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不久以后,会有神的使者,来召唤你,让你回归天国,从此在另外一个世界,侍奉在吾王的左右,你明白了没?”
“所以,我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吗?”“不不不,我的孩子,那不叫做消失,那叫做(神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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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乌拉拉。”伴随着清脆的下课铃声,江炎县一中高三(14)班的门也随之打开,身着藏蓝色校服的学生鱼贯而出,有说有笑。
讲台上的班主任潘强民笑着大声地吆喝:“回去别忘了再看看华国近代史阿芙蓉战争,后天测验会考!”
说着,扔掉了手里的粉笔头,拿起讲台上一直放着的蓝色玻璃杯,吹了吹因为没多少水而聚拢在一起的茶叶末,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没有多少天就国考了,真担心这帮小兔崽子。”
高三(14)班在一中5号教学楼的顶层,所以每次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潘强民总是会提前几分钟下课,这样(14)班的学生们就不必在拥挤的人流里慢吞吞地下楼梯。
像今晚这样的拖课倒真的非常少见了。
“诶,诗人,你等等我啊!”身形高大,短寸,背着黑色背包的闫三山站在楼梯上冲下喊。
下边一层楼梯上,施知仁心里有事,便头也不回地往下走去,不耐烦的回应:“三儿你快点,我妹还等着我回去弄吃的呢。”
刚毅的嘴角咧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闫三山紧了紧背包飞身而下:“来了来了,诗人。”疾走几步来到女孩子身边,故意叹了口气,然后低头略带讨好地说道,
“今天晚了,你也不能怪我啊,谁也不知道老潘怎么突然就拖课了啊。”
“打住!”女孩子突然停下脚步,一个急转身,马尾猝不及防地甩了闫三山一脸。女孩子明白,有些话,必须在今天晚上说出来,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好朋友了。
“诶,我去!”闫三山嘴角一抽,捂住了眼睛,蹲了下去。
“宁将有日思无日,莫教无时待有时,早就和你说了今天有流星雨,你根本没放在心上是不是。”想了想,那句不舍的离别,终究还是卡在喉咙里,没舍得说出口。
相处了十几年的好朋友,一下子说出离别,施知仁觉得,这可能对于对方来说,真的太残忍了。
看到过了好几分钟还蹲在地上的闫三山,女孩子翻了翻白眼,走过去踢了一下闫三山的脚。
“咱能快点儿不足 已经 9 点半了,再慢就真的赶不上了。”
闫三山揉了揉眼睛,嘿笑着站起身来,一把拉着女孩,就向车棚狂奔,惹得女孩阵阵惊呼:
“三儿,你慢点!注意点!这是在学校!”
“怎么了?”嘴角扯起狂野的笑容,吸引了不少过路少男少女的目光,“我和我最好的哥们儿,在向着21世纪最伟大的天文奇景出发!这是纯洁的革!命!友!情~”
“傻狍子,就像是一个不知道疲倦的大傻子……”
两个人拿了自行车,出了一中北门,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中和他们家深高埠之间的龙王庙桥。
那里有一片开阔的河堤,四周因为已经临近乡村,所以没什么刺眼的灯光,是他们能找到今晚看流星雨的最佳地点。
这,也是提前很多天之前,两人就商量好了的事情。那时候,施知仁已经拒绝对方很多次了,但是这次,当她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时候,她就答应了对方,一起来看流星雨的请求。
“还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国考了,我爸妈要是知道我陪你出来看流星雨,非骂死我不可。”
一副"你看我对你多好’的神情洋溢在脸上,又引来女孩子一阵白眼。
“放心,就你今晚晚自习之后在车棚的表现,闫叔多半不会因为这件事骂你,反而会因为你涉及'早恋”被老潘约到办公室谈心,然后揍你。”
如果换在平时,这样的话语,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赤裸裸的挑逗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施知仁,仿佛格外享受这份难得的暧昧。
“我去!我都说了,诗人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我们在一起,那就是切磋文化,只谈风月,迎接国考。”
闫三山一听,忙拍着胸口做保证。施知仁颇为无语:“什么跟什么啊?那叫只谈春秋, 不品风月。你会不会引用?不会引用就别乱引用。”
说着,加紧踏了几下自行车,超过了闫三山。二人就这样你追我赶,不一会儿,就来了龙王庙桥边。
桥梁是郡道和府道的连接处,所以来往的大型车辆非常多。两人扛着自行车,躲避着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匆匆地走下桥,来到河堤上。
放好自行车,女孩就开始从背包里往外拿东西:画纸,马克笔,涂色笔,弹簧画架,勾线铅笔,橡皮擦等。而闫三山则缓缓地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型的数码相机和手电筒。
“你……你秀逗了?用数码相机拍流星雨?”女孩真的彻底无语了,面部抽动的肌肉已经快憋不住满脸的笑意了。
“没有天文望远镜的配合,你又不是专业摄影师,到时候流星雨来了,你只能举着数码相机对着天空发呆好不好?!”施知仁从未觉得如此离谱过。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有你的记录美的方法,我当然也有我的。”闫三山低着头,捣鼓着数码相机,他今晚的目的,可并不单纯。
感叹一下队友的神奇智商,撑开弹簧画架,铺开画纸,调好颜料,就着自己带的小手电,女孩开始在纸上勾勒线条,粗粗看去,应该是在画夜空的模样。
“诗人,你说,流星雨对于我们蓝星来说,到底算什么?”闫三山突然抬起头,表情颇为严肃地问道,“生命中的过客?还是生命中的辉煌记忆?”
“或许,是对蓝星生命的考察和祝福吧?”
咬了咬笔杆,埋着头画出一段段蓝色的粗壮线段,女孩忽然也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用生命这个词来形容这颗星球?”
“不是么?”闫三山哑然失笑,“老潘总是说,蓝星是养育所有蓝星生命的母亲,既然能孕育生命,那自然也算是生命体不是?
所以,会不会蓝星本身就是一个鲜活的特殊状态的有机和无机相结合的生命体?”
说到盎然处,他的手不自觉地挥舞了起来,“你喜欢用画画来记录你生命中的美丽时刻,那你觉得,蓝星会用什么方式,来记录它生命中的美丽时刻,来记录这场流星雨呢?”
看着侃侃而谈的少年,女孩突然低下了头,赶紧在画布上多描了几笔,似乎是想用行动来遮掩自己在夜色下不太明显地泛红的脸颊。
害羞了片刻后,女孩定了定神,刚准备开口,把自己的真相告诉对方:“如果,是我的话……我……”正说着,耳边就传来了闫三山的惊呼:“快看,诗人,它们来了!”
女孩连忙抬头看向天空,只见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道闪亮的轨迹,赤红色的云团包裹着看不清楚样子的星核,向着大地坠来。
一颗颗星核拖着绚丽多彩的星尾,缓慢而又异常坚定地下落着。整片夜空在一瞬间被点亮,星星火火,摇摇曳曳,极度的惊喜充斥着二人的眼眸。
女孩调整好颜色,立刻毫不迟疑地在画布上涂抹勾勒了起来,橙色的星云,靓丽的星尾,黑色的内核,点点翠绿的大地。
认真而专注的样子,自然吸引了闫三山的目光。可无论他怎么摆弄,都因为采光不好而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和机会按下快门。
女孩时而抬头仰望一会儿星空,时而低头在画布上涂画画,闫三山则着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记录下这美妙的画面。
不一会儿,抬头望去,在遥远的天际,那片闪烁不定的流星群中,有一颗星核突然变得格外明亮,甚至亮度越来越亮。
施知仁知道,那是“有东西”,来接自己了。
“那是什么?”闫三山疑惑着把相机举起来,镜头对准了那颗流星。
取景画面瞬间被照亮,一颗被蓝紫色星云包裹的流星正加快了速度,极速的坠向地面,甚至让人有种奇怪的错觉:它还在持续变亮。
“不会吧?那岂不是说?”
“它在离我们越来越近!”闫三山立刻放下了相机,向女孩子所处的位置跑过去,“诗人,当心!我们快走!”
刚说完,刺眼的光芒便划破了黑夜,那颗流星的亮度达到了最大,一瞬间,耀眼夺目。
女孩子转过身来,脸上满是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所泛起的红晕,在极度充足的背景光的照射下,女孩子的脸庞显得分外的美丽,她冲着闫三山大吼:“这是冲我来的!傻瓜!快跑啊!”
下一秒,她就被那突然到来的璀璨的光芒完全吞噬了。
光芒灼烧眼睛带来剧烈的疼痛,让闫三山不得不闭上了双眼,嘶吼着,冲着失去视线之前女孩的位置猛扑了过去!下一秒,他扑了个空!整个人狠狠地摔在了河滩上!
“好痛!”挣扎着站了起来,衣服上满是河滩上的泥沙,不顾猛烈撞击河滩上沙子里潜藏的碎石子给身体带来的伤害和疼痛,他用力地吼叫着,双手不住地摸索着周围。
“诗人?你在哪儿?回答我!”可此刻,冷寂的
周围,显得异常的安静,回答他的只有喧嚣的河风和逐渐从远渐近,那刺耳的警笛声。
“诗人?说话呀,你在哪儿?”大声地呼喊,急促而慌张,闫三山这会儿的情绪很不稳定,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双眼不但疼痛难忍,更是有什么不知名的液体顺着眼角汩汩流出,是泪?还是血?
他停止了想象,极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钻心的疼痛告诉他,不行!双眼的眼皮紧紧地粘在一起!一碰,就是钻心里的疼。
为什么?为什么诗人不回答自己呢?认识了对方十多年,此刻心里却一直涌出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和刻骨铭心的难受……是不是,她已经……
“施知仁,你说话呀!别吓我!求求你了,你说话呀……”连续地吼叫和一股难以压抑的苦闷心情,让闫三山本就沙哑的声音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难过,悲愤,慌乱,他只能再次用早已变形的声音竭尽全力地呐喊:“施知仁,你说话呀!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