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景翊翻了个身,手摸另一边的床铺,空无一人,床铺的温度也早已凉了。他睁开眼,环视房里一圈,的确是没见到司徒钰鸿的影子。他皱起眉,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下来了。
他叹了声气,还是决定起床去找醉汉。他从床上下来,就瞧见桌上放着一套衣服。他拿起,展开,是件祥云纹云袖红色华服。他瞅着华服,一时懵懵,脑子里闯进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他把衣服放回桌上,才瞧见压在灯下的纸张,是司徒钰鸿的笔迹。
——穿上这套衣服,来厅堂。
宫景翊的心不由自主得加速跳动,他不知该说是司徒钰鸿酒未醒还是他未睡醒。
一拢红衣,祥云纹云袖,衬得他脸色白里透红。他头发用紫金冠束起了大半,披散在肩上的发丝,被微风拂起,垂落在胸前。
他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有种一言难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最后手中幻出把折扇,“刷”得打开,一幅泉池美人图,就这么展现在眼前。他得意地扬着折扇,大有一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 流潇洒。
司徒钰鸿看着宫景翊穿着自己挑的华服,悠悠得向自己走来,还颇风骚似得摇着扇子,随性慵懒,立显无遗。他不禁感慨自己的人真好看,他一脸笑吟吟地看着来人。可等看清楚扇子的画时,虽然他脸上挂着笑,但眼眸却是黯沉。等宫景翊走上前,他便飞速夺走了他的扇子。
“诶,你干嘛,还我。”
他边说,还边上手去抢。都被司徒钰鸿给躲过了,还被他用手臂揽住了他的腰。
司徒钰鸿:“干完正事就还你。”
宫景翊看着他那认真的眼神,让他也不敢闹了。瞧他的穿着和自个儿一样,就知道事情肯定如自己所想。本来他自己都有一丁点儿猜想了,还拿着这把扇子在这明目张胆地晃,司徒钰鸿没当场黑脸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挣脱他的怀抱,“不要了,送你吧。”
司徒钰鸿满意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而背在背后的手,却撒下了粉末渣滓。他不禁暗自反省,真是宠着了,都往风 流放浪路上走了。得管,不然哪天跑了,都不知道。
“这是重新布置一番了?”
被打断了正思考着管教方法的司徒钰鸿回过了神,“嗯,圆我们的亲事。”
宫景翊看着墙上崭新的囍字,红烛上跳跃的火光,他转身看向司徒钰鸿,发现他的手上已拿着一条喜绸子。
——看来,他是认真的。
其实,对于现在他俩而言,已是老夫老夫状态了,这是否需要走个仪式拜堂早已不重要。可若问有无遗憾,他俩的答案想必是有。仪式,虽然是走过场,可却像个平安囊。
宫景翊嘴角微挑,眼含笑意,“天是你,地是阎萧,高堂仙逝,咱俩拜谁?”
他这赤裸裸的打趣,仿佛是在说着他人的亲事,而他只是个旁观者。司徒钰鸿也不恼,嘴角甚至是上扬的,依旧把喜绸子递向宫景翊。
“如果可以,我更愿意一屋二人三餐四季。”
宫景翊抿着唇,泪在眼眶打转,却又倔强得就是不落下来,他一瞬不瞬盯着他看,也不接过喜绸子。他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思又开始作祟了,这会被人说是自己矫情吧,但自己就总是忍不住想粉碎司徒钰鸿心中那点希冀。他虽被封为翊帝,但也奈何不了些在跳脚的仙人。他俩在世人眼里,是违背人伦,是不正常。
可他现在不也是没后路吗?若他不接喜绸子,他清楚知道司徒钰鸿会疯成什么样。司徒钰鸿下决定时,不也是吃准了他明白他的想法么。
司徒钰鸿轻拂他的眼睑,眼泪不小心落了下来。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怕惊扰了刚睡下的小孩儿:“再等等,就可以实现了。”
两人头对头,三拜。
一拜,生同枕,永不负;
二拜,日月鉴,无二心;
三拜,死同椁,愿作伴。
满月星空,让人的心都明亮了起来。红烛摇曳,虫鸟鸣声,倒也为这清冷的喜气添上了些许热闹。秋千上的两人,互相依偎着,即使有一句没一句得搭着话,都让人望而止步,识相的都不去打扰。
司徒钰鸿:“择日,带你去吃遍世间所有美味,看遍世间所有美色。”
宫景翊:“不可太欺负瑾瑜,他还是个孩子。”
当初他俩捡到这婴儿,是出乎意料,却又无意中为他俩的未来解决了一个障碍。所以当时司徒钰鸿力排众议,不顾仙臣们的劝说和反对,甚至是宫景翊的劝说也被他否决。他依旧一意孤行,让这婴儿进了灵珠池。
而现今,司徒瑾瑜幸好没有辜负了他的培养。
亥时,在殿下书房中,依旧亮着灯。
司徒瑾瑜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吸了吸鼻子,继续奋笔疾书。
在一旁候着的老奴再给他添了一杯醒神茶,瞧了瞧堆积在桌上的文书。他不禁暗叹一声,小殿下咋就非得惹天帝呢?瞧,这又是课业又是罚抄,还有日常文书批复。
老奴不禁出声劝阻,可司徒瑾瑜只重重哼了一声,听着倒是有几分不认输、不听劝、闹脾气的小孩。可他神情极其认真,下的每一笔都坚韧有力,功课让人省心,就连学习批复文书,都一点就通。
老奴不禁眯起了双眼,乐呵乐呵。
——果然是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