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面部慈祥对你说小黄,最近见你发表了很多作品,高兴啊。
你说哪里哪里,不过是一些文字游戏。
除了诗歌,你还能写些什么?
你知道团长在藐视你,便答道你需要我写什么?
剧,写过吗?
你说学过。
团长说好,全省第二届艺术节临近了,团里决定出一个剧参加,你能写出剧本吗?
你说能。
团长说看你的本事了。我已经写好了一个,你再写,就有选择的余地了。
你猴一般的灵醒,知道团长是欲拿你做陪衬,忙改口说既然团长已经写好,我就用不着了。
团长说写嘛,没有对比,怎么分得出优劣和上下呢?
你说团长大手笔,我怎敢和你比?
后生可畏啊。上一届艺术节,我写的剧オ拿了个银奖。相信你一定超过我。
你觉得不出一口气・就太对得起团长了。于是你说团长,我一定写出一个剧来,向你讨教。团长说预祝你成功。
你把这事告诉蓝虹。
蓝虹说团长已经看出了你的势头逼人,想用己之长拔掉你这颗眼中钉。所以这是一场决斗。你必须赢!
写剧,是我的短处,怎么能赢?
在大学,你学过写剧吗?
你说学过,但我不知道写什么?
就写你最熟的生活呀。
我最熟悉的……生活?
对,就写你的红河。懂吗?红河!
你的灵感轰的爆发,疯了般的呼唤红河,红河,我的红——河!
于是,便有一条红褐色的河流向你奔来。深情的浪花,翻着一个又一个血泪的故事……
你看见一群群赤裸裸的生命拉纤……
你听见一首首沉重哀伤的船歌……
你看见一个个旋流中挣扎的痛苦的灵魂……
你看见血的残酷,泪的辛酸,死的悲壮……
你看见生存的价值,奋斗的力量,希望的……永恒!
你看见一个忍辱负重的民族,拉着一艘硕巨残破的古船,艰难地前进!
红河,于你的笔下滔滔的流……
十天后,一部渗透着你情爱和心血的歌剧《红
河魂》诞生。
蓝虹一口气读完你的作品,激动地说黄水,你赢定了!
你把骨肉般珍爱的剧本交给团长,说请指教。然后甜甜的等着肯定和赞扬。
几天后,你被唤到团长室。王团长却不见影子。在座的只有他的两个副手。你心想他一定是无脸见你。
一位副团长说老王把他和你的本子交给我们审阅定夺。我们认为你的歌剧《红河魂》生活气息浓厚,民族意识强烈,具有史诗性的恢宏和和情深。
一个但是,使你的心凉了半截。
另一位副团长说但是《红河魂》和王团长的话剧《金银花》相比,你的作品又逊了一筹。可以理解,写剧,你是个新手,而王老经验丰富,火候自然比你足罗。很遗憾,这次不能用上你的作品了。希望你不要灰心
你真想哭一场,却还得装了笑脸,说只要有了好剧本为艺术节获奖垫基础,我就很高兴。
走出团长室,你却见了团长。
团长笑吟哈说我把自己和你的剧本全权交给两位副团长审阅定夺,他们意见如何?
他们说用你的。
团长说是吗?我可没有命令他们这样做。
你心想这只狐狸真老。便说是你写了个好剧本。我说过我比不上团长你。姜,不愧是老的辣。
蓝虹知道后骂他们在耍阴谋!我们决不能作罢。
你说权在他们手中,我们没有办法。
蓝虹说我不相信你想不出办法?
审定的《金银花》剧本打印出来,分发到各人的手上,将由演员自选角色。
你灵机一动,跑到印社,也把《红河魂》的剧本印出数份,送给每个演员,美其名曰请提出宝贵意见。
你等着一场风波。三天、五天、十天,依然无声无息。完了,你想。
岂料团长找你,说我收到一叠置名信,为你的作品鸣不平。宣言非《红河魂》不演。我拿过剧本来读,写得确实不错。都怨我太主观,差些把一个天才给毁了。我决定两个剧都演。谁优谁劣,艺木节上见分晓。
原来可爱的演员们在用无声的方式为你呐喊。
你的心复又温暖起来。
你说团长请不要误会。我只不过想找些人提提意见,没料到闹成这步田地,很对不起。其实匿名信你可以不管它。
民心不可违啊
你再次说对不起,让你操心了。
团长冷冷的说你确实是个人才。
你说跟团长比,差得太远。
分角色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参加《红河魂》剧组。所有的演员在团长面前,露出了副副狗尾乞怜般的谄相。写匿名信的口气一见着风全缩进屁眼里去了。
就连气冲云天的蓝虹也报名参加《金银花》剧组!令你大惑不解。
团长望着温顺的团员们,说怎么没有人愿意参加《红》剧呀?写匿名信宣言非《红》剧不演者不都是你们吗?怎么反悔了?
众人像落汤鸡般打抖。
团长说这不成,我点将了。蓝虹,你是我们团最出色的演员,过《红河魂》剧组去。
蓝虹斩钉截铁般回答:不。
团长另外点了几位台柱演员的名,平衡了两剧的力量。
团长问你这样均分演员,你还有意见吗?
你说我很满意,谢谢你,团长。
两人独处时,你质问蓝虹,你为什么要讨好团长?
蓝虹说是他在我处境最困难的时候把我招进歌舞团,我想报答他。
原来你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一只警犬。
其实你不也是他手下的一只犬吗?只不过你稍微有点反抗叛逆的性格罢了。
我和你同居这么久,原来全是同床异梦。
我父母不是同床异梦了十多年?如果你受不住,可以离开。我可离不开你。
废话,你说。
艺术节开幕了。
《红河魂》和《金银花》两剧双双通过分场预赛,进入总场决赛。
省城豪华的剧院里,《红河魂》首场演出。以其感人至深的悲剧故事和精湛的艺术表演,博得广大观众的热烈室声。你腾云驾雾般飘然。
第二天,省报以显著篇幅报道了《红河魂》演出盛况。紧接着便有记者采访你。你侃侃而谈,妙趣横生。当记者问及《红河魂》的产生经过时,你正要信口开河,忽地看见团长从门口一晃而过。忙改口说是我们团长救活了这个剧本,他是个…伯乐。
于是,和你一同成为艺术节的风流人物者,还有团长。
团长说你怎么把我吹出去呢?扶持新人,是我份内的事嘛。我可得批评你了。
你的心又舒服又痒又痛。
蓝虹说你红了。
你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蓝虹说金奖,看来非《红河魂》莫属。
难说,《金银花》的效果也一定不错。
你希望《金》剧获奖吗?
我希望双双获奖。
蓝虹却说要是双双获奖,团长不就和你平分秋色了吗?
你说《金》剧获奖,就不负你效忠团长的一片心了。
蓝虹道声谢谢。
《金银花》演出的节骨眼上,蓝虹突然患了感冒,声音沙哑。但也只好上场。她演的是主角。演出时病病恹恹,吐词微弱不清,表情呆板迟钝,该笑不笑,该哭不哭。场内观众倒掌四起。
蓝虹很痛苦的大哭了一场。有许多想骂她的人都觉得于心不忍,便把肮脏恶毒的话珍藏起来。
评选结果,《红河魂》荣获金奖。《金银花》悲惨落榜。
团长表情复杂地向你表示祝贺。说你是我们团的希望。
你说我是一棵小草,全靠团长栽培。
你还说如果不是蓝虹把戏演,《金银花》也定会获奖。
怪不得蓝虹,她又不是故意的。她的心,比谁都难过。再说《红河魂》获奖,我作为一团之长,不也已经脸上有光了吗?
你打心眼里佩服一个精灵。
回到宁市,便有通知说市长要接见你和团长。
你不去。
蓝虹问为什么?我干爸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你说我未成名前他为什么不接见我?
你不去,团长可就抢头功了。
你问团长你去吗?
团长反问你呢?
你说我不去。
于是团长说你以为我会受宠若惊吗?我也不去。市长是蓝虹干爸,有什么事由她传达好啦。我要到表叔家吃饭。
你问蓝虹团长是不是想要花招?他该不会背地里溜进你干爸客厅里去吧?
蓝虹说他耍不过我。
你只配给他过麻将。
你知道《金银花》为什么失败吗?
因为老天不保佑你。
蓝虹扑嚇一笑,说你们都被我骗了。我的病是故意装出来的。
你如闻噩耗。假如蓝虹告诉你她怀上了你的孩子,你也不会如此惊讶。
从一开始分剧组,我就计划这么干了。
你为什么要演这一出恶作剧?
我要报复。
你卑鄙。
卑鄙的是他们。
他们再坏,你也不能采用这种手段。
你说过只要目的崇高,手段就不必论了。我一心要成全你,让你站稳脚眼后施展改革韬略呀!
可你是在践踏艺术!知道吗?你不仅损害了歌舞团的利益,你也把自已给毁了。
蓝虹定定地望你。说我以为我这么做,你会更爱我。
你呀,真让我不知道是该拥抱你好还是扇你两耳光好?
蓝虹说你还是打我吧。
我知道你爱我不假。但你为什么恨团长呢?
蓝虹说他太坏。如果让他这帮人继续得意,横行霸道。歌舞团的人绝无欢畅的日子过。你知道他们有多么的无耻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便是他们的哲学。你天天住在卉姐的房间里,可你到现在还不知她是为什么死的?她是给逼得没法活呀!
给我讲讲卉姐的死吧。现在,我非常的想知道,你说。
为什么?为了苟活吗?
不,为了斗争。
蓝虹说好,我讲。
卉姐生前是宁市有名的演员。曾被《宁市晚报》
吹捧红得发紫。只因她乘着改革之风当过一段副团长,上台后要大搞一番改革把无能之辈貶下来,启用能人、打击歪风邪气……于是团长恼羞成怒,不惜在各种场合造谣中伤,攻击和诋毁卉姐。不时诬蔑说卉姐和谁和谁乱搞男女关系。那些无能之辈和团长是一窝子拜把兄弟,自然对卉姐没好脸色。卉姐被搞得身败名裂。结果副团长被撤了还不算,就连职称也被卡住了。卉姐上告申诉,上面却又一级级往下推。都说尊重主管单位意见而不了了之。而这些人对卉姐迫害更甚了。不安排卉姐角色。再没比被剥夺艺术权利更痛苦的事情了。卉姐只好
闹、骂,而他们又说她是疯子」卉姐终于绝望地自杀了。却又是诊为精神错乱症而盖棺定论……
你又得找臭虫。
臭虫一见面就说好一个诗人兼作家,真他妈风骚。《红河魂》获
奖,共有多少姑娘给你写信?
你说我现在对姑娘不感兴趣。我有一件大事要办。
比姑娘更重要的是政治,对吗?
你说对。我要把歌舞团搞得天翻地覆!
臭虫说我如何为你效力?
你有记者证吗?
臭虫说有。
好。你再找一个记者,随同到我们团调查采访。那几个团长罄竹难书。你们最好从他们着手,再引深到其他。总之,你们要掌握的事实必须足够翻他们为止。
臭虫说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也可以趁机看你们歌舞团的女人到底有多美?
你说有一条,你到歌舞团,我们必须装着不认识。你也不要找我谈话。万一搞翻不了他们,我也好有条退路
臭虫说我办事,你放心。
两天后,臭虫领了一名记者进入歌舞团。
你佯装闭门修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蓝虹却敲开门向你报告说有两名记者来了解团长们的事。
你说是吗?
我来问你怎么说?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有点怕。
你怕,别人不是更怕吗?
蓝虹鼓起勇气,走进你导演的戏。
你躲在死屋里静静的等待事态的结果。
臭虫离开歌舞团后,你悄悄尾随了去。
你问臭虫情报充分吗?
臭虫摇摇头。令你大失所望。
为什么?
臭虫说一提到团长,个个都成了哑巴。
这更加说明团长一伙人的德性。
可是这样一来,就缺少了人证。
你不甘心地问我不相信就一个敢说的人都没有。
臭虫说是有个胆大些的人说了片言只语。可是吞吞吐吐。证据微不足道呀。
这个人是谁?
是一个不愿披露姓名的姑娘,长得非常的美。
你说对我还打隐瞒?她是不是叫蓝虹?
臭虫点头。
你笑得很冷,说看来人就是一个样。背地里咬牙切齿,可一旦到了公开站出来打虎的关口,恨不得把卵给换了。把男性修改成女性。
臭虫说我们是不是碰上了一个马蜂窝?听闻团长这卵崽背景很复杂。他的哥儿们都是市里面的人,勢力很大。而且歌舞团的不少姑娘都是这些人的表妹、侄女什么的。难怪她们守口如瓶。
你几乎是吼着说表妹侄女统统的是他妈的一群不要脸的!
臭虫说你就不能小声些吗?
你喟叹道在歌舞团,要找一个正正直直活着的女人,难啊。
臭虫说这个窝是该换一换血了。可是你无法拿到团长室的钥匙啊。
你说我要是有一个当省长的父亲,看我不把一个个给阉了!
臭虫说省长?你我家族连一个村民委副主任的胚还没孕哩!别他妈的做黄梁梦了。想一想今后怎么办?
做一条沼泽地里的蛇,你说。
团长约你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