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沉浮录2
书名:合唱团 作者:凡一平 本章字数:4841字 发布时间:2024-07-29

我决定启用卢森。

我到他家问卢森在家吗?

他老头摇头说他不是一直在文化馆上班吗?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我说他跟你同时退休了。

我问文化馆的人你们懂得卢森在哪里?

答说他在乡下开艺术馆哩。

我莫名其妙什么艺术馆?

答说他流窜各乡为农家民户照像、写对联、画神佛鬼符。不像个艺术馆吗?

我问他何时干这行当?

答说去年,人家早已是个万元户了。

我又问他现在哪个乡?

陆春芳说上个月我在菁盛乡辅导时,见过他。

我跑到菁盛乡。文化站的人说他进山去了,夜晚才回来。

我等他。

天黑时分,卢森如只丧家犬拖着个鼓囊囊的包,一拐一拐地走回文化站。大汗淋漓,疲惫不堪。见了我,招呼也没打好,路人似的说声刚来,便摸黑下红河洗澡去了。

我问文化站的人每天他都这样玩命吗?

答说是。晚上还加班加点哩。不过很捞钱。

卢森洗澡回来,一包饼干,一瓶啤酒,边吃边问银平菁盛之行有何贵干?

我说专门来请你。

谁派你来?

我说我当馆长了,我有权。

卢森冷笑道权?你一个娃崽头,他们会真的把权交给你吗?局长那个老滑头,我操他八辈祖宗。我老头执政的时候,他服服贴贴屁都没敢放。人一下野,他便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我说于是你就落草为寇了。

卢森说落毛的风凰不如鸡,那个狗卵工友都看不起我。我具只能另起炉灶。也好,一路路玩女人,倒也痛快,无拘无束。

我说你赚够了吗?

卢森说邓小平薪水再多也比不过我。

我说女人呢?也玩够了吗?

卢森说就少ー名公主了。

我说那好信得过我,就跟我回去。讲清楚,你爸下台了,我没什么好巴结的。只想让你做个官。

卢森说你要封我什么官?

我说我分一半人给你管,搞馆办活动。

卢森说他们不会服我。

我说他们为什么服我?只要你使出浑身解数,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谁不对你刮目相看?你讲干不干,哥儿们。

卢森勃然起兴,紧抓我的手说就沖你这句哥儿们,我干!

抓得了卢森,再捉陆春芳。

陆春芳现年三十五岁,广西艺术学院舞蹈系毕业,具有相当高层次的艺术造诣。但是她的光明前途却毁于残缺的婚烟了。十五年前,妙龄的陆春芳分到文工田不到一个月,便四十多岁的老色鬼导演据为己有。贵的艺术青春便于生儿育女的苦役中沦丧。五华前陆调来文化馆后,开始和丈夫分居并提出离婚。法院调解无效,眼看就要判决了,岂料东窗事发,法院以第三者插足为由,驳了离婚诉状。  

我因调查此风流案,有幸拜读了这份诉状。其中有一段赤裸课写道:事到如今,我无须隐瞒,黄忠侯(她丈夫名)是以欺骗和强迫的手段占我为妻。十多年来,他不仅毁了我的前途,而且根本不是男人。黄忠侯酗酒无度,加上年老力衰,已完全说失了性功能。我还年青,我不能守着一个比父亲还老的废物生活。

我决定找春芳谈谈。就到她房间去

我问自己你怕别人议论你吗?

我对自已说我不怕。

我又问自己你怕那女人勾引你吗?

我对自已说我不怕。

我又再问自己你凭什么一不怕二不怕?

我再一次回答自己我凭理智和对妻子的爱情。

于是我大摇大摆步入陆春芳的“魔窟”。

陆春芳正持二胡拉着弧独、悲谅和凄楚,见我进来,起身请坐。

我屁股刚点凳,从背面窗口吹来一股阴风,把正门关上了。

我蓦地慌乱不安,示意陆春芳你把门打开。

陆春芳冷笑道把门打开了,我怎么好勾引你啊?馆长大人。

我反而不怕了,镇定地坐着。

陆春芳这小妇人竟安慰我说请馆长放心,你前途无量,我不会引你往邪路上走的。何况我一个半老徐娘,怎敌得过你年青美丽的妻子更富于诱惑力。

我心里说你明白就好。

陆春芳说找我有事吗?

我说我支持你离婚。

陆春芳碎一声冷笑道离婚?不是你主力调查,我才离不成婚吗?

我说那是針对前任馆长调查的,何况是局长的旨意。

陆春芳说是我勾引他,为什么贬他?

我推道你去问局长。

陆春芳说当然他不下去你怎么上来呢?

我愠道我哪点不比那窝囊馆长强?文凭?成果?年纪?才华?理论?说吧,你还想不想离婚?

陆春芳说除非我死。

我说那好,你再提交离婚中请,我都助你独立自由,走向新生。

陆春劳说当真?

我说当真,但是……

我故意不往下说,意欲观其表情变化,分析其心里状态。

陆春芳美丽的眼睛望着我,含情脉脉,万千轻柔,仿佛奇迹即将发生。

我推断那个下野馆长一定是抵抗不了这双眼睛的诱惑,才失足饮恨千古的。

我说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陆春芳羞赧地低下头说我答应。

我说我要你负责辅导组的工作。

陆春芳大吃一惊抬起头说这个我不答应!

我说你不想离婚啦?

陆春芳说我名声不好。

我说那你就把名声挽回来。不要错过挑战和机会。

陆春芳点头。

我说那我开门走了。

步出人言的危房,我迎面看见有几个黑影攒动在文化馆舞厅的百叶窗,窥视我的行动。我瞄一眼便转头离开,那是另一个更为阴险的魔窟。

回到家我对妻子说今天我去陆春芳家了。

妻子说你上勾了吗?

我说没有。因为祖国在我心中。你就是祖国。

妻子说你反动。

我说我要帮助陆春芳离婚。

妻说有希望吗?

我说不是有个后门吗?

我肆无忌惮叩开了法院院长家的门。

给我开门的正是法院院长。这位虎头剑眉豹眼慶鼻鹿唇狮身凛凛然的铁面包公是我叔叔。

我说叔叔求你帮个忙

你不是说叔叔最没有利用价值吗?法律面前可没有私情可徇呀。

我说单位里陆春芳与老公闹离婚五年,就判他们离了吧。

叔叔说照法律是应判他们离婚。可陆春芳太不自爱自重了。这种关键时刻还跟人家乱来。法院考虑的是社会效果。如果纵容第三者插足,会导致更多的家庭悲剧。

我说叔叔你是社会主义社会的法官,还是封建卫道士?什么是悲剧?把两个排斥的灵魂强拴在一起,岂不是悲上加悲?

叔叔说你为什么要极力帮陆春芳?

我说陆春芳是个能人,我要利用她。如果我帮她摆脱枷锁,她会死心踏地为我卖命。

叔叔说你真刁,我有你这么位精明侄崽,银氏家族不怕没落了。陆春芳的事我过问一下,大概没问题。

不久,法院对陆春芳离婚案如我所愿作出了判决。

陆春芳似只挣脱出笼的老鸟引吭高歌。

我想说离婚证书上有你的奋斗,也有我的贡献,但愿别忘了说好的条件。

我在全馆职工会上宣布了对卢森和陆春芳的任命。

局馆翻腾云水怒,人心震荡风雷急。阳安文化界卷起一场轩然大波。对于新任命的两个小组长,各式各样的不满、攻击、反对、抗议、谩骂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洪流,扑向我这位年青的馆长。

银平重用了两个坏蛋。

银平接受了卢森的贿赂。

银平与陆春芳关系不正常。

局长出面干涉了。他语重心长地说小银啊群众议论很不好你怎么能重用卢森和陆春芳呢,也不跟局里打个招呼。

我说这是我的权力范围。

局长说那么两位副馆长呢?你和他们商量吗?

我说一个病老在家,一个当不了正馆长抵触罢工。何况我是主脑,有权拍板。

局长说你看你看这不是违反集体领导原则了吗?胡耀邦是怎么辞职的难道你不懂?

局长竟把我与胡耀邦相提并论!

我说那我辞职好了。

局长说你啊提点意见就耍娃崽脾气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卢陆两人都是有争议人物,比如卢森。

我打断他的话说卢森不正是你要来的吗?

局长哑口无言。

在我的授意下,卢森和陆春劳如一对出色的政死队员,赴汤蹈火似的施展各自的本领和才干。他们大刀阔斧,短短两个月时间,文化馆工作有了起色。首先馆办活动趋于制度化、正常化。特别卢森成立了个文化服务公司,身兼经理。使出深身招数、经营摄影、书画,开办商店、餐厅。这小子名堂多,商店命之知识商店,餐厅冠以贝多芬餐厅,力求与文化沾边。既可以招徕顾客,又能避免非议。开张一个多月,总收入就达五千多元。其次是城乡群众文化蓬勃发展。陆春芳自从离婚以后,青春焕发。组织辅导员分头下乡。她出点子并凭着快嘴李翠莲的舌头和我一起征得县长同意以政府名义发通知,年终全县文化大会演。通知一下达,于是乎各乡村文艺队伍风起云涌。阳安的千山万水,歌舞升平,方兴未艾。

母鸡刚打鸣记者便寻蛋来了。省报发表了关于阳安蓬勃开展群众文化活动的通讯。阳安文化馆被涂上了光亮。

文化馆是我的一面镜子。

卢森和陆春芳呢?是我的两张王牌。

我们三人各有所得。

卢森和陆春芳累死累活的是人格和尊敬。

我运筹帷幄得的是名誉和赏识。

县长对局长说你们文化局今年要身了。

局长对我说你打开了文化馆工作新局面。

我对两个组长说你们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两个组长对组员说你们辛苦了。

组员对心说你觉得惭愧吗?

人就是这样层层被夸奖和被利用。



卢森挥给我一本旧帐簿说文化馆有一笔钱找不见。

我问多少?

不多不少五万。

是什么钱?

八四年经商热时搞生意赚的钱。

根据?

卢森递给我一张银行对帐单说空有支出凭单但无发票对证。

我问好查吗?

卢森说好查又不好查。

什么意思?

卢森说怕你不敢查。

我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捅出来!

卢森说这笔钱是从县工商银行文化馆的户头汇去建设银行24761户头的。

这是谁家的户头?

文化局。

我大惑文化局?

卢森说有汇单为证。时间八四年十二月十四日。

我找局长直通通说文化馆有一笔钱找不见。

局长颇为惊讶是吗?

我说钱是汇来文化局的,五万元整。

局长说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说有汇单为证。

局长说那我査一查。

我说我也要查。

我由馆长变成了侦探。

文化局为什么要文化馆这笔钱?有何加途?为什么没有发票?谁经手的?

接连几天我都关在馆长办公室里冥思苦想。福尔摩斯、波罗式的推理判断。人人都成了我怀嫌的对象。一个个从我脑子里批出来,又ー个个被我释放和否定。

天很晚的时候,我还在办公室抓耳挠腮。咚咚,有人敲门。

谁?

我开门一看是文化局出纳苏娟。

苏阿姨你好找我有事吗?

苏娟一声喲,有事才能找你么就不能讲讲古来着?

讲古?我心里格登一下苏娟平日眉不皱齿不露自是副县长夫人高做得像只狮头鹅。此时夜深人静的却屈尊如只小鸟来找我讲古?

苏的突然造访,我猛地顿开茅塞,心中有数,然而对这位高贵的七品夫人,却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我受宠若惊般苏阿姨你来得正好我正巴望有人和我聊。

苏说这几天见你闷闷的一定有什么事,是不是跟爱人吵架啦?

我摇头。

还能有什么事?什么?信不过你苏阿姨?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你的。你在文化局的时候,难道我少发过你一分工资?或者你认为我贪污公款?

先发制人,这妇人真他妈老辣。

我说信得过你苏阿姨,你当了三任局长的出纳,规规矩矩清清白白。

我避开话锋说,苏阿姨我这个人太不知天高地厚望你以后多多关照。

苏娟定定看我足有两分钟,才说阿平算你有福气,讲句笑话你的嘴巴还有奶味就捞了个馆长当。你张叔叔胡子一把了才当上副县长。可见你年青有为。

我不蠢,立即剥出这番话的另一层意思。拿副县长的架子压我,我怕个屌!

但我还是一付假面孔说哪里哪里。言不由衷地表现出谦恭的样子。

苏娟又说但是我苏娟见了三任文化馆长,你这一任是最年轻的处境也最危险你得小心啊!

我问哪样小心?

苏娟说既然你信得过我就对你说了吧。你认为局长是真心实意让你当馆长吗?原馆长才是他的心腹哩。只是被九尾狐狸陆春芳缠了臭名昭著不得不暂叫他退避三舍。用你这个毛头小鬼来充当大王。是想让你五马搞六羊一塌糊涂,然后再叫原馆长出来救拾局面。反正如今风流韵事过了十天半月就风平浪静。官照样官民照样民。不想你居然做出成绩来。局长当然也不是笨猫,马上见风使舵树了你,你要是顺着他的腰杆往上爬,这馆长的宝座是稳坐的了。你要过河拆桥,一意孤行,有你好受的。

我脑袋嗡地一阵鸣,局长如此阴险,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出?但是,苏娟为什么把局长的秘密告诉我?是为了换取我的信任?还显为了吓唬我?妈的,我银平难道是任意让人捉的角色么?

我还是佯装冷静说局长不是那种小人的。他很爱护我。我用不着巴结谁,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至于有人要踩我,等我的骨头被打断的时,我才相信你的话。

苏娟陡地站起,我一片好心信不信由你,我们走看吧。愤然离开。

我心里说奉陪到底。拜拜。

当晚枕头上我把苏娟如此这般告诉了妻子。妻子听后猛地坐起来说阿平你们这个文化系统,苏娟才是总后台!县太爷夫人的手臂比局长们的大腿还长还硬。

我的眼晴红鼓鼓的,像两颗荔枝核。

就在这天晚上,文化大院里起火了。

听到人喊叫,我骨碌爬起,顾不得穿衣服只着裤裤衩冲出去。

火光冲天处,是文化局的办公室。

这是一幢五十年代的平房,一直是职工宿含。局长上任第一把火是把职工掉换到办公大楼去说是关心职工生活。把办公室搬到旧平房意是让县府看让文化厅看,好三天两头打报告起新楼。我佩服局长的猴精。

局长也不晓得哪时候出现在我的左侧,望着熊熊烈火,悲叹老天不长眼。

这时身后响起了苏娟的哭丧声我的单据哟我的单据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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