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良3
书名:上岭恋人 作者:凡一平 本章字数:6749字 发布时间:2024-07-28

5.


樊山楂与蒙冬花的遇见,是三年后的初春,在樊山楂养羊的那个山谷附近。

樊山楂养的羊越来越多了,从一只羊到四只羊,羊又生羊,变成群,一群又一群。羊群涌动山野,黑的白的,像云朵降落地上。

那天,一群撒野的羊蹿到了山谷附近的公路,在公路上横行霸道。

一辆红色的轿车驶来,被羊群堵住去路。车上坐着美艳的蒙冬花。她在方向盘前,不停地按喇叭。迟钝的羊群对喇叭声充耳不闻,非但没有散开,反而集中或团结得更紧,仿佛刁民一般,阻拦住车辆不能通行。

喇叭声招来了羊群的主人。他一瘸一拐走来,手里拿着一根竹棍。他挥棍朝羊群中的一只羊打了一棍,还训斥了一句,被教训的羊跑开了,其它的羊也跟着跑开,仿佛那被打的羊是一只领头羊。总之路让出来了。

汽车却没有立即通行。它原地不动,仿佛坏了,但马达声是匀速地响。

羊主人樊山楂以为车主可能需要帮助,他向车靠近。

在降下玻璃的车窗前,他认出迟迟不开车的女子,是蒙冬花。

蒙冬花也认出了樊山楂,这是她迟迟不开车的原因。

他们相互叫唤对方老同学。

蒙冬花接着说:“我们好多年不见了,老同学。”

樊山楂立即说:“六年多。”

“对,从中学毕业,我们就不再见面。”

“是。”

“你现在是……干什么?”

“放羊。养羊。”

“哦。我回家过年。”

“过年好。”

“有空上我家玩呀。我回来到年初三才回去。”

“好的。”

“那我走啦。”

“好的。”

她挥挥手,抛出一个笑容,然后将车开走。车子行驶的方向是上岭村,她家在下岭村,上岭村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红色的汽车行动在樊山楂的眼里,像一团滚动的火焰,灼烧着寒凝的土地和空气,仿佛在催生这个季节最温暖的日子的到来。这样的日子仿佛是来了,因为樊山楂感到了温暖。蒙冬花的邀请和对他露出的亲切笑容,仿佛雪中送炭、暗夜逢灯,让他浑身发热、开明,让他信以为真。

他这才想起这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了。

樊山楂牵着两只羊回家,把羊交给父亲。他不能亲手宰自己养的羊。父亲是宰牛宰猪的高手,宰羊自然不在话下。父亲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宰两只?他对儿子说:“我们家就六口人,劏一只还不够?”

樊山楂说:“好事成双。”

羊宰好了。樊山楂把其中最肥嫩的那只装筐,绑在手推车上,然后连夜推送出去。

父亲看着儿子朝着邻村下岭村的方向,纳闷地嘀咕:“下岭村八辈子都没有我们家的亲戚,去送给哪个呀?”

一旁的老婆听见,替儿子回应丈夫说:“那有我们家最大的恩人,只是你忘了。”

樊山楂推着车,去往下岭村。下岭村有接他到这世上的接生婆,是他的恩人,没有她就没有他活着的这条命,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羊。他现在推着一车的羊肉,去报恩。当然,除了报恩,他十分想见恩人的女儿,迫切想见。他下午的时候才遇见她,当夜又要去见她。她仿佛是一团火,而他是一只飞蛾。

蒙冬花的家在下岭村的位置,樊山楂记得,他小时候路过。近两年他也想去她家,送肉去给她母亲,但因为舍不得宰羊,就没有去。今天痛下决心宰了两只,送蒙家一只。

蒙家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派热闹喧哗。毫无疑问是因为蒙冬花的归来,提前有了过年的气氛和景象。那辆蒙冬花开回的红色轿车停在家门前,像一个硕大的元宝,宣示蒙家的尊荣和富贵。樊山楂把手推车停在轿车的旁边,他也只能把车停在这里,因为无法再前进。他把装肉的筐从车上卸下,然后抱着满满一筐肉,进蒙家的门。

房子外屋里面的人,除了已经醉趴的,都看见了樊山楂的进来。他把箩筐重重地往地上放下,扫视一遍,没发现蒙冬花,只看见蒙母。他对正和男人拼酒的蒙母说:“阿姨,我来给你,拜年。”

蒙母放下酒具站起,她走过来,看看筐里的肉,看看樊山楂,惊讶了一瞬间,又不惊讶了,仿佛懂得了眼前这个貌似知恩图报男儿的居心,说:“你晓得冬花回来了?”

“是。我今天遇到她了。”

蒙母看了看闭门的里屋,说:“她睡觉了。”

樊山楂也看了看闭门的里屋,说:“我走了。”

“喝酒先,来,喝酒。”蒙母说,听上去真心实意。

“我不喝酒。”樊山楂说,讲的也是实话。

“那不留你了。回去向你妈带好!”

樊山楂从蒙家出来。他推着空车,脑子也空空的,像被蠢虫啃光了一样。走到半路他才觉悟,他要是留下喝酒,假装喝酒,万一蒙冬花醒来,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或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来了,她说不定就起身从里屋出来了呢?那他和她不就再见了吗?

回头路不敢走,后悔是来不及了。他推着一车的后悔,直接去了山谷。山谷的棚子已经扩大和补充,初步有了养羊场的规模。近一百只羊分群在几个羊圈里,吃饱喝足,安逸祥和,并没有因为今天少了两只不见而沮丧。沮丧的是它们的主人,他看待它们笨手笨脚,仿佛脑子进了水。

除夕夜,樊山楂回家,与家人扒了几口饭,又回了山谷。他与他的羊迎接新年。他以为他的新年,又只有他和羊了。

初二晌午,母亲来到山谷。她告诉儿子,蒙母到家里来,说蒙冬花吃了羊肉,觉得很好吃,她要跟樊山楂买一只,要活的,初三带回南宁。

母亲的捎话或通知,仿佛春雷,让萎靡的樊山楂振作起来。他用大半天时间精挑细选,像为皇宫选妃和太监一样。他最终选定了一只阉羊,九十多斤,不足一岁,肉厚膘肥,皮毛纯黑,色泽光滑,看上去不像是羊,而更像是穿着绫罗绸缎的王侯将相。

初三一早,他把羊送到了蒙冬花家。蒙冬花已经起床,并且知道他来了。她让母亲转告她尽快出来,让他等着。

他在名贵的轿车边,思索着羊如何装放在这辆车去南宁,它毕竟是一只畜生。正苦于没有办法,一辆皮卡车开到了蒙家,它正是被派来或租来运羊的。这让他又喜又忧,喜的是卫生运送的问题得到了解决,忧的是运羊的成本太大了。他当时并不知道,蒙冬花已是名冠南宁的交际花和女老板,调动一辆车根本在所不惜或不在话下。

羊放上了皮卡车。蒙冬花出来了。她比那天樊山楂看到她还要美丽和动人,因为她是全身出来的,完完整整,像出水的芙蓉。家属在帮她装放行李,她来到樊山楂身边,递给樊山楂两张一百元面额的人民币。在那年,两百元人民币足够买两只成年羊。她边递给樊山楂人民币边说:

“两只羊,一只一百,给。”

他懵了,因为他压根没想过要钱,也没想过蒙冬花给钱。

“年前你杀好送了我们家一只,还有今天一只活羊,共两只,一只一百,共两百,够吗?不够我再补。”她说,算得很具体。

他推拒,说:“不要钱。”

“你不要钱,我就不要羊。”她说,看了看已在皮卡车上的活羊,“我让车放空回去。”

“那我只要一百。”

蒙冬花见樊山楂语气坚决、手势强硬,便抽回了一张钞票。

樊山楂接过一张钞票,脸半红半白,像一边面子给了蒙冬花另一边面子丢了一样。

蒙冬花说:“我现在管有一家酒楼,我把你养的羊,我家乡的羊,拿到南宁给朋友尝尝,给客人尝尝,如果反响好,朋友客人喜欢,我就跟你订货,你供货,争取长期合作。”

樊山楂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蒙冬花说出的竟是这样纯商业的话题,像手里的钞票这般实在、磕碜。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蒙冬花一个握手都不给,一句话也没有对他说。

她开车走了。皮卡车跟在她的车后面,被栓着站在车厢里的活羊,晃动着脑袋和躯体,像是不舍,也像是赴汤蹈火。


6.


高升酒楼在年初六继续营业,它像一名素颜歇息了十天半月后重新花枝招展的婊子,吸引着富贵人士来此消费。十六间包厢全订满了,座无虚席。

高升堂包厢今晚蓬荜生辉,来了一名副省级干部,是酒楼开张以后光临的最高级别官员。

副省级干部是梁树志邀请的,他是掌握梁树志仕途命脉的领导,刚刚分管R厅。原来的分管领导退休了,恰逢R厅人事变动之时,也就是说R厅的班子要调整或更换了。当了四年副厅长的梁树志想更上一层楼,这位副省级干部点头有用,一言九鼎。

梁树志用了一个十分简单或低级的理由,请来了副省级干部。他在初四上副省级干部家拜年的时候,说是他大瑶山的亲戚那里,送来了一只黑山羊,请副省级干部在方便的时间,前去代为加工的饭店尝一尝。副省级干部在大瑶山工作过,对那里的黑山羊十分留恋和想念,爽快地答应了。时间定在了初六。

当梁树志把副省级干部要来高升酒楼用餐的信息告诉蒙冬花时,她并不曾想,这将是她人生遇见的左右她命运的又一个权贵。她原以为,有梁树志一个权贵左右她命运就够了。他先是将她改派分配在南宁的医院,然后支持她参股他的商人朋友开办的高升酒楼,在酒楼红火之后同意她辞职,担任酒楼的总经理,全权负责酒楼的业务。三年多来她的每一步改变,都离不开梁树志的计划和安排。她的航向和航程,都是由梁树志来掌舵。她十分满意如今顺风顺水的物质生活,也习惯了付出青春、肉体的代价。她是梁树志的地下情人,因为梁树志的宠爱,得意忘形,像一只庙堂里老鼠。但是她不争不抢不闹,不求名分,乖巧、驯顺、隐忍,像求生的羔羊。她也坚强、聪慧和大方,酒楼在她灵活、机动的管理经营下蒸蒸日上,成为求财求官者交往的场所,她也被誉为南宁不败的交际花。她不败,因为她美丽,也不贪。至少在遇见副省级干部之前,她是如此。

初五,专门从大瑶山都安请来的厨师便已到位,他是特意来烹饪从上岭来的山羊的。当他看到这只肉厚膘肥、华而又实的山羊时,这位见多识广的“羊司令”是赞不绝口,并准确无误地指出了羊的产地是都安县菁盛乡一带,让蒙冬花佩服,也倍加信任,并对初六的晚宴有了十足的信心。她看着即将为盘中餐的黑山羊,脑子里闪现了一下樊山楂的身影,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想念,像阴霾的天空飞过一只鹰一样。而死到临头的羊也望着她,淡定从容,视死如归,仿佛知道眼前人非同一般,而把它养大的主人把它献给她或卖给她,是死得其所。

晚宴在恰当、亲热而私密的氛围中开始和进行。就餐者就三个人,副省级干部、梁树志和蒙冬花。满桌子的全羊宴反包围着他们,向人进攻。美味的羊鱉汤、羊包肝、羊扣、羊活血和羊杂等,不间断地进入美食者的胃,再辅助与美酒和甜言蜜语,登峰造极、飘飘欲仙。

蒙冬花在这晚第一次成为梁树志的表妹,拉开了与这位情人的间距,而与副省级干部套上近乎。她无需主动、献媚和勾引,仅凭天生丽质或国色天香,就令副省级干部迷恋不已,甚至神魂颠倒。酒过三巡,他的手就难以抑制地放在了蒙冬花的腿上,无规律或无节奏地动弹,像粗犷的提琴手在操练和熟悉一把崭新的提琴。

就在这个夜晚,送走副省级干部之后,梁树志与蒙冬花有了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谈话的要点或重点围绕着梁树志的升迁问题、酒楼的瓶颈及未来的发展问题,这些问题都需要副省级干部方能解决,他是靠山,是大树,是航空母舰,谈的句句在理、头头是道或栩栩如生。而且主要是梁树志在谈,蒙冬花只是听。

到最后,梁树志说:“你听明白了吗?”

蒙冬花眼睛入定,像是怕动而使眼里的泪珠滚落,她冷冷和平静地说:

“我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前恭喜你?”

仅仅过了两天,副省级干部正式进入蒙冬花的身体,并介入或涉及了她的生活和事业。他得到了他想要或贪恋的美色,也给予了她需要或欲求的势利。他们偷偷摸摸在床上交换,堂而皇之在大庭广众素昧平生,像晚上做鬼,白天做人。他们既希望别人是傻瓜,又希望傻瓜们别做傻事。傻瓜们果然一股脑儿往高升酒楼纷至沓来,名面上是奔酒楼新开发的羊系列菜肴,暗地里是通过酒楼老板娘与副省级干部或者梁树志厅长牵线搭桥,多方各得其所。一帮又一帮、一波又一波傻瓜前赴后继,活生生地把高升酒楼捧为至高无上的会所,仿佛天上人间。

从那只始作俑者的山羊成全副省级干部和蒙冬花奸情,以及梁树志如愿以偿升任厅长后不久,樊山楂开始了对高升酒楼的供货。按计划,他每星期将一皮卡车山羊送来南宁。皮卡车是蒙冬花提供的,驾照也是蒙冬花帮樊山楂办的。这对蒙冬花不是难事,自从有了更大的靠山,她就没有想办而办不成的事情。可不知情的樊山楂认为蒙冬花太难了,有情有义,为了他的脱贫致富想方设法,操心而又赔本。说明她心里有他,肯定有。这么些年过去,她不是还单身吗?每次上南宁见她,也不见她有哪个像男朋友的男人接她或送她。她还是独自开着那辆红色的轿车来去匆匆,通常忙得太晚,她就住在酒楼里。酒楼办公室安有床,樊山楂还在那张床上睡过。

那是春季的某一天,樊山楂第二次送山羊来高升酒楼。蒙冬花终于有空闲陪他吃饭。菜肴正是羊系列的小部分,是大瑶山号称“羊司令”的厨师烹饪的,他已被蒙冬花花大价钱挖了过来。那天的菜虽然好吃,樊山楂却几乎没机会动筷子,因为蒙冬花老是敬他酒,还逼着他给她敬酒。樊山楂本是不喝酒或不嗜酒的,但在蒙冬花的利诱和威逼下喝了。茅台酒一杯接一杯当仁不让喝进胃里,足足喝了一人一瓶。蒙冬花还好,她久经酒场酒量大,樊山楂是不行了,开车回上岭村更不可能。她由蒙冬花扶持着,走去酒楼的办公室。樊山楂看见了拉开的布帘旁边摆有一张床,他想径直过去躺在床上睡觉,但蒙冬花不允许,经过沙发就被按下了。她还要和樊山楂说话,先前吃喝的时候她说的话仿佛还没说完或还没说够,要接着说。那就继续吧,樊山楂也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讲呢。

蒙冬花捧起他的左腿,就是受伤残疾的那条腿,她摸捏着这条腿,说:“疼吗?”

樊山楂说:“不疼。就是走路瘸歪,看起来不正常。”

“被子弹打的时候疼不疼?”

“疼。后来也就不疼了,昏过去了。”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我没有死,很幸运”。

“你被……关了几年,受苦了。”

“挺过来了。”

“那种苦,是什么感受?”

“我不想说。”

蒙冬花放下他的腿,去泡了两杯茶抑或蜂蜜水,同时端过来,递给他一杯。茶水太满,蒙冬花也有些站不稳了,两杯水都泼了少许出来,溅在两人衣服上。蒙冬花惊诧,也许烫着了,松开杯子,被眼疾手快的樊山楂接住。高温的水还在泼出,烫着樊山楂的两只手,他竟然纹丝不动,像座感觉不到冷暖或痛苦的雕塑。

蒙冬花把两只杯子要了回来,放在边旁的茶几上。她拿来毛巾,先擦拭樊山楂淋湿的手和衣裳,再擦拭自己。然后,她看着麻木似的樊山楂,说:

“对不起。”

樊山楂惊愣,像有了知觉,说:“我觉得不烫,真的。”

蒙冬花说:“关于我们在高中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情,我想说,对不起。”

“你还记得?”

“我伤害了你。你是不是受伤害了?”

“没有。我不怪你,要怪就怪吴卫海老师,他把试卷发错了,我认为他是故意的。不过我早就不怪他了。”

“都是的确良惹的祸。”

“我认为不是祸。”

“那天我们怎么同时穿起的确良呢?而且还是同颜色的衬衫。”

“我也不晓得,真是好巧。”

“你真的不恨我?”

“不恨。”

“那好,去睡觉!”

蒙冬花说罢,把眼皮抬不起来的樊山楂从沙发拉起来,推他到那张床边,按下,说:“睡到酒醒,明天再回去。”

樊山楂倒头就睡了,十分爽和踏实。

第二天醒来,他发现床头柜上有一杯重新泡的水,一喝,确认是蜂蜜水。柜子上有一大叠钱,还有一张字条。他不数钱,只看字条:

我有事出去忙了。钱是山羊的结款,多出来的部分是预付款,你可以用做扩大山羊的收购和养殖。蒙

字迹没有变化,像高中她写的那封信一样,只是内容不同。细心、周到的交代和嘱咐,句句让他舒心、暖心,像他无数次幻想的她对他的抚摸。

他正常地给高升酒楼供羊。一面供羊一面扩大养殖规模。除了羊场自身繁殖,也收购了当地养羊户的中羊来养,直到养大并符合标准,方才出栏。他对送高升酒楼的羊的放养和挑选,十分重视和严格,当成贡品一样对待。他生怕高升酒楼的食客因羊的原因减少,影响到蒙冬花的收入乃至声誉。他哪里知道,即使没有他提供的食品,高升酒楼依然宾客如云、红红火火,拜倒在蒙冬花石榴裙下的人依然趋之若鹜、一掷千金。

他整整给高升酒楼送了五年羊。

这五年,他往来南宁不计其数,供羊超过两千只,已然成为了万元户。他也久不久能与蒙冬花见一次面,她太忙了,但每次会面,蒙冬花都会陪他吃饭,与他痛饮。她喝多少,他必喝多少,就好像他不能欠她一样。是的,他不能亏欠她,就像她也不亏欠他一样。除了难得一次的见面,他还想干什么呢?她如今高高在上,像一只天鹅,只能仰望或奢望。至于幻想或做梦她神经错乱、心血来潮与他欢爱,做他的女人,那是他的事,是异想天开,在现实是不可能的。虽然,她三十岁了,未嫁。他也三十岁了,不娶。

最近一次的会面,两人又喝得难解难分。喝到深处,蒙冬花问樊山楂:“老同学,你都三十了,也攒有不少钱了,怎么还不讨老婆呀?”

樊山楂说:“你不也没嫁人吗。”

蒙冬花说:“我不嫁。嫁不出去了。”

“乱讲。”

“你讨你的老婆,管我嫁不嫁。”

“我讨不讨老婆,也不用你管。”

她喝红的眼睛盯着他,说:你是不是还对我想入非非呀?

他也盯着她喝红的眼睛,说:“是,我时常幻想。”

“不要傻想,我们不可能的。”

“我原来也不想活,但我现在很高兴活着。”

“这哪跟哪呀,联系不到一块的。”

“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可能,都有希望。”

“我建议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然我们连老同学都没得做,老同学。”

说完,蒙冬花推掉酒杯,不喝了。他们散了,有些不欢。

这竟是他们最后一次喝酒。

樊山楂下一次来南宁,便见不着蒙冬花的面了。

高升酒楼已被查封。

一打听,蒙冬花被抓走了。

还听说,与蒙冬花有关系的两个男人,一个副省级干部,一个厅长,也被抓了。她的靠山没了,她的大树倒了,或她的航空母舰,沉了。

单纯或蒙在鼓里的樊山楂听闻,如五雷轰顶。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上岭恋人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