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九彩腰鼓的舞者们手舞足蹈,诸多歌者与乐手涌向贺台沙场,更多的部落随从走到贺台左右,将那贺台围成了海中之岛。方钊向贺台走去,一些血驼骑士表情严肃,正慢慢地聚拢到贺台。整个庆营之内,半岛、敕胡诸部帐篷外人影晃动,更多的草原勇士如同海浪,拍打着庆营的沙土之地。他们身上鲜艳的衣袍,在冬阳照耀下格外显眼。
那三匹布吉带来的花马似乎受到触动,原地打着转儿,腾跃不休,用前蹄彼此蹬踹,嘴里呼出的热气飘散开来。布吉的部下走到花马近前,轻轻地吹了口哨,使三匹花马安静下来。看着方钊走向贺台,那人将帽檐往下按了按,避开方钊的眼神。方钊没有多加留意,加快步伐向前走,来到贺台近处。他隔着众人望向贺台,看到周薇在众多贵族簇拥之下,站在了贺台的台口,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光辉。
“为了草原民族的未来,我们选择了周薇天后,让她成为草原之界的至尊王者。今天,我们当着各个部落贵族的面,一起见证天后的生日之庆,一起见证一个称霸亚夏的大漠族诞生,使草原之风吹遍整个大陆,吹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征服所有的民族。”血驼部祭司希布站在台口,声音洪亮地更声宣告,引得台下众人大声欢呼,不断地发出“呜呜”之声。
“为了族人的幸福,我自甘承担这个重任,使你们永享腾格天神之辉,在梵教之光中得到飞升。我宣布大漠族正式确立。”周薇的声音不大,却如一声冬雷,在宝格草原上滚过。
“大漠族,大漠族!”诸部首领齐声高呼,贵族们们兴高采烈,好像眼前是一片富饶之海,尽是他们可以予取予求的天地。
“歌舞继续起来吧,今夜我们不眠不休!”
“对!把美酒都搬出来吧,大家喝个痛快。”
“是啊!今朝有酒今朝醉,不问东西南北风。”
……
看着那些癫狂的游牧贵族的脸,方钊觉得有些气闷,心中竟然生出一股怒意。恰在这时,铁木慢慢走到周薇身边,对着天后悄声地耳语几句。方钊见到周薇微微点头,目光柔和地看了看布吉,然后示意铁木代言。台下众人平静下来,不知道铁木要说些什么。
“今天是天后大庆的日子,也是大漠族确立的吉日,左贤王布吉为了表示敬意,准备了数百坛敕胡草原的美酒,可供各位勇士尽情畅饮。不过,在大家畅饮之前,我建议各位稍安勿躁,一起欣赏敕胡花马表演,为天后与诸位一助酒兴。”
铁木的话音刚落,极摩特勒与手下走到台下,将人群赶向远处,留出了一个足够表演的空间。方钊夹在人群之中,被推挤到贺台东侧,距离周薇又稍微远了一些。他正准备挤过人群,到贺台下保护周薇,肩膀被人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方钊回头看去,正是宝格城守将乌义。
乌义与乌牙一样都是孤儿,原本是血驼老寨的卫士,追随乌武北上南下征战,深得乌武的信任与喜欢。后来,血驼大军南下进攻帝国,乌武作为将领跟随舒桐,将乌义留在乌兰图山,替血驼部守住老寨家业。乌义不负重托,得到乌武更大的信任。乌义曾被派往朔漠,了解沙驼部的动态,继而再探听金角湾一带近况。
前不久,舒格的部下控制金角湾不少沿岸之地,乌义了解了一些情况,于是返回巴布草原汇报。据乌义对周薇讲,尘海海域变化异常,过去商船避之不及的死亡海域,如今船只游弋其间,两个大陆距离似乎亦有靠近。为了打消舒格心中疑虑,周薇将乌义留下来,让他率领一支匠人,打造宝格石城。
“方钊将军,不要靠得太近,这个位置看花马正合适呢!”乌义身材与方钊相若,脸膛幽黑发亮,鼻子头有一个小痦子,好像一粒小芝麻。
“我得站在天后的身边。”方钊没有解释原因,准备继续挤过人群。
“你若离得远些,能够看到更好的戏。”乌义话音不高,让方钊觉得话中有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望着三匹花马走到贺台下。
刚才安抚花马的人退到一侧,交待阿代尔乐师吹奏乐器,配合他一起指挥马舞。阿代尔的前奏轻轻响起,慢慢地如同战鼓之音,敲击在庆营贺台下的每个人心上。
令方钊吃惊的是,那三匹花马好似舞者,随着乐声轻轻地旋转。起初,舞马迈着细碎的小步,好像踏在花丛中一般,如同蜂蝶围着花儿,轻盈得让人陶醉。那些经历过征战的勇士们,一直视战马为坐骑,懂得马是出生入死的好伙伴,却从未想过马能跳得如此优美,不由得都张大嘴巴。
站在贺台上的贵族们频频点头,交头接耳地赞叹着,对翻飞舞动的花马评头论足,好像点评三位妙龄女子。阿代尔乐声渐渐激昂,舞马的舞姿也变得矫健,展现出一股阳刚之美,如同奔驰在战场上,却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片刻之后,乐声再次轻柔舒缓下来,仿佛流水一般淌过草原,慢慢地流向远方。三匹舞马或凝立不动,或轻轻纵跃,或单蹄飞旋,令人看得叹为观止。方钊看得有些忘我,竟然身体松驰下来,静静地体会着,仿佛看到了往昔与未来。
恰在此时,一声尖锐的啸声响起,贺台下的舞马立现凶形,猛地跃上了木梯,扬起蹄子踢向周薇。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在场之人全都惊骇不已,几乎无人从容应对。
方钊张大了嘴巴,正为自己未能护驾而自责,却发现极摩特勒、乌武与达达木及时出现,各出长刀刺入舞马肚子,延缓了嵌着寒光闪烁的马蹄攻势。
得到这一瞬间的缓解,周薇退到血驼部贵族们身后,脸上表情显得惊慌失措。与此同时,血驼骑士蜂拥而上,扑向了布吉、铁木等敕胡贵族,还有他们带来的亲兵。
“布吉以献马跳舞祝寿为名,行暗杀天后周薇之实,实在是太逆不道。”乌武从马腹下抽出刀来,大声地高呼起来。
“赶快把敕胡贵族全部拿下,别让任何一个人溜走。”达达木也附和道。
刀剑交击之声此起彼伏,咒骂与喊叫声如同海浪,将方钊的身体吞没,使他的头脑陷入空白之中。此时,尽管方钊不明其中细节,已经知道这是一场阴谋,乃是为了借机削弱敕胡贵族之权,打击觊觎周薇的布吉。
谁是主导者呢?乌武、达达木还是血驼贵族?或者就是天后本人?方钊不敢再往下想了,眼睛望向贺台,正巧与周薇的目光相对。他从那冰冷的目光中看出躲闪,也看出了一种无奈的倔强,更看到了一种欲望之光,正如西伯周彰一样。
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周薇会笑到最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