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神龙见独孤樵言色间更无丝毫作伪之色,心头也不禁大是犯疑,沉吟良久,方道:“你将四年前随陆小歪和瞿姑娘走后所发生的事全讲出来,不准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听到了么?!”
独孤樵道:“这倒使得。”
当下将自己四年来自己的诸般际遇细细讲了一遍。只遵嘱避过日前自己在“梦”中听到的话语不提。在讲到两位拜兄时,少不得又是泪湿衣襟。
飞天神龙听罢又沉吟良久,方自言自语道:“古怪!邪门!当真古怪!当真邪门!”
独孤樵道:“阁下有何难以索解之事,何妨道了出来,也让在下一道与你参详参详?”
飞天神龙冷哼道:“与你这浑人参详个屁!”瞪了独孤樵一眼,见对方默不作声,便又冷哼道:“你为何不问我觉得何事古怪?”
独孤樵道:“反正我问了阁下也不愿说,在下只好免开尊口了。”
飞天神龙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说?”
未等独孤樵开口,又自顾道:“那一剑刺死太阳叟东方圣的独弧樵我虽未能亲眼得见,但金童非杀你而不甘心,陆小歪又不惜以一己之命换你性命,崆峒派焦老儿更冒险将其镇派之宝藏于你怀中,如此看来,你倒确实……有些像是独孤樵.....”
独孤樵忙道:“我本来就……”突然想起一说自己是独孤樵,又难免被这飞天神龙“教”武功,当即改口道:“不是独孤樵,并且……并且日前晚间听那许多人说鬼灵子陆小歪不知在哪儿发现独……独孤樵已落入复圣盟手中。在下就更不可能是独孤樵了,阁下以为然否?”
飞天神龙道:“那是自然,你没半丁点儿本事,又怎能杀太阳叟东方圣了!”
独孤樵喜道:“既是如此,咱们何不各走各的,阁下自去忙乎贵干,在下也……咦?怎的在下半边身子麻木不仁,莫非是中了风么。”
飞天神龙大笑道:“大约正是中风了。”
独孤樵黯然长叹一声,稍顿双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阁下可肯应允么?”
飞天神龙奇道:“你说。”
独孤樵道:“敢劳阁下替在下去寻了根木棍来。”
飞天神龙一奇更甚,问道:“干什么?”
独孤樵道:“在下想以木棍权当手杖,去寻郎中给治治,否则落个半身不遂,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飞天神龙闻言一愣,随即笑得浑身打颤,连在地下翻了几个跟斗,兀自捧着小腹大笑不已。
独孤樵奇道:“阁下——?”
飞天神龙边笑边道:“好,好,。”却不去寻木棍。
独孤樵惑然不解地看着他。过得良久,飞天神龙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撕了一块不知什么兽肉给独孤樵,道:“你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独孤樵喜道:“这也说得是。”
接过烤肉便吃。一时二人俱未开口出声。
待独孤樵堪堪将那块烤肉吃完,飞天神龙忽然嘿嘿冷笑数声,阴侧侧地道:“现在你叫什么?”
独孤樵惑然道:“我叫……我叫……”他不知自己该叫什么,顿得一顿,忽然心头一亮,自己此番一路东来,实是因悲愤所至,要为湖东村的两位拜兄报仇,当下道:“我叫柴方圆。”那却是将柴方柴圆两兄弟的名字合在一起了。
飞天神龙冷冷道:“怎的我带你到此间来时,有三个崆峒派的小辈在后面叫你叫乔石头?”
独孤樵道:“可是曹国沙他们呢?他们在哪儿?”
飞天神龙道:“凭他们那点儿道行,只怕连大爷的屁也闻不到!怎么?莫非你认识曹国沙他们?”
独孤樵道:“方才在下已言明,那曹国沙曾打过我!阁下怎的这般快便忘记了。”
飞天神龙“哼”了一声,道:“你一会儿冒充独孤樵,一会儿自称乔石头,眼下又说自己叫柴方圆,到底你的真名叫什么?说!”
独孤樵道:“在下自然不能叫做独孤樵。至于乔石头之名嘛,却是昔日裴文韶胡乱摊派给我的,那也不能作数。实在没法,就算叫柴方圆吧。”
飞天神龙怒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何来就算叫柴方圆!这算什么意思?”
独孤樵道:“好!既是如此,我便叫柴方圆。”
飞天神龙道:“这名字可没人胡乱摊派给你,而是你自报的家门,是也不是?”
“是”
“你的真名便叫柴方圆?”
“就算……是!”
“好啊!姓柴的,你胆子不小,竟敢消遣起本大爷来了!”
“我……没有!”
“嘿嘿!没有?!你是欺本大爷无知,竟连你身怀内力也查不出来么?哼哼!想必你是不要命了!”
“这个……这个嘛,在下决不敢说阁下无知,更不存半点相欺之心,阁下说在下身怀内力,大约也是……不,那是不会错的,然在下实在是……实在是对不起之至,何以如此,在下实是一无所知。至于阁下最后一句话,那却问的有……有些儿欠通,试想蝼蚁尚且偷生,在下又怎会不想活命?”
“哼!”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阁下如若不信,在下也是无可奈何。
依我之见,咱们这便分手如何?”
“姓柴的!你是第一个敢这般对我飞天神龙说话的人,纵若你身怀何等惊人技艺,莫非我飞天神龙便不能一掌取了你性命么?”
“阁下所言差矣,在下并未身怀什么惊人技艺,故而阁下一掌,大约是能取了在下性命的。”
“大约?哈哈哈!大约!来来来;咱们这便比划比划!”
“不用比划不用比划,何况在下也比划不来。是在下一时失言,阁下一掌,那是…那是……”
“如何?”
“毫无疑问是能取了在下性命的。”
“咱们尚未试过,你怎的便知道了?来来来,咱们先试过一掌之后再说。”
“不!不!这是试不得的。”
“为何试不得?”
“因为……因为一试在下便没命了,那是一目了然的。”
“这么说你是相信我一掌能取你性命了?”
“当然,当然,在下坚信不疑。”
“但我不取你性命。”
“这……?”
“你想死?”
“不想。”
“哼!你可知我为何不取你性命么?”
“请恕在下愚鲁,确是有些不知。”
“大爷不妨告诉你,是因为鬼灵子陆小歪。”
“哦。”
“你还记得四年前本大爷与陆小歪打赌之事么?”
“这倒记得。”
“那就是了,此时你仍不会丝毫武功,却又身负内力,故陆小歪是彻头彻尾的输了,本大爷要带了你找他当面对质。”
“原来如此。”
“不管那真的独孤樵是否身怀武功,也不管你到底叫何名字,反正本大爷与陆小歪是赌他半年内能教会你武功,此时已过了四年……哈哈,大爷的筹码,只怕要加上那么一丁点儿了。”
“什么筹码?”
“到时你便会知道了,走吧。”
“可在下这身子……咦?!古怪古怪,在下这中风怎的不医自愈了!”
飞天神龙哈哈大笑,心头之畅快端的难以言表。数年来遍寻独孤樵不到,陆小歪偏又不肯撤了赌约,使他不得不时时避免与陆小歪朝相,实是憋气得紧,此时这独孤樵已在他手中,更兼不会丝毫武功而身怀内力,依他们昔日的赌约,陆小歪是输得不能再输了。他虽不知独孤樵那点儿内力从何而来,甚至连独孤樵自己也不知当日在汉水岸边,那头戴斗签的老者以钓杆抛其过江时,力透鱼线,以未稍轻拂其膻中穴,输了一丝儿内力给他,其时他只忙着想求那老者传艺,且那老者的内力又柔和之极,竟未觉出丝毫异样,若飞天神龙不说,他实是毫无所知。但正因如此,飞天神龙才倍加欢快:这自称“柴方圆”的独孤樵已成浑人一个,他万人乐岂有不稳操胜券之理!故而当他说到“走吧”二字,暗运内力,大袖轻抚,解开了独孤樵被封穴道,而独孤樵还在为自己的“中风”不医自愈大觉古怪时,他岂有不大乐之理。
待独孤樵立起身来,飞天神龙忽然心头一动,四年前他带着这独孤樵东藏西躲,九天竟与人打了三十七架,只怕这“柴方圆”当真与独孤樵相貌酷肖;甚至有何血缘关系也未可知,此番若大摇大摆地带了他去找鬼灵子理论,只怕有些麻烦会无缘无故地沾惹上身,那倒大为不妥。当下收住脚步,对独孤樵道:“喂!柴方圆,你等等。”
独孤樵一愣,随即想起飞天神龙所说的“柴方圆”乃是叫他,便惑然道:“等?等谁?”
飞天神龙心念电闪,他对易容改妆之术并非行家里手,且此地更是前不沾村后不落店,易容之一应物事是断断没有的,只有如此这般了…
便闻“吡”的一声,飞天神龙早撕下半幅衣袂,不由分说,已将独孤樵面容严严实实罩住,只以手拽剪了两个小孔让他露出双目。
独孤樵大惑不解,问道:“阁下这是干……干什么?”
飞天神龙以为自己这一招干得很漂亮,哈哈大笑道:“如此一来,便绝没人再能认出你来了。”
独孤樵道:“纵若被人认出,却又怎样呢?”
飞天神龙面色一凛,道:“自此刻起,无论遇上何人,你都只可说自己叫柴方圆,“独孤樵’三字是万万不可出口的,记住了么?”
独孤樵道:“记是记住了,但在下还是不明白……”
话音未落,早闻飞天神龙一声暴喝:“够了!”
见独孤樵一派惶然之色,飞天神龙又冷冷道:“你怕死么?”
独孤樵愣得一愣,道:“死嘛,自然是怕的,却不知阁下言下之意,莫非……?”
飞天神龙截口道:“你一说自己叫独孤樵,或者让人看到了真实面容,少不得便会有人要取你性命,懂了么?”
独孤樵心头也自凛然。他虽不知是何缘故,但四年前羊头村何志福父女俩人和数月前湖东村全村百十号人的惨遭暴亡,皆因他是独孤樵而起。此时听飞天神龙如此说话,禁不住泪水清然而出,半响才缓缓点了点头。
飞天神龙见状大喜道:“事不宜迟,咱们这便找陆小歪去也”
话音甫落,忽闻二十丈开外传来一怪叫声:“究竟是何方小辈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将我天山二怪的师父之名抬着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