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钱1
书名:顶牛爷百岁史 作者:凡一平 本章字数:7075字 发布时间:2024-07-29

  1.



顶牛爷八十一岁这年,飞来横财。

传说中,有的说是十万,有的说是一百万,有的说是一千万。具体或者准确是多少,恐怕只有获得者顶牛爷知道,或者给予者知道。

给予或赠予者是个女人,叫覃小英。

村里上一定年纪的人,认得覃小英,不认得也大概知道有这么一个女人。她是二十多年前逃难到桂北一带,被顶牛爷捡回来收养的。她做了他的老婆。但谁知道是不是真做了老婆。真是老婆的话,一起生活了几年,却不见生有孩子。还有,人们发现他俩不打不骂、互敬互让,这哪像两公婆呀,倒像是宾客一样。再说,两人年纪相差好大呀,她来上岭村那年,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而顶牛爷六十了。差三十多岁的夫妻,在贫困的年代,也太不真实了。他们应该是假夫妻,做给别人看的。后面的事情证实了人们的猜测或判断,那就是没几年,覃小英离开顶牛爷,走了。那年,形势好转,她联系上了她的家人,顶牛爷就放她走了。

据说,覃小英家族原来是做黄金珠宝生意的,形势好转后仍然干老本行。她后来又嫁给了一个同样做黄金珠宝生意的家族的人。两个富有家族联姻,就像两座金山叠加,大富大贵是板上钉钉的。

她富贵以后,不忘顶牛爷的恩情。在顶牛爷八十一岁这年,她把他接去南宁,住了一段时间。名义上是去治病,但顶牛爷哪有病呀?身体硬邦邦的,像棵青㭎树一样。他两年前的确生过一场病,但已经好了。病好后的顶牛爷生龙活虎,仿佛脱胎换骨。说到底,顶牛爷就是去南宁享受,接受曾有恩于覃小英的感恩或报恩。

顶牛爷从南宁回到村里,就变富了,或者说已经是富人了。

他从据说是三百多万的进口车出来,衣帽光鲜,鞋袜轻厚、绵软,在俊男靓女的护送下,像个还乡的皇亲国戚。送他回来的车和人虽然很快被他打发走了,但看他回来的那个气势,那般富态,就知道他今非昔比,烟袋换吹筒,吹筒换鸟枪。   

他开始大把花钱。

首先修坟。上至太祖父太祖母,下至父亲母亲,以及旁系或庶出的亲人,只要是与顶牛爷及家族有关的先人坟墓,统统要修。健在的亲人数了数并经顶牛爷确认,一共是十九座。上下二百年,顶牛爷家族才有十九座坟墓,其实不多。但这是看得见找得着的,像活着的亲人亲戚看得见数得着一样。看不见找不着的亲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死在何处葬在何方?以及他们的名?他们的辈分?他们的死因?他们的寿命?一知半解甚至一无所知,口口相传,以讹传讹,以至于家族历史涌现了许多英雄好汉和少数的败类宵小,并且张冠李戴。这是不正确的,也是对先人的不恭不敬。要是所有的先人死时均有坟墓或找得着坟墓,并立有碑,就不会存在以讹传讹、张冠李戴的问题。而现有的有坟可依有碑可查的先人坟,几乎破落矮小、字迹难辨,再不重修,将来难免会出现无坟无碑者的问题。另外,这十九座坟茔,东一座西一座,遍布十里八乡,像散兵游勇,再不把它们聚集,先人被淡忘甚至遗忘,是迟早的事。过去这些坟没有重修和迁移,是因为没有条件,说白了是没有钱。如今有钱了,想法或愿望就要实现。

家族整合的墓地选定了,就是祖宅背面的山上,在半山腰,两边山丘的中央位置。这似乎是顶牛爷早就看好和盘算好了,一从南宁回来或者说一有钱,马上择吉日良辰开工。

半年的密锣紧鼓、精益求精的建设,墓地各个项目完成。

墓地坐西向东,背靠高高青山,左右山丘拥护,如一把高椅的坐板。前方山下,是绕村而过的红水河。墓地宽阔,容下十九座建好的坟墓后仍有余地。墓台更宽阔,全由花岗岩石搭建。通往墓台的道路斗折蛇行、山花烂漫,像一条飘忽的彩带。

村人替顶牛爷估算,仅是墓地建设,至少花费七十万。

七十万在村里可以起三栋楼房。

那么,顶牛爷就不是烟袋换吹筒、吹筒换鸟枪那么简单了,而是鸟枪换炮或单车变摩托。

于是,传说中覃小英赠予顶牛爷的十万,变成了一百万。

十九位先人遗骨重新下葬的那些天,上岭村人潮涌动、络绎不绝。鞭炮整天价响,经久不息。山欢地动,风含情水含笑。家宴变成村宴,酒肉香飘五里。来者都是客,不仅不收礼,还赠予利是。

下葬及宴飨费用,估算不下于三十万。

那么,顶牛爷从那个女人那里得到的钱,就不止一百万了。

这事过后,村人追着问顶牛爷,问题只有一个:覃小英(你放走的老婆、你那个女人、那个富婆)到底给了多少钱?

追问的人每天都有一串,像苍蝇围着香肉或像蜂群跟着蜂王一样,追随着顶牛爷转。

顶牛爷都是笑而不答,有求不应,像尊佛。

于是,顶牛爷的身价便嗖嗖地往上涨,二百万,五百万,八百万,一千万。

涨过一千万的时候,顶牛爷忍不住了,再忍就胀破了,像憋得太久的尿泡一样。他终于红着脸,回答:

哪有那么多,我要那么多钱干哪样?

顶牛爷否认身价超过一千万,那么就是一千万了。

从来不便或不敢过问数额的家里人,相信了村人的评估。他们确定各自的亲兄、亲伯、亲大爷、亲舅爹、亲舅公等,获得嫂子、伯娘、大奶、舅娘、舅婆等的馈赠,是一千万。

一千万是一千个一万,一百个十万,十个一百万。按户数或人口均分,按血缘亲疏或辈分逐级分。按平日关照和特别照顾他的功劳或情分,加分或减分。按一选项分,按一、三选项综合分,是多少,多少……

家里人实际是家族的人拆来拆去,算来算去,分来分去,吵来吵去,最终总数额是对的,分配的数目却不对或有争议、分歧,就像一道题答案对了解题步骤和方法错了一样。

家族的人把几种分配方案提交顶牛爷,由他定夺。

那是在顶牛爷的老房屋里。墙壁斑驳,门朽梁歪,红瓦也变成了黑瓦。

他在这座房屋里单身住了很多年了,即使扣除他与那当年的叫花女如今的富婆生活的几年,起码也有三十年。他是与弟弟分家后,从祖宅搬到这里住的。这原来是生产队的化肥仓库,后来生产队另建了更大的仓库,就把这里卖了。他不知哪来的钱也许是阉鸡阉猪攒的钱,买了它。还做了一些改造,多开了两扇窗。别小看或忽视这两扇窗,要是没有这两扇窗,他兴许不到两年就被毒死和闷死了,哪还有机会在稍后的几年,遇见在许多年后给他带来富贵的富贵女人呢?

那是晚上,冬天的晚上。家族活着的人都集中在了这里。能走动的走来,不能走动的抬来和背来,总之全部到齐。他们围着炭火,里三层外三层。

顶牛爷无疑是里边的第一层。他目前是家族的主人翁,是中心或核心。他的态度决定一切,他的话一言九鼎。

火光映照他的脸。他的脸红彤彤的,像太阳。所有人眼巴巴盯着他,火辣辣的目光,能把他烤熟。他也像是被亲人亲属的情熔化,软和地说:

按人头来,每人一万。

大家忙着点数,除了顶牛爷,在场一共有八十九人。一人一万,那就是八十九万。

马上有人觉得少了,或觉得亏了,指出这种分配不合情理。比如亲弟和堂弟,堂妹和表妹,是有近亲和远亲的区别或差别的,就像细粮和粗粮的差别一样,没有差别的分钱不对。又比如,七十岁的老人和几个月的小孩,就像老母猪和猪崽的食量不同,长幼一样分也不对。最关键或最恼火的是,一千万只拿不到一百万来分给亲人和亲戚,就像九牛一毛,太少了。做人不能这么小气和抠门。

听着亲人亲属们的议论和指责,顶牛爷不愠不怒,平静地说:

觉得少的和觉得吃亏的,可以不要。就是每人这一万,我也还得跟小英报告,她同意了,给了钱,我才能分给你们。

众人纳闷。有人说:一千万都是你的了,你还不能做主呀?还要汇报打报告?

顶牛爷说:不是一千万不一千万的问题,就是我从南宁小英那里回来时,她对我讲,我想用多少,跟她讲,她就给多少。

另有人说:意思是你想用一个亿,她也给你一个亿?

顶牛爷说:是这意思。不过我用一个亿干什么?我用不着一个亿。我顶多再用一百万,用八十九万打发你们,就没什么可用的了。我八十一了。

众人异口同声,说他傻和蠢。

顶牛爷说:你们认为我是傻和蠢也好,是小气和抠门也罢,反正我就是这个样子。我想哪样,我就那样子去做。比如现在我想给你们每人一万,就是一万。少要,不要,可以,多一分没有!

亲人亲属们顿时醒悟,纷纷表态要。再不要,傻和蠢就是他们了。

不几天,八十九万现金就一 一发放到了亲人亲属手上,人手一万。这是多数人平生或一辈子见过和得到的最多的钱,这个钱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被他们捡着了。他们仍觉得不够多但似乎又心满意足,他们能获得这些而其他人没得,只因为他们是顶牛爷的亲人和亲戚。

顶牛爷的亲弟弟樊宝羊一家,拿到的钱最多,因为他家有十九口人,那就是十九万。尽管在分配的时候,他反对的意见最大,建议最多。但钱到手后一想,亲哥哥这么分配,其实是偏向亲弟弟的。如果按户平均,按平日对顶牛爷关心照顾的功劳奖赏,樊宝羊一家能够得到十万就不错了。说明血缘基因的要素是起作用的,亲情的堡垒是等级森严和牢不可破的。

经过对照、计算和反思,对顶牛爷的敬爱和孝顺,开始出现在了樊宝羊一家。十九口人,十九份爱,十九种孝敬,争先恐后,汇聚成河,向顶牛爷奔流。

他们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部分人着手筹划顶牛爷房屋翻建事宜,另一部分人出动张罗顶牛爷的亲事或婚事。

两路人马都风风火火、大张旗鼓。

房建计划,将老房屋推翻,原地建起六层楼房,带电梯,精装修,配高档家具、家电。投资总额预计二百万。

亲事愿景,成亲对象限于四十岁以下的未婚妇女或姑娘,端庄、贤惠、善良,民族不限,文化不限,籍贯不限。谈成后送不低于一百万的彩礼。介绍或做媒的人,带来见面的,一人一千红包。最终撮合成功的,奖两万。

两件大事如火如荼开展的时候,被顶牛爷紧急叫停,像一辆快速奔跑的车急刹一样。

顶牛爷给出的理由是:他八十一了,起新房他还能住多少年呀?说不定房子还没建好,他就死翘翘了。这是关于建房的。关于成亲,他同样强调已经八十一了,没几年活头了,成亲干嘛呢。

众亲人坚持己见,予以更充足的理由或合乎人道人伦的解释。他们认为,房子是用来住的,更重要是将来用来纪念的,是纪念堂,像毛主席纪念堂一样,纪念上岭村最传奇、富强男人顶牛爷的一生。它还将作为上岭村最有特点的建筑,是上岭村的地标,像天安门是北京的地标一样。说不定它将来成为旅游景点,来上岭,必到此一游。而为什么要成亲?他们认为,顶牛爷活到现在,快一辈子了,从来没有正式成亲,自从覃小英离开后,就一直单身。没有明媒正娶的老婆,没有子嗣,也就是说,晚年身边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贴身的女人,死后没有继承人,百年之后立碑,碑文写什么好?不好写呀。后人一看,这里埋的是一个无妻无儿的鳏公。这怎么行?再说,要成亲,首先没有一栋像样的房子行吗?

亲人们觉得说服力还不够,请来了顶牛爷相对信服的人,来做他的思想动员工作。他们分别是老村长蒙龙财和退休教师樊宝宗。

两位说客是同时来的,他们与顶牛爷关在里屋,进行了密闭而又坦诚的谈话。

老村长:顶牛爷,我与你从小就在一起,交道那么几十年,扣除你在外当兵十来年,起码也有五十年。我们的交情,是厚是薄,别人看得到,我们自己也心里清楚。我们的关系,不是兄弟胜过兄弟,对吧?

顶牛爷:对,上岭村我信得过的人,就你,还有宝宗。

樊宝宗:顶牛爷,我与你虽然不同族,但同姓还同字辈,其实我很愿意认你为堂哥,我是你堂弟。实际上私底下我就是这么认的。但公开就不好说了,尤其是现在。假如现在我对你口口称称堂哥,别人以为我图你的钱财。你这次给家族的人分钱,我就没参与,以后也不会。我们的关系,就纯粹是朋友,是吧?

顶牛爷:你是没私心的朋友,我晓得。

老村长:我们今天来,要跟你谈的事情,想必你是晓得的了。一个是建房的事情,另一个是成亲的事情。建房的事情,主要是宝宗和你谈,衣食住行方面,他站得高看得透。成亲的事情,主要是我和你谈,男女方面,我经验足。

顶牛爷:那你们两个,哪个先来?

老村长:宝宗先来。

樊宝宗:关于建房的事情,据说宝羊他们计划将这座老房子推翻重建,而且要建六层楼高,我是不赞成的。为什么不赞成?我还是相信那句老话俗话,就是“良田万顷,日食一升。广厦千间,夜眠七尺”。对我们这些已经老朽的人来说,日食一升,夜眠七尺,其实是太多和太宽了,日食五两,卧榻三尺,比较符合现在的实际。对老了的人来说,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健康,重要的是快乐!至于要搞成纪念堂呀地标呀旅游景点之类,我认为纯属扯淡。顶牛爷你虽然厉害,经历传奇,这点我承认,也敬佩你,但你再厉害,也不能和毛主席比呀。你整个人都比不上他老人家一根毫毛!所以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胡扯,要建这么高的楼是别有用心。别有用心在哪?就是你死后,这栋高楼就是他们的啦。至于他们张罗着给你成亲,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哄你高兴,引诱你同意和拿钱出来建房。你看吧,等房子建好了,幺蛾子就会出来搞破坏,你就算想成亲,明媒正娶一个女人,我看难,还想生子嗣,难上加难!

顶牛爷:宝宗一针见血,不愧是老师。我的态度也是和宝宗一样,不建房了。

樊宝宗:那我就不用再说什么了。

顶牛爷:龙财,到你。

老村长:我没宝宗水平高,讲话文明、到点。顶牛爷,关于成亲的事情,我有些流氓问题想问你,你可不可以老实回答?

顶牛爷:放!

老村长:关于你和覃小英,你和她生活的那几年,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就是讲,你有没有和她同床睡觉?

顶牛爷:同床睡觉,有过。

老村长:意思也就是讲,男人和女人那方面的事情,你们搞过了。那为什么没有小孩?

顶牛爷:没有搞过,怎么会有小孩?

老村长:妈呀,讲白了,你们就装成夫妻,实际关系是清白的、纯洁的。

顶牛爷:小英为什么感恩我,就是因为这个。

老村长:不说你和覃小英了!我另外问你,你有没有搞过别的女人?

顶牛爷:我当兵被解放军俘虏以后,没有。

老村长:意思是你当国民党兵时,搞过?

顶牛爷:逛过窑子。

老村长:搞过几多?

顶牛爷:没有几多,没有钱逛,就两回吧。

老村长:还有吗?不是窑子里面的。不花钱的,或者强迫的。

顶牛爷:强迫?我又不是日本鬼。

老村长:那自愿和你搞的,姘头之类的,有没有?

顶牛爷:没有。我又不是军官。

老村长:也就是讲,你这辈子,男人和女人的事情,就是当国民党兵的时候,放过两枪,射的还是窑姐。

顶牛爷:这方面跟你比,我很惭愧。

老村长:好吧,我继续问你。你打这两枪,快不快活?

顶牛爷:当然,那时候年青。

老村长:覃小英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也不老。

顶牛爷:你讲过不扯我和她了。

老村长:你虽然不和她发生男女关系,但是我不信你不想。

顶牛爷:当然想,但是不行。

老村长:哦,你家伙不行,不中用了是吧。

顶牛爷:你庸俗!我家伙好得很,可以当扁担挑东西。

老村长:那为什么讲不行?

顶牛爷:我和她要是发生了那种事,就会把她拖住,捆住,要是再生小孩,她更走不脱了,那么就毁了她。这就是我讲的,不行。

老村长:覃小英走后,你想没想过有女人,就是讲,娶个女人当老婆?

顶牛爷:想,没本事娶呀。

老村长:是不是有中意的了,或者讲有合得来的女人了,只是没钱娶?

顶牛爷:这个女人你应该认得。不过过去好多年了,你应该不晓得了。

老村长:哪个?你只要讲出地方、名字,我肯定晓得。覃小英不是走的时间更久吗?我都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她嘴旁长一颗痣,是标准的美人痣。

顶牛爷:你扯远了。

老村长:到底哪个嘛?

顶牛爷:算了,我现在没有决心,也没有信心,就不讲了,免得给人家添麻烦。

老村长:好,不讲就不讲。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身体健康吗?

顶牛爷:废话,你现在不是看见我健健康康在你跟前吗?我虽然八十一,但没毛病。

老村长:包括驳壳枪?

顶牛爷:没人试,但经常走火是真。

老村长:那就没问题。那我就明白了,我鼓励你,找个女人,成亲!

顶牛爷:可我已经八十一了,好吗?

老村长:刚才宝宗讲了,对老了的人来说,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健康,重要的是快乐!你现在是健康,但是你快乐吗?

顶牛爷:……我要成亲,就和刚才我讲的那个女人。

…………

老村长、樊宝宗和顶牛爷三位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在里屋密谈了半天,终于结束了。他们依次走出来,像三位运筹帷幄的指挥官走出当指挥部的防空洞,顶牛爷像司令,而老村长和樊老师像参谋长和师爷。在堂屋焦急等待的人们,像摩拳擦掌等待指令的下级指战员。他们希望将宣布的决定,与他们希望的一样,皆大欢喜。

顶牛爷站在老村长和樊老师中间,昂首挺胸,像个首长。他清了清嗓子,气定神闲地说:

经过龙财和宝宗,二位我信得过的人,动员和思想工作,我最后决定,这座房子,只做适当的装修,不推翻重建了。关于成亲的事情,我还是想找一个老伴,不过,找哪一个,该怎么办,由我说了算!

话音一落,多数的亲人出现了失望的神态,像是被医生告知患了严重的病一样。显然,顶牛爷的决定与他们的计划落差太大了,像天壤之别。这个无情冷酷的决定,肯定不是顶牛爷的自作主张,他一定是参考甚至听从了老村长和樊老师的意见及建议。是老村长和樊老师的羡慕嫉妒恨,导致了顶牛爷昏头昏脑,做出了大大不利于亲人的决定。他们仇怨的目光,箭一样射向顶牛爷两边的老村长和樊老师,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老村长感到害怕,推脱说:房子的事情,我一句话都没讲,主要是宝宗在讲。

老村长以为成亲的事情,符合顶牛爷大多数亲人的要求和愿望。没想到,他们不买他的帐。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一个,骂了他一句:蒙龙财,臭不要脸的老流氓!

老村长恼羞成怒,跳将起来,要揪住辱骂他的人。但骂他的人躲在人群中,被人掩护和保护。他只有白挨骂。

退休老师樊宝宗聪明,或者有涵养。他不声辩、不冲动,默默承受别人的仇视。他淡定沉着,像一只坐看云起或卧听涛声的老龟。

顶牛爷观察到了亲人们对他决定的不高兴,以及对老村长和樊老师的迁怒,他直率的眼睛,冷冷地扫了一遍还在抱怨和愤懑的亲人们,说:

刚才你们的表情动作和丑话,我没看见,也没听见,请你们再做一遍,再讲一次,我好记得哪个爸跳得凶,哪个妈骂得狠。以后,跳得凶的,骂得狠的,我多给好处。

亲人们不笨,听懂顶牛爷的水底话和反话,纷纷改变了神情和态度,全都眉开眼笑和赞赏有加,像一群被狗撵后迷途知返的羊。他们一致拥护顶牛爷最终的决定,服从顶牛爷的指挥和安排,像另立山头的各路土匪,归顺能给他们和平、富裕的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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