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忽见前面房屋林立,距竹溪镇已不过一里之遥,毒手观音只得放慢脚步,暗忖道:“已近辛牌时分,此镇距前面竹山镇尚有二三百里之遥,那两个小贱人轻功再好,也断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竹山;且依她们禀性,也绝不会在荒山野庙露宿,大约她们多半便是在这里落脚了。
忖罢轻轻冷笑一声,径直缓缓入镇。
一个时辰之后,毒手观音已将镇上大小数十家客栈寻了个遍,却是了无头绪,心头不由大急,瞿腊娜从自己手里得而复失,若被奸人携去,对不起丐帮和绝因师太不说,往后却又如何向胡醉交待!
当下又往各客栈走了一遭,只因心头认定瞿腊娜是被温辛二女的同伙携了去,故而每到一家客栈,皆不多言,掏出一两银子交给小二,只道一声:“若有一穿红衣年约二十四五的女子和一绿衣少女到贵店落脚打尖,便请到西香客栈来知会我一声。”便即匆匆离去。
西香客栈乃竹溪镇最大的客栈,那些小二们白得一两纯银,自是忙不迭的应了。
如此折腾一番,时已近酉戌之交,毒手观音回到西香客栈,上楼寻了个雅位坐下,胡乱点了些酒菜,食而无味的细嚼慢咽。
过不多时,忽闻楼下传来杂乱的喧嚷声,更有人惊呼道:“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快去报了官来捉拿正凶……”毒手观音柳眉一挑,招了匆匆逃上楼来的小二,问道:“下面出了什么事?”
那小二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道:“是一位凶……凶霸霸的大爷,要敝店给……给他准备三天的食物,小的们正……为他包捆之时,又从门外进来一位大……大爷。这后来的大爷眼神好象……好像有些不对。”
毒手观音奇道:“有何不对?”
小二道:“看那眼神,倒似周二狗一般。”
毒手观音更奇,道:“周二狗却是何人?”
此时楼下喧嚣之声已息,凡店小二俱是口齿令俐之辈,当下道:“那周二狗嘛,却是本镇的一个疯子。”见毒手观音面露不耐之色,又连忙道:“那后面进来的大爷一手拿着一根黑黝黝的铁棍,铁棍的一头还是尖的,倒有些像两支铁笔一般。只见他径直走到凶霸霸的那位大爷面前,呆呆盯着人家看。先入店的那大爷似是大觉古怪。“咦’了一声,道:‘唐华,你倒命大得紧,居然还能活到……’后面的话尚未能够言声说出,便被那后来的大爷……小的没看清,只见那凶霸霸的大爷软塌塌的倒了下去,两边太阳穴还……还喷出了血和脑浆……”店小二兀自心有余悸,言语至此,竟又浑身哆嗦,难已再说下去。
毒手观音大觉蹊跷,早飞奔下楼,但见楼下内众人早已逃尽,只有掌柜的在柜台内打抖。柜台之前,骇然卧着一具尸体,如那店小二所说一般,两边太阳穴已被锐器贯穿,鲜血脑浆见自汩汩涌出!
毒手观音右掌凌空一抓,已将那尸体翻转过来,一观之下,不由惊咦出声。
死者并非别人,正是数日前与她和胡醉朝过相的愁煞星裴文韶!
黑煞四星作恶多端,如此毙命倒非稀奇,只是这愁煞武功确非庸手,那小二口中的唐华不知是何路数,竟在一招之内便取了愁煞性命。再观裴文韶死状,似是半招也未能还出,虽气绝多时,仍未合上双眼,满目既骇异又不相信之色,莫非——毒手观音忖道——天下以判官笔为兵刃的武林中人,当数铁镜武功最为了得,大约也只有他能在一招之内便取愁煞性命而后者毫无还手之机,莫非那自称“唐华”的便是他么?!
如若是他,愁煞已投身复圣盟,他身为副盟主,因何要取本派弟子性命?纵若要杀裴文韶,他也用不着在此人众惹眼处动手。且据方才那小二所说看来,裴文韶早认出了杀他那人,并不将其放在眼里。为何……
正思忖间,忽闻有了马铁声隐约传来,更有人讨好道:“老爷,就是前面那家客栈了,小的还有别的事……”
一语未了,便听一人高吼道:“他妈的!老子正睡得舒服,偏你小子来报这儿出了人命案,大爷既吃皇粮,说不得只好到此秉公执法,你若此时开溜,那便是心虚了,难说人便是你杀的,给我拿下了!”
毒下观音一听使知官差到了,也不想多作纠缠,当下飘身出店,另寻落脚之所。
行出尚未及二十丈远,心头不由一动:那人既能一招便取了裴文部性命,凭一帮酒囊饭袋的官差,只怕连人家影子也看不清,不过官差虽是无能之辈,对付贫民百姓却手段了得,方才走得急了,倒未与那掌柜打探打探唐华容貌,此时何不悄然折回,暗中昕听他们有何说话。
计较已定,当即施展轻功,恰与飞鸟相似,飘然回至西香客钱,隐好身形,以手蘸了唾沫,将纸张捅了两个小孔,凑近双目细观厅内。
但见裴文韶尸身上已盖了一块白布。其右侧立着一五大三粗、有若屠夫的壮汉,身着黑色官差服饰。腰悬长刀,一付颐指气使之状。在其身后,另有六名官差,显是他手下捕快无疑。而裴文韶尸身左侧,则有一相貌猥琐的瘦小男人正浑身哆嗦,目光既不敢与那捕头相接,也不敢看裴文韶尸身一眼,似乎转间便要瘫倒于地。
只见那捕头一指那瘦小男人,冲仍在柜台内打抖的店老板道:“是他杀的人么?”
店老板摇摇头。尚未开口,只听“卟嗵”一声,那瘦小男人早跪倒于地,边磕头如蒜边道:“谭……谭老爷明鉴,小的吴……吴寿喜从未……从未杀过人。小的多……多管闲事惯了,搅了老爷修……修身养性,还望老爷高……高抬贵手,吴寿喜便……便便祖宗八代俱感谭老爷大恩大德!”
那姓谭的捕头大约是到此地吃过白食不少,当下也不理踩爱管闲事的吴寿喜,只对店老板道:“罗老板也算是敝镇的一号人物,你既说不是吴寿喜,我姓谭的不再追究他也就是了,但……”
余言未了,早被吴寿喜喜极而泣之声打断:“多谢谭老爷!多谢罗掌柜!吴寿喜自今而后,决不再管一桩闲事……”
谭捕头大怒,截口道:“少废话!你给老子乖乖站着,再多嘴一句,大爷便将你抓去当元凶砍头!”
吴寿喜果然听话,当即立起身来,乖乖的立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谭捕头又接着道:“但在贵店出了人命。咱们八扇门中之人既吃皇粮,只怕也难以替罗掌柜完全脱了干系。”
罗掌柜连连点头称是,随即道:“谭大人如此说话,已给足小的面子了,姓罗的再不知好歹,也该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相告。”
当下将方才告诉毒手观音事情原委那小二的话又重复了一番,末了道:“那唐华有个名号,叫做‘点苍天’,先前本是“沧州七雄’之一,今日却只有他一人到此。”
俗话说纵没吃过猪肉,也总该看到过猪跑。沧州七雄早年横行湘鄂,作恶多端,杀人而不眨眼,武功颇为不弱,捕快们避之唯恐不及,又有谁甘愿惹祸沾身了。此时陡闻沧州七雄之名,厅内捕快们俱是面色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