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却什么滋味都不是。与其替蔡小成写这封情书,我宁可得一场阑尾!
怨归怨,情书还是要写的,如果我不想得罪蔡小成的话。不过我得先把剧本送出去。
我骑着自行车上路,前往导演刘子星给我指定的地址古桥路民和街爪子胡同17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址,正欲敲门的时候,我听见一声娇滴滴的拜拜,急忙退避三含。远远,我看见一名绰约女子,出得门来,飘然而去。这漂亮的女人是?我敢背定她决不是刘子星的老婆。一路我曾想,身份显赫的刘子星为什么要到距电视台数里之遥的胡同里住呢？现在总算得了答案,狡兔有三窟,刘子星也不只一个。
我还想我至少得在胡同里溜达上十分钟才可以敲他的门。如果我动作太早,刘子星一定会怀疑我发现了他的隐私,会对我感冒。
我想像那名女子已经走上街头而且刘子星也该把房里的秽物收抬干净了,才敢敲门。
满脸络腮胡子的刘子星热情地欢迎了我。“我盼了你很久。”他说。
我说我脑子钝,写得很慢,昨夜才完稿。
“拿来了吗?”
“拿来了,”我说,从提包里抽出稿件,交给他。刘子星把我撇在一边,漫不经心地读下去。
我一看他过目十行,紙页像炒菜一般翻动,心里就纳闷,不知道他想搞什么鬼?
不到一个小时,刘子星就读完了六集电视连续剧本。他说小吴啊,剧你是拉够六集了,可是结构太松散了,人物也不够丰满。你看你还有没有能力再修改一遍？
我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在算计我,想揩我剧本的油水了。可我有什么办法?生杀大权在人家手心攥着。让他揩吧,只要剧本成活,我牺性又何妨?主意打定,我遂作困惑状,说刘导演说的对,剧本比较稚嫩。可我费了了全部劲才拉成这个样子的呀,再改,我实在的,没有能力了。求求你,刘导演,请你助一臂之力,和我…合作吧?
刘子星说不行不行,我怎么能索取别人的劳动成果呢?社会舆论不好!
我听罢,知道他是假推辞,就装着气愤地说这怎么能叫“索取”呢?既然是合作,其中就有你付出的劳动嘛。请你相信我,我决无三心二意,求你定了!说毕,我扯过剧本,把刘子星的名字,标在了我的前头。
刘子星说既然你这么强求我,我只好服从了。遂和我交手,焊得很紧,很紧。“拍定了?”我问。
“拍定了!”他说。
步出爪子胡同17号,我就像被人剁了一般,便另找了一个隔音的胡同,狠狠操了刘子星半天的娘。
我回到歌舞团,已是中年,便取了碗去食堂打饭。丽妮小成他们都已经在那里吃上了。小成招呼了我一声:“吴哥!”我没有答应,领了饭菜,独自找一个角落,默默地吃。吃不到两口,蔡小成巴结过来了,跟着的是丽妮。
蔡小成说:“吴哥,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我说:“心疼。”
蔡小成笨,不会听水底话,以为我真的病了,忙说这可不得了,吴哥,吃完饭我送你上医院!
还是丽妮灵水,啐了他一句:“笨蛋!”
丽妮看我的碗里,只有青一色的芸豆角,就问怎么只是青菜?
我说来晚了。
丽妮便从自己的菜,挑了几块鸡肉给我。蔡小成也同样效仿,他给我的是排骨。我都没有拒绝,但饭吃完了,鸡肉还剩着。丽妮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我,伤情得滴下泪来。她掏出手帕,终于没有往眼睛上擦,在嘴边抹开了。
“你到我房里来。”丽妮几乎是命令我。蔡小成在场自然也听到了,我进退两难,去还是不去?我还是想去。
我说:“白天当然是可以去罗,你说是不是呀蔡小成?”
我一句话就把我和丽妮的关系说清白了,好像我和丽妮之间非常纯洁,最起码蔡小成这么认为。
进了房门丽妮劈头就问:“我给你的鸡肉,为什么不吃?”
我说我接受了,可我不能吃。
“为什么?”
“我想做个好人。”
“做好人?
“对。我不能得罪蔡小成,如果我把鸡肉吃了,他会很伤心的。他非常爱你。”
丽妮说可你不吃我就不伤心吗?
我说我想到背人的地方,再吃。
丽妮破啼为笑,说你现在就吃,我监督你吃。
于是我把丽妮赠送的鸡肉吃了。
丽妮说看你愁眉苦脸的,出了什么事?
我说我把剧本给刘导演送去了。
“怎么样?”
“他让我再改。”
“那你再改就是了,只要有一丝希望,你都不要泄气。”
“我改了。”
“改了?有这么快?”
“我只添了三个字。”
“他满意不?”
“他很满意。”
“那你还有什么可愁的?高兴还来不及哩。”
“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你知道我添的是三个什么字吗?刘、子、星!”
丽妮一听,目瞪口呆。“怎么能………这样?”
“我有什么办法?权在他手中,说毙就毙,说活就活。”
丽妮说:“也是。只要能拍就好。要达到什么,我们总得付些…什么。”
丽妮的话竟也让我感觉出些哲理来。我说:“是啊,毛主席或者列宁曾教导我们,要奋斗就会有牺性。”
聊了一会,我说我该走了。
丽妮抱住我,不让走。
我说我还得去给你写情书哩。
“情书?”丽妮懵了,“你会给我写情书?你根本不爱我!”
我说:“蔡小成爱你,他请我写的。”
“有这种事?”丽妮简直不敢相信。
我说:“当然有啦。我是歌舞团的情书专业户你还不知道?男演员们写情书都来求我。”
丽妮当即从抽屉里取出几封来自歌舞团的情书交给我,问道是你的杰作吗?
我看了看,点点头说:“正是在下的手笔。”
“真见鬼,怪不得写得那么好!”丽妮说。
“你感动啦?”
“差点,”丽妮说,“我要是感动了你一定很高兴,是吗?”
“鬼才高兴。”我说。
“可你还要替蔡小成写呢。好意思?”
我说人家有求于我,我怎么能不帮呢?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我不能阻上蔡小成爱你。他爱你,情感是真的,只是辞不达意,才请我帮忙。尽管我是多么
的不愿意,可我还是得写。再说,我已经受贿了。
“我知道你好心肠,”丽妮说,“蔡小成爱我,可我能爱他吗?我的心只属于你一个人。告诉蔡小成,让他死心吧。”
我说:“那我劝劝他。可是万一他非要我写不可我只好写了。你读了信后,别感动就是了。”
丽妮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说:“知道是你写的,我能不感动吗?”
我的心一震,望着她柔情的目光、草莓般的嘴唇和闪烁在簿裙下的一双大乳,我像是喝了鹿血,亢奋不已。
我上了丽妮的床。
两点差一刻,午休的起床铃尚未拉响,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想好好睡上一觉,刚躺下一会,蔡小成来了。他来催我写情书。
“吴哥,写好了没有?”
我摇摇头。
“你不肯……帮我?”
“不是。”我说。
“那为什么?
蔡弟,有一句话,我不得不问问你。你真的爱丽妮吗?
“是的,我爱她。”
“爱她什么?”
“爱她美,爱她…我说不出来,反正爱就是爱。”
“蔡弟,你相信不相信我的话?
“相信。”
“为什么相信?”
“你的话准呗。那鸭屁股的事,你简直神了。”
蔡小成提起鸭屁股的事,我想了起来。原来,蔡小成曾经有过一年多不上舞台演出,每次分角色总没有他的份。蔡小成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苦恼极了,便来找我。我说以后你注意,每次会餐你别抢着吃鸭屁股就是了,保证你能上台。蔡小成照我的话去做,每次会餐再也不抢鸭屁股吃了。不久,蔡小成果然分到了角色,上台演出了。他莫名其妙,不明白鸭屁股与上角色有什么关系?问我,我只是笑而不答。
“天机不可泄也。”我说。
原来,歌舞团里除了蔡小成,还有一个嗜好吃鸭屁股的人。每次会餐,这个人常常盯着捷足先登把鸭屁股搜罗了去的蔡小成,流露出不易觉察的谗涎和气愤。蔡小成理所当然遭到了报复。这个小小的隐秘,让我窥破了。当然我是不会说
出来的,因为这另一个爱吃鸭屁股的人,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团长。我不说破这个秘密,既挽救了蔡小成，又保护了团长。但从此,蔡小成对我感激不尽,言听计从。事隔一年了,他还念起。
“我说你既然相信我,我劝你一句,好吗?”
“好”。
“情书如果是要写,你还是寄给别的姑娘吧。不要给丽妮。”
“为什么?”
“我把情书写得再好,丽妮也不会爱你。”
“你怎么知道丽妮不会爱我?”
“凭感觉,”我说,“就像那次我劝你别再抢吃鸭屁股一样,听我的话没错。别打丽妮的主意,好吗?”
“我听吴哥的。”
蔡小成默默地走了。走得很怆然,很……酸楚。
虽然了却了情书的债务,我的心却反而更加的沉重。我为什么要劝阻蔡小成向丽妮表白爱情呢?这是他的权利。尽管丽妮不会爱他,但总必须允许他爱
丽妮吧。爱人而不被人爱,是两码事。我插什么杠?
爱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