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盖去了刚才的艳阳，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那些人的身形逐渐融化、拔高，一个个丑陋不堪的怪形并排组成高大的围墙，投下的阴影宛若万花筒般的虚空，将成飞阳包裹其中。
它们耸动着，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渐渐转为扭曲刺耳的旋律。它们起起伏伏，跳着污秽浪荡的未知舞蹈，伸出布满肉瘤的肮脏触手，向着圆心中间的成飞阳不断收缩、靠近。
脚下的地面突然变成松软的沼泽。
随着身体的不断下沉，成飞阳面前那只盘成一团的死猫身上溢出大量黄绿色的脓液，暴露在空气中的内脏上雨后春笋般冒出了无数蠕动的白头。
白色长条聚集在一起，如同海葵般有规律的摆动着触须。
细细看，每个顶端都长着五根人类的手指。那些手掌沿着成飞阳的小腿不断往上攀爬，直奔成飞阳面门而去。
小小的成飞阳不为所动，任由身躯下沉，被触手包裹所带来的的窒息、眩晕的感觉不断冲刷着自己。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很多时候，他眼中的这个世界就是如此：阴暗、肮脏、扭曲、嘈杂。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地呆上五分钟、十分钟……等这种感觉自己消失就好。
“别碰他，滚开！”
“不是的，这不是他做的！他是个乖孩子，他只是不爱说话，可他没有伤害任何人！”
身体猛地一轻，有个人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仿佛有一团炙热而不会伤人的火焰驱散了阴寒，让阳光重新照进了成飞阳的黑暗世界。
只不过阳光实在太亮太刺眼了，让他睁不开眼睛，看不清那人的脸。
他枕在那人肩头，闭着眼睛，嗅着对方发丝里散发的味道。那香味如同雨后的栀子花，流淌着一股温暖的感觉，令人感到平静安宁。
“别怕，孩子，妈带你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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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不会信守承诺？”
“会的，请相信我！”
“好，只要你们能信任我，我会负责帮你们办好这件事。”
“真理之火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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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号是个工作日，施知仁起来洗漱，施可为已经穿戴整齐了。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的羊毛绒大衣——95%的概率是仿制的，因为真的羊毛绒，以他的工资，是一定买不起的。
用料，是高档西装的原料——脑袋上也不是平时的造型，而是整齐的梳了梳头发，用发胶将平时乱糟糟的发型打理得整整齐齐。
叔叔，是要去相亲吗？
施知仁在心里暗暗发笑。
“我今天要出去。”
施可为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个月以来大不一样的侄女。
“哦。”施知仁应了一声：“晚上回来吃饭吗？”
“……应该不回来。”
“哦。”施知仁把牙刷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那你在外面别忘了吃饭。”
施可为扯了扯嘴角：“倒真像是变了个人。”
“……嗯？”施知仁动作顿了顿。
施可为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没有再接着话口说下去，而是伸手在大衣的内侧摸了摸，掏出钱包来。
他的钱包也是破旧的，人造皮革早就张开了嘴，显示出没有妻子替他打理内务。
施可为抽出里面仅存的几张钞票，大概有百来块钱，递给了施知仁。
“干嘛？”
“给你吃饭。”
“我是什么怪物啊，要吃这么多的饭？”
“拿着吧。”
施知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把钱接过来，又递回去四十块。
“带着个空钱包准备去干嘛？”少女认真的清洁牙齿：“好歹去外面的餐馆吃一顿吧，不能口袋里光揣俩火腿肠吧？”
施可为低下头，裤子口袋边露出了两根火腿肠的标签。
“哦，好。”
施可为想了想，说道：“晚上放学回来就别出门了。”
“唔，知道了。”
本来施知仁今晚就没打算出门。
“今晚有偶像的表演，年轻人都喜欢看的。”
“这你也知道？”施知仁有些意外。
施可为点了点头：“晚上八点钟左右，朝4点钟方向看，说不定会有烟火表演。”
施知仁觉得有些古怪，施可为今天的话有点多，也有点无厘头。
烟火表演？
女孩子洗漱完，揣上早餐推车出门上学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
4点钟方向？
施知仁找到正北，然后转身向4点钟看去。
但今天早晨的雾气有点大，她什么都没看见。
……
因为施知仁所在的班级是高三，面临毕业，江炎镇中学很快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新的班主任。
新的班主任并不爱管事情，只是露个面自我介绍后，就安静的消失了。
只是到了中午的时候，她又被新的班主任喊去了办公室。
新班主任姓姜，姜蔷，是闫三山的表姐。
“三儿告诉我，你的天赋很高。”
姜蔷说道：“我可以推荐你去参加军事高中的考试，凭你的能力通过考核应该没问题。但是军事高中得从头学，意味着你得再念三年高中。但军事高中的学生更有希望通过第一军校的考核——这个你得回去和你父母，啊，和你父亲，或者家里的其他长辈们商量一下。”
施知仁点了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她当然更希望在合适的年龄去做合适的事情。
但姜蔷的提议又很有道理，既然，爸爸现在在医院，他准备今晚回去和施可为商量一下。
施可为说可以推荐她去军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心里揣着事儿，施知仁结束了一天的日程。
回到家看着空空荡荡的家，她才想起早上施可为说晚上不在家吃饭。
施知仁习惯性看向施可为的房间方向，意外的发现叔叔门上时常挂着的那把锁不见了。
她来到工作间门口，难道施可为提前回来了？
“噔噔噔。”她敲了两下门，无人回应。
指尖轻轻用力，那扇门被缓慢的推开了。
施知仁快速的扫视一眼屋内，果然空无一人。
只有满墙的书籍和各式各样的器械。
“忘锁门了？”
施知仁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她看来，忘锁门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施可为的身上。
施可为的心思缜密，又疑似是个高智商改造人，应该不会犯这种错。
虽然对这道门内的世界很感兴趣，但施知仁还是轻轻关上了门。
施可为一定在屋子里留下了细微至极的线索，用来检测有没有人进入屋内，她还是别触这个霉头了。
距离八点还有两个小时，施知仁准备先把晚餐吃了。
一个人的晚餐一切从简，她来到厨房，准备找一份口味不错的方便菜包加热。
只是……
“……”
施知仁疑惑的皱了皱眉。
虽然在自己的记忆里，只在这个家待了一个月，但叔叔和爸爸的一些脾性施知仁还是很了解的。
这两个人，都是个很有计划的人，比如，自己的爸爸，会在每个月的月底买足够一整个月吃的预制菜包堆放在厨房。
所有日常用品都会准备一整个月的量。
但是现在……
施知仁看着塞的满满当当的厨房，觉得有些奇怪。
放预制菜包的架子重新填满了，里面的量大概能吃两个月。
火腿肠的柜子也放满了各种味道的火腿肠，那是施知仁觉得唯一一个不那么难吃的味道。
她的目光扫视着厨房，有些无措。
发生什么自然灾害了吗？要抢粮食了？
施知仁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犹豫的去加热了一份预制菜包，味道不错的预制菜吃的她如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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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林市的一家餐馆内，施可为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100毫升的白酒。
这些加在一起，花掉了施知仁递给他的40块钱。
今天的施可为像一名体面又大方的绅士，身边放着一个铁皮的行李箱。
行李箱就放在椅子旁，被来往的客人蹭来蹭去他也并不在意。
风卷残云的吃完饭，他拧开酒瓶，将里面的高度白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买单走人。
市区的晚风有些冷，施可为裹了裹大衣，推着行李箱站在人行道旁边。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人潮涌动。
施可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有什么可留恋的吗？
没有。
他的家，并不在这里。
他扭过头，走进了京林市的，四相局，京京分局。
分局虽然灯火通明，但是来往的人已经不多了。
走在施可为前面的一个老农夹着腿：“长官，这里卫生间在哪啊？”
“去去去，外面随便找棵树不就行了？要什么卫生间？”
撵走了老农，办事员看向绅士。
“先生，办理什么业务？”
施可为整理了一下大衣。
其实施知仁猜错了，这件大衣真的是纯羊毛的。
“我是真火公司的业务经理，我姓陈，从江炎来的，京林市郊区，有一块地公司觉得不错，安排我来见一下这里的领导，之前预约过，我可以上去吗？”
“啊，当然，我帮您按电梯。”
办事员的表情在听到公司二字后立刻变得谄媚起来。
施可为微微颔首，阔步走入了电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