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的秘密，如今世间真正了解之人绝不超出二十个，而身为知情者之一，甚至说是除齐天弈外唯二与麒麟有过交流的欧阳曦，自然隐约能猜出齐天弈此行的目的究竟为何。
他不会退，特别是在这件事情上……
“若是想要上去，我不建议你再带着那根短棍。”
齐天弈重新睁开双眼看向那第十块巨石之时，战七七的话也随之在他耳边响起。对于这番话，他也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十分平静看向一旁的战七七的说道：“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根短棍应当是和那第九块巨石属于同物。”
“是，说白了，没人说过试石一定要带上这根短棍，”战七七耸了耸肩道，“至于那第十块巨石，过去没有一人能真正站在它的面前，因而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留下划痕，甚至说是……我们都不知道它究竟能否被留下划痕。用命灵也好，用刀剑也罢，就算是肉体你都能用。走到这一步，没人会再要求你留下的划痕不要太大，正相反，我们都希望能给这块顽石，留下历经千年万年都不会被磨灭的一道痕迹。”
“走到这一步，似乎都会有一个人会出现劝我不要为此拼命。”齐天弈松开了手中的短棍，顺便将腰间的燎南之火也一并取了下来。
“你自己都知道没人能劝的动你，那我又何必再多动什么嘴皮子呢？你似乎还未进行那一步。”
“是，但我这个人或许天生便喜欢与众不同吧。”齐天弈笑了笑，他自然明白战七七所指的是自己还未在此与神迹共鸣。
“师父让你放手去做，”战七七转过身，也顺势换上了一副齐天弈从未见到过的严肃面容轻声说道，“他老人家已经好久没说过这句话了……”
第九级石台对于战七七来说，想要站立都已经有些困难，加上考虑到自然不可能在如此近的位置观察齐天弈，他便直接走下石阶回到了试石之路下方。
未进行任何的共鸣，自古以来在这个前提下闯第十层石阶的人并非没有，但结果都如百里无月那般没有任何抵抗的可能，直接被送了回来。
齐天弈再次看向了那块干净到让人心悸的巨石，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就这样在什么都没释放的情况下凭借着肉身再次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迎面而来的依然是那股熟悉的威压，一瞬间几乎要将齐天弈的整个身躯给撕成碎片。而在这几乎无法抗衡的威压作用下，一口涌上喉头的鲜血很快便从齐天弈的嘴巴里喷出，于此同时他整个人的身形也跟着摇晃起来，那只踏出的脚已经隐隐有要离开石阶的意思。
没人知道齐天弈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未等到他们发出那声惊呼，紧接产生的异变便令他们将马上出口的声音给咽了回去。
他们看见无数即将洒落一地的金光开始浮起——那便从齐天弈口中喷出的鲜血。一种他们从未感受过的气息，此刻正于齐天弈的身上愈演愈烈。无论是谁，在被这股气息侵染后，都于命海之中流露出了完全不由他们自己的恐惧与敬畏之情。
齐天弈向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片接一片的鳞甲开始掀开皮肤覆盖在其上。金色的真气推开了迎面袭来的威压，就如同在一场风暴中斩开了一条直达晴空的道路。
“上吧。”
听到脑中传出的那个熟悉而威严的声音后，齐天弈抬起头，睁大了自己的双眼。左眼的那朵红莲在此刻已经完全被染成了金色，五片花瓣不断向着眼角蔓延而去，似乎是想直接生长入他的脑中一样。而那没有莲印的右眼，在此刻变得异常的深邃，如星海一般浩瀚，又如清流一般澄澈。
齐天弈注视着千年来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领地，迈出了这融入了无数人期望与等待的一步。
而就是这一片，似乎踏破了此地本有的天地法则，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迅速聚拢了一层接一层的云彩，它们开始盘旋，似乎在创造一个巨大的法阵，所有的风都吹向了云彩的中央，就好像是要迎接什么东西。
一道阳光射穿了云彩，不偏不倚落在了第十块巨石的正前方——齐天弈迈出最后一步后所到达的位置。
……
“千年了，不周山消失后，世间便再无登天之途……”
千年来，无人不怀疑，这世间是否真的还有登天之途。天之端，前世庇护炎黄大地的神明，又是否真的还存在于此。即便这样的声音一旦出现并会遭人反驳，但口说无凭的话，终究还是抵不过摆在世人面前那苍白的事实。
竹林中，老者抬手接住一滴从竹叶上滚落的水珠。而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这滴水珠依然保持着其原本的模样在老者手上滚动着，最后被送入了那茶盏之中。而这一滴水的入杯，却让原本看不出拥有一点余温的冷茶重新飘起了热气。而向上飘动的白雾，凡是与其相触的竹叶竹竿，都一齐向着另一个方向躲了开来，于是乎一小片本被层层遮挡的天空，出现在了老者的头顶。
“只是不知，这究竟是窥探天庭一隅的契机，还是那早已不顾人间的天神留下的诡戏……不过，这倒也是无妨，人间之事，也终得由人来决定。山之尽，人为峰……”
老者再次抬手轻轻一挥，头顶的竹子便失去那股无形之力的牵引，重新隐去了那一片产生异象的天空。
……
他站在了此地，站在了千年来从未有人涉足的禁区。但此刻齐天弈心中所流露出的并非是狂喜，而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迷茫与不安。
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超越此界的呼唤，这便意味着，这所谓的第十块巨石，也许并非什么神迹，或是说，与其连接之处，如今已不复存在。
“你失望了。”
“我想既是个人，总会表现出如此情感，”听着自己脑中传出的声音，齐天弈耸了耸肩，自嘲地说道，“虽说千年来从未有人涉足之事确实不会有假，但我也的确没有从它上面感受到什么完全与此世间万物全然不同的东西。”
“那你觉得，你可否能在其上留下第一道痕迹。”
齐天弈微愣，转而抿住了自己的嘴唇。走到这，他的试石还未结束，虽然心中已经知晓了一些事情，但面对近在咫尺的这块巨石，他却感觉自己依然没有把握去做到此事。
这是为何？
不等齐天弈再多思索，脑中麒麟的声音便已再度响起：“未立人之巅，怎触仙之道？”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贯穿了齐天弈原本一团乱的思绪。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齐天弈下意识地回神看去，眼中流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之色。
若是要评判齐天弈近来所做的事，没有人能从中找出什么太大的问题。但齐天弈自己明白，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心不知在何时已经乱了。不源自于任何人的影响，而是取决于他的内心。
“走得太快，所求太远，因而适得其反……”
齐天弈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样坐在了第十块巨石之前，十分自然的进入了自己的状态之中。
他没有选择进入命海，因为他知道眼下不管是麒麟还是玄武，都无法给他提供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帮助。他需要回归一个本质的问题，一个他虽有过思考，但又很快将其忽略的问题。
既是试石之路，那此试石的真正用意，究竟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