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微一愣神,忽见一个叫化飞跑到绝因师太面前跪下,道:“师父,逸静师姐,大师姐她……她……?!”小叫化对绝因师太跪倒便拜,这已算是离奇,那个叫化出语有若婉转莺啼,却又是奇上加奇了。别说众英豪惑然,便是绝因师太和她旁的逸静,也是微微一怔,才发觉这个化正是本派小师妹瞿腊娜。连忙将她扶起,却见她身着褴褛不堪的叫化衣,腰间还俨然负着两个袋子,脸上的泥污被泪水冲得横七竖八。饶是绝因师太此时正愤微满胸,也忍不住哑然失笑道:“腊娜,你怎的这身打扮!”瞿腊娜一愣,道:“回禀师父,陆小歪他说我长得太……太好看,这山上象玉蝴蝶那样的采花大盗又多如牛毛,所以他点翻了两个丐帮二袋弟子,剥了他们衣衫我们一人就套了一件……”她的话音未落,早逗得无数群豪轰然大笑,更有人道:“陆小歪是谁,怎的这般胡说八道骗人家小姑娘,这山上哪儿又是采花大盗多如牛毛了!哈哈……!”绝因师太老脸一红,道:“腊娜,休要再多说了。”瞿腊娜道:“是,师父。其实这衣衫又脏又臭,弟子也是极不喜欢,若师父也不喜欢,弟子这便将它脱了就是。”群豪又是一阵轰然大笑,瞿腊娜不明所以,抬眼看看群豪,又回头看师父,见师父也正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更是惑然,便转头看逸静。逸静强忍住笑,拉过瞿腊娜到身旁,道:“师妹,你把这破衣衫脱了。”瞿腊娜依言将那叫化衣脱了,却“咦”了一声。逸静正给她解下发髦,听师妹如此出声,也自奇怪,道:“师妹,怎么啦?”瞿腊娜道:“陆小歪怎的不来见他师父?”转头又朝鬼灵子那边叫道:“喂!陆小歪,你怎不来见过你师父?还有这破衣衫,你可要拿到客栈里去还给了那两个小叫化。”一语未了,满山遍野又是一片轰然大笑之声,绝因师太把脸一板,道:“腊娜,休要再多言!”瞿腊娜连忙垂手道:“是!师父!”随即心中一惊,失声道:“师父,大师姐她当真……当真……?”绝因师太也是面陡含霜,凄然地点点头。瞿腊娜“哇”的一声,竟当着天下数千英雄之面大哭出声。逸静一惊,连忙把她搂到怀里,低声劝慰。她这一哭,倒没一人笑得出来。人人都知峨嵋派这个弟子天真浪漫,煞是可爱,当下心里俱觉恻然。
绝因师太当的转向胡醉,厉声道:“胡醉!在下等讨公道来了!你还有何话要说?!”胡醉依旧双手平端酒碗齐劲,朗声道:“绝因师太,大丈夫行事敢做敢为,今日既是与在下讨公道,我胡醉自会还天下英雄一个公道。只是……”铁镜连忙道:“是呀,绝因师太,胡帮主既如此说,自会有个交待的,还望师太稍安勿躁。”胡醉陡然暴喝道:“铁镜!有本帮主在此,还不配你来罗嗦!”吼罢直瞪着铁镜,不怒而威,一付凛然不可侵犯的豪气,竟弄得个堂堂丐帮副帮主讪讪不得作声。便见布袋和尚姚鹏腾腾腾走到胡醉面前,端起一碗酒,也是齐颈手执,静静看着胡醉。胡醉一口把酒喝干,将碗扔在地上。布袋和尚也是一口干了,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又回到灭性道长身旁。稍后,江湖浪子童超也慢慢走到胡醉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然后抄起一碗酒,一干而尽,还是一言不发,回到布袋和尚身侧。之后灭性道长、绝因师太也是与江湖浪子一般。胡醉一连干了四碗,加上先前独自喝的两坛,只怕在三十斤以上了,却浑若无事,天下英豪见他如此豪饮,尽皆骇然。崆峒派掌门却未过去饮那碗酒,只阴沉着脸对身旁的寒江独钓霍泉道:“霍当家的,你看清了,是不是他?”霍泉从一开始就紧紧盯着胡醉,见他始终威严板面,却不是那个生生肢解焦砾子之人又是谁?!当下便道:“是!是他!”童超姚鹏等人闻言都是心头狂震。胡醉突然哈哈大笑,笑罢道:“你看清楚了,当真是我胡醉么?!”他这一笑,霍泉只觉与当日肢解焦砾子的那个胡醉略微有异,但到底何处不同,又说不上来,一时竟吱吱唔唔的作声不得。
铁镜却冷冷地道:“胡帮主,这寒江独钓霍鸣只是长江面上的一个小角色,你如此威吓于他,只怕天下英雄都有些看不顺眼,倒没来由的辱了本帮声誉。”他这一语既出,顿有丐帮江南、波东、豫皖、晋鲁四分舵属下二千余名弟子高声附和。胡醉面不改色,待众人声息之后,才淡淡道:“这倒是怪事,你怎的知道他叫寒江独钓霍泉?又怎知道人家是长江面上一个小角色?哼!至于本帮声誉,当日在武帝宫就被人辱得够可以的了,堂堂天下第一大帮,竟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杆枪,那便没辱及本帮声誉么?”铁镜一时语寒,喃喃道:“东方老贼阴狠歹毒,铁某其时心性迷失……”“心性迷失?哼!”胡醉道:“就算你被东方圣迷失了心性,不是胡某托大,当今天下能解得那迷药的,只有敝师姐毒手观音、千佛手在空行那魔头三人而已,想必你是被任老魔解救的了?”“胡说!”铁镜怒道:“任空行那老魔早死了半年多,与在下又有何关联了!你胡醉休要强辞夺理,就算铁某与你势不两立,那也是本帮中事,咱们稍后自会以帮规裁处,只是你作下这诸般灭绝人性之事,只怕本帮纵想饶你活命,天下英雄也饶你不得了!”“很好,很好!”胡醉道,“你总算承认当日在武帝宫前心性并未迷失了。”“是又怎样?”“不怎样,胡某为查证东方老贼奸媒,隐身江湖多年,本帮事务托你代管,你既心生排我之心,那也不算情理之外之事。我这帮主,也是做得极不像样,此事咱们便照阁下言,稍后以帮规裁处。但你自言与任空行那老魔并无丝毫关联,只怕言有不实吧?”未等铁镜开口,胡醉突然大笑一声,道:“任空行!你怎的还未被江湖浪子一掌打死?还有金一氓,你们两小老贼怎么越来越不成器,竟投到本帮中来了么了!”话音刚落,众人正深觉诧异间,便闻两声长笑自丐帮江南、胶东分舵中传来,随即丐帮弟子只觉头上暗得一暗,早有两条人影飞越到当中空地,却不正是千佛手任空行和玉蝴蝶金一氓两大魔头是谁!
众群豪大觉诧异,一齐“咦”了一声。任空行早抱拳道:“老夫大难不死,倒是天数,此番和金兄只为看热闹而来,倒不想打架,是故混在丐帮弟子中,倒让胡大侠见笑了。”胡醉道:“岂敢!岂敢!任当家的深谋远虑,雄才大略,胡某是敬佩得很的。”任空行干笑道:“好说好说!今日是胡大侠约请天下英雄至此,其间还有要事,老夫和金兄这便作壁上观为妙。哈哈,哈哈。”言罢退至一侧。铁镜见胡醉虽言辞锋利,却不时查看天色,虽不知他在等何人,但也怕迟则有变,当下便道:“胡醉,纵然你花言巧语,公道却自在人心,你是先还天下英雄公道呢,还是咱们先了结帮中事务?!”胡醉却不应声,径自走到桌旁坐下,端起一碗酒来,刚饮得数口,便见布袋和尚姚鹏面色微变,少顷便到本帮川陕分舵前坐了,恍如老僧入定一般。江湖浪子等人均觉诧异,看看胡醉,又看看布袋和尚,正自大惑不解之时,便听寒江独钓霍泉有如蚊蝇叫声一般,嗫嚅道:“这个胡醉和……和残害焦砾子前辈的那个有点……有点儿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