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心有些诧异地看着慕容骜,很是吃惊他的说辞。自古以来,能为皇家开枝散叶,都被视为臣民的无上荣耀。倒是不知道,慕容骜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想法,会怜惜这个女子。
“后来皇后一直未曾有孕,倒是后宫其他妃嫔,陆续生下了皇子。为了保障皇后的地位,裴家开始运作,希望将大皇子册为太子。没想到即将事成,却传出皇后病危的消息,这件事就被搁置了。而不久之后,皇后病故,为了安抚裴家,也可以说为了压制席家,皇帝没有将席妃册为皇后.而是依旧从裴家选了一位小姐,就是裴将军的亲妹妹,进宫为后。”
“等等,等等,我有些乱了。”方谨心摆着手,“什么叫裴将军的亲妹妹,难道病故的那个皇后,不是裴将军的妹妹。”
“是妹妹,不过是堂妹。”慕容骜笑道,“这下你知道大皇子的处境有多艰难了吧?他是先皇后的庶妹所出,也是先皇后名下的嫡子。但是现皇后进宫后,没多久就身怀有孕,还一举生下了龙凤胎,就是六皇子和宫中唯一的公主慕容姒。”
“啧,现皇后还真有两下子,所以大皇子被册太子的事情,就没人提了呗?”
一个堂妹的儿子,还是庶堂妹所生,一个是自己亲妹的儿子,亲疏远近裴将军肯定知道。就是这个亲外甥实在是小了点,过完年才六岁还是七岁啊。
“没错儿,正是因为如此,立储一事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皇后自然是非常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但是对于裴家来说,确切地说,对于裴恒之来说,他并不是很满意。”
裴恒之是裴家长子,裴皇后是他最小的妹妹。没办法,先皇后病故的时候,只有这个小妹妹适龄,其他的,都早已嫁做人妇。
而这个小妹妹其实当时年龄也不小了,已经二十出头了。之所以迟迟未嫁,还是这个妹妹眼高手低,非常羡慕成了皇后的堂姐,在婚约上挑挑拣拣,加上裴家对着女儿的宠爱,所以难以定下。谁能想到峰回路转,皇后居然病故了。
现皇后进宫的时候,皇帝已经四十多岁了。加上皇后那时也已经二十多了,因此哪怕进宫二年就生下了六皇子,也很难保证皇帝能够活到六皇子成年。更何况还有皇帝的疑心,王府的野心,皇子们的虎视眈眈,摄政王这种事情,也不用想了。
所以这样的情形,对裴家而言,其实是不利的。但是考虑到亲疏远近的问题,哪怕大皇子是先皇后的亲儿子,有六皇子在,裴家也不好保证他就一定会亲近自家,就不是很愿意支持他了。
只可惜六皇子实在是太小了,别说皇帝未必能活到六皇子成年,其实裴恒之又何尝不是?他跟皇帝年龄相仿,又常年征战沙场,比皇帝死得早都算正常的。
这样权衡下来,扶持大皇子,裴家能得到的好处不一定多;扶持六皇子,摄政王之位又不可能,因此裴恒之想要自己上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而当将军拥有了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能力后,想让他不去觊觎那个位置,也是不容易的。
他也许会为了家族压抑自己的欲望,但并不意味着,他会放弃自己的享受。所以他要取代慕容一族,就好像当年杨家取代宇文家一样。
方谨心听着慕容骜对裴家的描述,自己心里默默地想着。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大宁朝太祖皇帝,也是从女婿手中夺得的皇位。
“原来裴将军和皇后年龄差了这么多啊,二十年左右,都快是两辈人了吧?”方谨心感慨着,随即就想到方家。最大的姐姐二十多了,跟最小的妹妹似乎也差了二十多年。或者大姐的孩子,都比小妹要年长吧?
她不觉尴尬一笑,岔开了话题:“如此说来,裴家在京城也算是一支独大了?”
“那倒不见得,裴家虽然拥兵三十万,但是一直在戍边,回京的时候并不多。而且皇帝有旨,在外守边的将军,非奉诏不得入京。如有无诏进京者,沿途衙门可以格杀勿论。而且……裴家在京中的子弟,都不怎么有出息,所居多为闲职。”
“哦,这么说,京中还有能够跟裴家抗衡的势力了?让我猜猜,不会是太傅庄大人,简王妃的哥哥,你名义上的舅舅吧?”方谨心迟疑地说着,见慕容骜笑而不语,马上改口,“我知道了,应该是御章阁的首辅席大人,他也有一个在宫里宠冠群芳的妹妹呢。”
慕容骜笑道:“没错,就是席大人,二皇子的外家。”
“他一个文官这么厉害的吗?”
“武官拥兵自重,文官结党互助,各有手段罢了。”说着,慕容骜顿了一下,“我那个名义上的舅舅,跟席家就多有交好。甚至于我的婚事,也是他促成的。”
庄家虽然也勉强能算皇亲国戚,但是插手王府公子的婚事,也有点手太长的嫌疑。当然,明面上还是席妃出的面,不仅是给足了胡家面子,也恰到好处地掩藏了庄家的痕迹。若只是一般的交情,席家如何肯做这样的事情。
“那这席家和裴家不对付吗?”
“明面上还是不错的,甚至在宫中,皇后和席妃的关系看着也不错。至于暗地里,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只不过有一点,两家若都只是想扶持皇子上位,那说到底顶多就是一个政见不合。倘若哪家想要自己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你觉得,裴家一向远离朝堂,不可能有这个想法的,对吗?”
方谨心就不信,凭慕容骜的聪明,她都能猜到的可能性,慕容骜会猜不到。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你觉得,裴将军为何要将粮草焚毁了?我只想出了两个可能性,第一,他偷换了粮食,运出去豢养私兵,怕被发现,所以一烧了之;第二就是,他用这一招来试探皇帝,试探朝臣,看看有多少人站在他们裴家这一边,以后起兵也方便用人。”
正如方谨心料到的,慕容骜其实也猜到了这个原因,只是不愿意相信。这些年民不聊生,粮草本就难得,如今竟然要为了一己之私而焚毁,他不敢相信这是一直以来,以忠君和爱护将士著称的裴恒之所为,他希望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如果裴家果然有豢养私兵,那么事情就容易理解多了。”方谨心沉吟地问道。
“你是怀疑粮草被调换了?”可就算被调换了,也没有必要一烧了之吧?慕容骜还是痛心,没人比他更清楚,大宁朝这两年的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