子、横梁什么的,只怕不够牢固吧?
这样想着,我就向猪圈方向走去。到了那儿一看,果然,一根大梁,正倒了下来!那么大的一根圆木,如果砸在头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这样想着,我连忙退后……就这么一晃身,整个人,就醒过来了!
醒过来之后,我依然觉得,心口闷得慌、堵得慌!
这样的一个梦,也不用多做解说吧?
反正,猪圈倒塌,都不会是什么好兆头,更何况,父亲就在病重之中。于是,这样的一个梦,我尽管记得很清楚,也没有说出来。特别是,不会说给爹爹听!两天之后,爹爹就过世了……几十天之后,再次想起这样一个梦,又意味着什么呢?
民间也有“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的说法,时间久了,对于爹娘的辞世,我也慢慢“习惯”了?不“习惯”,又能怎样呢?就比如说,这一刻,就算你扯破嗓子,他们就会应你一声吗?你再怎么不甘不舍,再怎么望眼欲穿,还能再次见到他们的身影吗?你再怎么想着要再尽一次孝心,也只能摆好贡品,到坟前烧几炷香了……
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入夜了。
“算了吧,反正也想不出什么名堂来……”望着那偏东一侧的月光,方明月苦笑着,这样自嘲道。
匆匆弄了点晚饭,草草吃过晚饭之后,再简单梳洗一番,方明月就决定休息去了。不过,一时半会儿之间,心头浪涛汹涌,却是难以平息:哦,明天就是中秋佳节了,我一时睡不着,倒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是啊,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夜晚。以前,我们家,也是这样的。只是,真到了明天夜里,我就会发现,那举家团圆的一幕,是不会再出现了!
三年之前的那个中秋之夜,就在我家的院落里,爹爹摆下酒席,让我去请王先生。然后,也就是在那酒席上,王先生跟我说起,和科举考试有关的一些事情。姑娘家,不能参加科考,我心有不甘。不过,王先生还是提醒我,多读一点书,总还是有用的。而爹爹呢,除了安慰我,还特意提醒我,不要忘了王先生的教诲、栽培之恩。此刻想来,爹爹绝非目光短浅之辈啊!只可惜,现如今,我把书读得再好,他都听不见了……
其实,最近这三年,除了读书识字,我甚至还学了点拳脚刀剑上的功夫!当时,我是这样想的,以前,不是有个“木兰从军”的故事吗?从整个诗句来看,这个故事,还是有几分真实的!“木兰不用尚书郎”,你看,凭军功,也是可以当上“尚书郎”的!尽管,这已经是千百年前的往事了,现如今,这样的故事,多半是不会重演了。不过,这至少也能说明,文韬武略,总还是有用的。是啊,与其去抱怨没有机会,倒不如多扪心自问,当机会到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接得住?
我是这样想的,完全相同的故事,很难再次出现。不过,有点相似的情形,倒还是有可能上演的。简单地说,对于这人世间,如果你连一点儿幻想都没有,心中都没有一丁点儿希望之火,那就太无聊、太乏味、太颓废了!整天都行尸走肉,了无生趣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比如说,当年,木兰有意从军,主要是为了给爹爹分忧,然而,细想之下,如果她平时不在鞍马行军上下过点功夫,别说立下大功,有可能被封为“尚书郎”,单是烽烟战火,能够活着回来的人,又有几成呢?
在那首诗里面,木兰的功夫,究竟如何,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数年征战之后,还能够荣归故里,决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之辈!木兰,不容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