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瑛杀气腾腾地沿大街找到了鼓楼旁的吉祥客栈。
一进门,她便看见了尤子玉由后面走了出来,她只知道这个人她碰见过,并不知道他就是尤子玉。
这时候,尤子玉可巧也看见了她,一怔停步,然后一惊返身便往里跑。
冯瑛不比他慢,娇躯一闪已到了他的身后,皓腕抬处五指已扣上了他的左“肩井”。
尤子玉是老江湖,他浑身一颤没敢动,他明白,“肩井”要是落在了人手里,动,那是白费,只有更槽。
冯英冷冷一笑,道:“你很识相……”缓缓地把他扳转过来,接道:“你们那位尤领班呢?”
尤子玉一震,道:“尤领班,他,他出去了!”
冯瑛道:“出去了?有那么巧吗?我不难为你,可是你最好说实话!”
尤子玉目光一转,忙道:“他,他在里头。”
冯瑛冷然一笑,道:“这才是,你带我去找他,记住,不许跑,没有我的话也不许叫,我就在你后面,你不会比我快。”
翻腕一推,尤子玉踉跄冲了进去,冯瑛跨步紧跟在他身后往里面走去。
里面是一大间院子,尤子玉带着冯瑛直往最后走去,显然,锦衣卫的四个班住在二门后院。
进了二门后院,尤子玉停了步,他没回头,道:“到了,姑娘,可容我唤一声?”
冯瑛道:“你唤吧!”
尤子玉立即扯着喉咙喊道:“尤领班,尤领班,有人找你呢……”
他这阵大喊,惊动了整个后院,本来在外面的愕然瞪目,原先在屋里的,都跑出去看究竟,听他“尤领班”、“尤领班”的直叫,没一个敢答腔。
最后,把那位指挥使惊动了,上房里跨出了陆谳,他抬眼凝注,冷然说道:“什么事大呼小叫?”
尤子玉的本意就是想把他叫出来,如今他一见陆谳出来了,背着冯瑛,忙递眼色,躬了躬身道:“禀指挥使,这位姑娘要找尤领班!”
陆谳老奸巨猾,极工心计,这个他哪会不懂?当即大刺刺地一点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转望冯瑛,道:“你要找尤子玉?”
冯瑛冷然说道:“不错,我找他!”
陆谳道:“你是他的什么人?”他这是有意讥损。
冯瑛冷然说道:“我不是他的什么人!”
陆谳道:“那么,你名什么,叫什么,找尤子玉干什么?”
冯瑛道:“我姓冯,叫冯瑛……。”
陆谳“哦”地一声,忙道:“莫非‘冰心玉女’冯姑娘?”
冯瑛冷然点头,道:“不错,正是!”
陆谳忙走出廊檐,边走边改颜陪笑道:“原来是冯姑娘,陆谳不知,多有得罪,冯姑娘千万海涵,千万海涵……?”
说话间他已到了近前,但他没走得太近,隔一丈停身,微拱双手,堆着一脸的笑容,接道:“冯姑娘,老朽锦衣卫指挥使陆谳……”
冯瑛淡淡说道:“陆指挥使的威名,我久仰。”
陆谳哈哈笑道:“夸奖,夸奖,冯姑娘的夸奖,老朽这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怎比得上名满武林的冯姑娘呢?”
侧身一摆手,道:“冯姑娘,老朽恭请,请屋里坐坐。”
冯瑛没动,道:“指挥使抬爱,我受宠若惊,只是我还有事,不便多事打扰,指挥使的心意我领了。”
陆谳道:“别客气,冯姑娘,老朽这个指挥使,承蒙武林朋友的照顾,等于是武林朋友赏的,姑娘再有天大的事,也请赏个脸。”
他说话会扣人。
岂料;冯瑛不吃这一套,她微一摇头,道:“指挥使,不是我这江湖民女胆大如斗,不识抬举,实在是我有要事待办,只好违命了,指挥使恕罪。”
堂堂一个指挥使,京里的大小官儿都怕他三分,如今一个江湖民女不买帐,好没面子。
陆谳的脸上有点不高兴了,他勉强一笑,道:“既然冯姑娘不肯赏脸,那就算了,老朽不敢强邀,那么,姑娘找尤领班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冯瑛道:“我以为指挥使该知道我的来意。”
陆谳道:“老朽愚昧得紧,请姑娘明示。”
冯瑛道:“好说,贵属尤子玉在开封城连伤二命,难道指挥使稳坐此处,不闻不问吗”
陆谳一怔,讶然说道:“连伤二命?谁?姑娘,伤了谁?”
冯瑛冷然一笑,道:“指挥使既然愿意再听一遍,我也只好多说一遍,贵属尤子玉他伤了大相国寺老少两名僧人……”
陆谳“哦”地一声,道:“有这回事?”。
冯瑛道:“有没有,指挥使何妨问问贵属尤子玉?”
陆谳像没听见,道:“不会吧,姑娘是听谁说的?”
冯瑛道:“无须听谁说,我自己碰上的!”
陆谳道:“这么说,是姑娘亲眼看见的?”
冯瑛道:“跟我亲眼看见差不多!”
陆谳微一点头,“嗯”了一声,道:“这我倒要问个清楚。”
抬眼望向尤子玉,道:“你去找尤领班来,快去!”
尤子玉应了一声,如飞奔去。
冯瑛淡然一笑,道:“指挥使以为他会来吗?”
陆谳道:“冯姑娘,老朽身为指挥使,连命令都不能下通那还行?老朽以为就是他明知是要杀头,他也不敢不来!”
冯瑛道:“足见指挥使威重如山,怕只怕躲……”
陆谳笑道:“他不敢躲,就算他敢,有老朽这指挥使在此,姑娘又担心什么?还怕空手回去?”
冯瑛淡淡一笑,道:“说得是!”
步履响动,尤子玉如飞奔了回来,一直到了陆谳前面,远远地离开了冯瑛,躬身说道:“见过指挥使!”
陆谳微微一笑,捋着山羊胡道:“尤子玉,这位姑娘要找你。”
冯瑛脸色一变,道:“他就是尤子玉?”
尤子玉转身笑道:“不错,姑娘,刚才那个尤子玉出去,如今我这个尤子玉回来了,姑娘看看,我跟他长得像不像?”
冯瑛双眉一扬,逼视陆谳道:“指挥使,你是……”
陆谳没看到,却望着尤子玉道:“尤领班,姑娘说你杀了大相国寺里的老少和尚,有这回事吗?你怎么说,嗯?”
尤子玉变色说道:“指挥使,这是谁诬赖属下?”
陆谳道:“据姑娘说,她是亲眼看见。”
尤子玉一躬身,道:“指挥使明鉴,属下冤枉。”
站直身形,逼视冯瑛道:“姑娘,你怎么无中生有,血口喷人,诬告官差。”
冯瑛道:“尤子玉,我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吗?”
尤子玉道:“姑娘是亲眼看见我杀人吗?”
冯瑛微一摇头,道:“没有,但那跟我亲眼看见没什么两样!”
陆谳笑道:“姑娘这话令人难懂!”
冯瑛道:“昨天我到大相国寺去,碰见了尤子玉,而就在昨天我离寺之后,大相国寺的一位年迈老僧悬梁而死,另一名年轻僧人被人以指力闭住喉结推入了井中。”
陆谳道:“怎见得这是尤子玉干的?”
冯瑛冷然一笑,道:“今天我又到大相国寺去,我又碰见了一位锦衣卫,他很老实,他告诉我是尤子玉下的毒手!”
陆谳脸色为之一变,道:“这么说,是锦衣卫自己人说的?”
冯瑛微一点头,道:“是的,指挥使!”
陆谳目光一凝,道:“那么,冯姑娘,这个人……”
冯瑛道:“假如指挥使需要他作证的话,我可以马上把他带来。”
陆谳摇头说道:“不必,不必,要他来作证,就等于信不过冯姑娘,老朽哪里来的这大天胆,只是,有件事老朽必须要让冯姑娘知道一下……”
冯瑛道:“指挥使请说,我洗耳恭听!”
“好说。”陆谳谈然一笑,道:“冯姑娘当知年羹尧犯了九十二项大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想到他一生征战,为当今上位立下卓著功勋,上位非常后悔,所以要找回年寿,让他子袭父封。”
冯瑛道:“指挥使,我一个江湖民女,不谙朝廷大事!”
陆谳道:“树从根上起,水由源头来。老朽说说。”话锋微顿,接道:“不瞒姑娘说,老朽这次率部出京,就是为寻找年寿,也因为察知年寿住在大相国寺,所以老朽来了开封,岂料大相国寺里的和尚,不但知情不报,反而藏匿年寿。”
冯瑛截口说道:“指挥使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陆谳谈谈一笑,道:“老朽的意思是说,大相国寺里的和尚论罪当斩,死有余辜!”
冯瑛脸色一变,冷笑说道:“原来指挥使的用意在此……”
陆谳点头说道:“不错,这些和尚的胆子比天还大,佛门弟子出家人,理应断绝尘念,与世无争,谁知他们竟参与政事,干预皇家的家务,姑娘说他们该不该死?”
冯瑛道:“真要这样,当然该……”
陆谳忙道:“姑娘深明大义,不愧武林侠女,巾帼奇英。”
冯瑛淡然一笑道:“指挥使夸奖得早了些,据我所知,不是这么回事!”
陆谳“哦”地一声道:“那么,据冯姑娘所知,是怎么回事?”
冯瑛道:“指挥使自己明白,难道还要我多说吗?”
陆谳摇头说道:“老朽说过,老朽愚味得紧,况且老朽适才所说,也是千真方确的实情,所以仍得请冯姑娘明示。”
冯瑛淡然一笑,道:“那么,我就冒株连九族之险,说给指挥使听听吧!”
一句“株连九族”听得陆谳脸色一变。
冯瑛接着说道:“如今的上位是怎么登上帝位的,我姑且不去论它,只说如今这位上位登基以后,却视年寿为心腹大患,不遗余力地连番派人搜寻,以求永绝后患,大相国寺的和尚们为此护卫年寿,因之招来了杀身之祸,这才是千真万确的实情呢?”
陆谳静听之际,连变脸色,最后一转平静,淡然笑道:“这,姑娘是听谁说的?”
冯瑛道:“何用听谁说?天下人莫不尽知!”
陆谳笑道:“恐怕姑娘跟世上那些认识不清的人一样,是受了……”
冯瑛道:“指挥使,冯瑛尚能分辨黑白,明察是非。”
陆谳目光一转,道:“这么说,姑娘认为自己的说法是对的?”
冯瑛道:“当然,不对我就不说了,是非曲直,也自有公论。”
陆谳阴阴一笑,道:“姑娘知道说这番话,论罪……”
冯瑛道:“我刚才就说我是冒株连九族之险!”
陆谳阴笑说道:“那么,姑娘甘犯株连九族之大罪,老朽这锦衣卫指挥使不去找你,你反而为犯罪伏法之人出头,找到客栈来向老朽问罪,这是否有点……”
冯瑛冷然说道:“有点什么?一旦篡改诏书之事败露,允祯垮台,你知道谁犯了那株连九族的大罪吗?”
陆谳脸色又一变;道:“姑娘,如今的上位是这位而不是别位,姑娘的作为,为这位上位所不容,奉劝姑娘就此打消寻找年寿的叛逆念头,老朽还可以往开一面,不究既往……”
冯瑛厉声说道:“陆谳,你在康熙时入锦衣卫蒙康熙洪恩浩荡……”
陆谳道:“老朽知恩图报,如今仍是赤胆忠心,为皇上效力卖命。”
冯瑛咬牙说道:“你这无耻无格,不忠不孝!”
陆谳大声喝道:“大胆民女,竟敢辱骂本指挥使,该当何罪!”
冯瑛厉声叱道:“陆谳,我奉康熙遗诏,你有几颗脑袋?”
陆谳还真吓了一跳,他呆了一呆,道:“怎么?你,你奉遗诏?”
“奉遗诏”这句话本是冯瑛一时情急,冲口而出的,话说出口她就懊悔了,可是如今陆谳这么一问,她又不得不点头承认,当即把心一横,道:“是的,我奉康熙遗诏辅佐十四皇子,铲除乱臣贼子!”
陆谳目光一转,道:“遗诏是这么说的吗?”
冯瑛道:“一点也不错。”
陆谳神色忽转恭谨,道:“既然如此,请姑娘请出太祖遗诏!”
冯瑛冷然说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哪里配参拜遗诏?”
陆谳嘿骡一笑道:“恐怕姑娘是大言恐吓人吧?”
冯瑛脸色一变,道:“陆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陆谳截口说道:“姑娘,这很简单,只要你奉有遗诏,陆谳就算是乱臣贼子,任凭姑娘治罪,要不然就别怪陆谳把姑娘当成叛党,下令缉拿了。”
冯瑛明白,陆谳老奸巨猾,已是看穿了自己,再说若请不出遗诏,他也真会把自己视同叛党!
现在她明白了,她明白为什么唐晓澜躲避自己,隐居这多年,如今不顾一切地复出武林。当即她双眉一扬,厉声叱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就是没奉遗诏,也照样能杀你。”
陆谳嘿嘿笑道:“说得是,不过那恐怕冯姑娘得好好费上一番手脚。冯姑娘,我不为己甚,假如姑娘答应就此放弃找寻,我愿意不究既往,跟姑娘仍是……”
冯瑛叱道:“陆谳,你这是痴人说梦,我但有三寸气在,定然要找到遗诏,揭露允祯。谁敢阻拦我,格杀无赦!今天你要是交出尤子玉,我也暂不难为你。”
陆谳道:“你想干什么?要杀尤子玉?”
冯瑛道:“有道是:杀人尝命,欠债还钱。”
陆谳笑道:“姑娘,老朽说过,大相国寺的和尚万死莫赎,罪有应得,这种事百姓无权过问。”
冯瑛道:“我就是要过问过问。陆谳,这么说,你是不交出尤子玉了?”
陆谳道:“老朽不但不交出尤子玉,而且还要拿姑娘当叛党办!”
冯瑛狠咬银牙,一点头,道:“好,陆谳,你不交出他,我自己动手!”
腾身直扑尤子玉,探抓出掌。
陆谳倏扬冷哼,道:“叛党大胆,还不给我拿下她!”
有了他这句话,锦衣卫众高手齐动,纷纷亮兵刃围了上去。步履异常缓慢,但却很稳健。
冯瑛攻尤子玉的一掌落空,身形突然走斜,皓腕一翻,一掌当胸向陆谳拍去。
陆谳微微一惊,笑道:“老朽如果连你也应付不了,还当什么锦衣卫指挥使?”
话落,上身不动飞起一腿,踢向冯瑛的小腹。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陆谳能指挥锦衣卫,当然身手不简单,不等闲,他攻出的这一脚,既阴狠又快捷,逼得冯瑛不得不先求自保。
小腹是要害,也是女人家最哪个的地方。
冯瑛红了脸,眉宇间杀机浮动,怒叱一声:“陆谳,你卑鄙无耻!”娇躯一闪退后。
认功力,“冰心玉女”列武林一流,可是陆谳领袖锦衣卫,他的身手更高。按说,冯瑛习过唐晓澜的武学秘籍,她本不该一招便被陆谳逼退的,但是,天知道她是只得了一册,还是上下册都研习过了?
她闪身退后,稳了稳身形,刚要再捕,几十名锦衣卫高手已然围攻捕到,叱喝声中,兵刃齐指要害。
冯瑛顾不得再扑陆谳,她的身手对付这些锦衣卫高手还绰绰有余,翻腕一捞,一名锦衣卫的兵刃已被她劈头夺了过来,振腕再一扫,三名锦衣卫负伤,这一着吓人,众锦衣卫高手为之一退。
冯瑛把握机会,娇躯电闪,人跟兵刃合一,挟带雷霆万钧之势扑向了尤子玉。
尤子玉大惊失色,一扬兵刃正要格斗。
陆谳那里大喝一声:“尤子玉,你不行,退后!”
话声中,他横里跨步迎向了冯瑛。
冯瑛恨透了尤子玉,她心知有陆谳出手阻拦,绝难伤及尤子玉。情急生智,她冷叱一声又改向陆谳,同时右腕一振,兵刃脱手飞出,电光一般地射向了尤子玉。
这里她跟陆谳接实,砰然一声,两人身形晃动齐退,那里响起了尤子玉一声惨呼,再看时尤子玉被那柄兵刃透胸穿过倒了地,身形还在发抖。
兵刃透胸而过,那还有救?
这一着更震慑全场,这客栈后院一时陷入一片死寂。
蓦地,陆谳扬起一声厉笑:“冯瑛,你竟真敢伤我锦衣卫领班,这官司你吃定了,这命你也尝定了!喂!你们都给我让开!”
他激怒地一挥手,锦衣卫众高手闪身退后。
院子里,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冯瑛。
陆谳脸色铁青,眉透狰狞,目射狠毒,嘴角噙着一丝怕人的阴笑,双臂下垂,迈步向冯瑛逼了过来。
冯瑛脸色微微一变,但她没有动,目光紧紧地逼视着陆谳,一眨不眨,她暗凝功力,以静制动。
空气扯得很紧,陆谳的脚步不是踩在地上,而像踩在人的心上,令人窒息,也令人颤栗!
六尺,五尺,近了——
突然,陆谳停了步,没有动!
两个人相隔不到五尺,就这么对立着。
谁都知道,这两个人正各自凝足了一身功力,在找对方的破绽,接下去的,将是雷霆万钧的一击。
空气扯得更紧。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在场的锦衣卫高手,个个屏息注目。
蓦地,陆谳一声厉叱,双臂陡扬,翻掌向冯瑛胸腹击去,这一招的劲力,该能使石破天惊。
冯瑛倏扬冷笑;道:“陆谳,我试试你!”
皓腕双抬,翻掌硬迎了上去。
她打算凭内力硬拼一掌,岂料,眼看四掌就要接实之际,老奸巨猾的陆谳却阴阴一笑,双掌电翻而下,斜斜地拍向冯瑛两肋,既快又狠更阴毒!
冯瑛一惊仰身,右脚如飞踢出。
砰然一声,冯瑛躲过了两肋,左肩上却挨了陆谳一掌,肩骨立被拍碎,痛彻心脾,如不是她生性好强,咬紧了牙关,一声痛哼定然冲口而出。
而同时,陆谳的左腿上也挨了冯瑛一脚,身形一晃,退出了好几步,差点没坐下去,也差一点踢中膝盖,只要踢中膝盖,他这条左腿便算废了,好险。
陆谳惊出一身冷汗,左腿上的疼痛,让他站在那儿一时没动。
再看冯瑛,她一条左臂已然垂下。
陆谳突然一声阴笑,道:“姑娘,你还能放手一搏吗?”
冯瑛强忍痛楚,冷冷说道:“有何不可?你能我就能!”
陆诚抬了抬左腿,道:“姑娘看看,你踢偏了!”
冯瑛道:“算你运气好,造化大。”
陆谳阴笑道:“你姑娘的运气的确不如我的好,造化不像我这么大,一条胳膊怎能搏斗?对不起,老朽要下令拿人了!”
他是够坏的,他看准了冯瑛左肩骨碎了,一条胳膊不能再动弹了,所以要来个群殴围攻。
他说完了话,扬起了手。
冯瑛心里是又急又怒,她明白,只要一被缠住,她便凶多吉少,衡量情势不妙,匆忙间冷叱一声:“陆谳,暂寄你一颗贼头……”
陆谳大笑说道:“冯姑娘,主意是好,可惜来不及了!”
右掌猛然挥下。
锦衣卫众高手齐声大喝,挥动兵刃扑了上来。
的确,要走是来不及了,冯瑛咬牙横心,单臂凝功,打算拼一个是一个,就要出手。
蓦地,一声娇叱划空传到:“不要脸,仗恃人多。”
话声未落,一条娇小人影飞射落入院中,是赵玉琴!她腰佩长剑,扬着黛眉,瞪着美目,其威逼人。
陆谳为之一怔,锦衣卫众高手连忙收势闪身。
赵玉琴回身望了冯瑛一眼,道:“一大早出门出不叫我,你怎么跑到这儿来?”
那里陆谳定过神来要说话。
冯瑛忙抢先低低说道:“替我挡一挡,我在客栈等你!”
说罢,没容赵玉琴开口,腾身飞射而去,锦衣卫众高手不知公主意向,没一个敢追。
陆谳要喊,却已经来不及了,他既急又气,一跺脚道:“公主不该来!”
赵玉琴脸色微微一变,道:“陆谳,你说什么?”
陆谳猛悟失态,他一惊连忙躬下身去,道:“公主恕罪,卑职一时情急……”
赵玉琴冷冷说道:“还好,你只是一时情急,要不然你能杀了我?”
陆谳闻言一颤,头垂得更低:“卑职不敢,公主有所不知,她的左肩骨已碎。”
赵玉琴呆了一呆,道:“你怎不早说?”
陆谳暗暗一声苦笑,道:“回公主,卑职来不及禀报!”
赵玉琴皱了眉,道:“真是怪我,我要不来,只怕她早已被擒了。”
陆谳没敢再说,这要他怎么说?
赵玉琴美目一抬,道:“这么说她的身手并不怎么高嘛!”
陆谳道:“禀公主,卑职胜在取巧,她则败在大意,卑职已试出了,真要说起来,单打独斗,她的身手不在卑职之下。”
赵玉琴“哦”地一声,道:“是这样吗?”
陆谳道:“是的,卑职焉敢欺瞒公主?”
赵玉琴沉吟了一下,道:“那也不要紧,她既跟你不相上下,我的所学就比她只高不低,我去找她去!”
说着她就要走。
陆谳忙道:“公主要到哪里去找她?”
赵玉琴道:“客栈,她说她在客栈等我。”
陆谳道:“公主,以卑职看,她绝不会再回客栈去了。”
赵玉琴凝目说道:“何以见得她绝不会再回客栈去?”
陆谳道:“因为她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公主的身份。”
赵玉琴一震急道:“谁说的?怎见得她有可能已知道了我的身份?”
陆谳道:“今早她出门,并未唤醒公主邀公主同行,此其一,适本她见公主到来,唯恐属下说出她肩头已碎,未等公主说完话就匆匆离去,此其二。公主睿智,请想想看这是否意味着她已知道了公主的身份?”
赵玉琴沉默着,没有说话。
“还有。”陆谳接道;“卑职遵公主手谕,将所有人手撤离了大相国寺,仅派他不认识的三班弟兄王云龙去大相国寺监视一切,今早王云龙被她看破为她所制,她由王云龙口中得知尤子玉杀了大相国寺的和尚,卑职以为她很可能也由王云龙口中逼出了公主的身份了。”
赵玉琴咬牙说道:“尤子玉跟王云龙都该死,陆谳,你带几个人去,把大相国寺里的和尚,统统给我杀光!”
这位娇贵公主简直是位女煞星。
陆谳没有答应,迟疑了一下,却道:“卑职斗胆,公主不可意气用事,请收回成命。”
赵玉琴抬眼说道:“怎么?那些和尚杀不得?皇上本就讨厌他们,如今我杀几个有什么了不起?”
陆谳道:“固然上位一直厌恶僧人,公主杀几个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公主得为上位着想,天下百姓本就对上位不甚谅解,如今再杀大相国寺的僧人,恐怕会引起民愤民怒。”
赵玉琴双眉一扬,道:“民愤,民怒,大胆!他们敢怎么样?皇上连少林寺都敢抄……”
陆谳道:“公主尚读过唐贤相魏徵的‘谏太宗十思疏’,可畏者唯民,水可以载舟,也可以复舟,有道是:得人者昌。”
想不到陆谳会说出这种话来。
赵玉琴不耐烦地摆了手,道:“好了,好了,她看破了我的身份,大相国寺的和尚也不能杀,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陆谳目光一转,道:“卑职有个拙见在此,只不知公主肯不肯听……”
赵玉琴道:“你说说看。”。
陆谳靠近一步,道:“公主何妨来个以毒攻毒?”
赵玉琴微微一怔道:“以毒攻毒?你指的是什么?”
陆谳阴阴一笑,道:“公主,唐晓澜不是快要来了吗?何妨借重他除去冯瑛?”
赵玉琴呆了呆,道:“这……你有什么办法?你要知道,我不能见他,而且也不能让他知道朝廷另外派出了锦衣卫。”
“不然,公主。”陆诚道:“以卑职之见,公主不妨见见他,事到如今,也该让他知道朝廷另外派出了锦衣卫了!”
赵玉琴愕然说道:“这……这怎么说?”
陆谳微微一笑,笑得阴狠,笑得得意,道:“公主请屋里坐,容卑职详禀!”
赵玉琴一点头,当先行向上房,她没有看地上尤子玉的尸体一眼,倒是陆谳摆手吩咐道:“来个人把尤领班抬下去,交开封府觅地厚葬!”
说完了话,他跟在赵玉琴之后进了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