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与子琴坐在草地上。他喝着水,眼睛看向大口嘶咬兔肉的沙翼。
“沙翼首领,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可是担心你会怀疑我的动机。”
“泰大良不必过虑,翼族是一个真诚质朴的族群,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何况木扎已经说过,大良是一个真心想把各族融合到一起的贤人,亚夏族会在大良引领下走向辉煌,翼族人也想融入其中。”
“翼族人为何离开川南,跑到龙头峰那里生存?”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据翼族祭司们口口相传,翼族老寨位于川南一片水泽中,尽管不如亚夏中土耕种之地,却有各种丰富的食物来源。到了亢龙纪时代,老寨一带发生了天疫,也就是亚夏族所说的瘟疫。天疫导致许多族人死亡,其他族群部落死者亦不少。那时,一位自称开启天眼的祭司说,雨幕峡谷中的雨幕被下了蛊,会借助北风的力量吹到川南,将整个族群部落消灭。”
“如果雨幕被下了蛊,遭殃的可不只是川南了吧!这样的说法,怎么会有人信吗?”子琴插嘴道。
“如果亚夏族相信开天辟地的传说,那么存在这样的诅咒预言,也就不稀奇了。那位祭司是翼族祭司?他说该如何化解这场危机呢?”
“川南族群部落信奉朱雀神,所有部落只供养一个祭司,他被称为‘朱雀使者’。朱雀使者对所有族群部落说,只有一直向西北方走,逃入一座白雪覆盖的龙头峰,这些族群才能重新生存下去。这个说法与翼族祖先出生地有关,而且翼族人信任只有找到那个地方,才会成为真正的翼族人,将来飞回川南统治这片土地。”
“所以,翼族人举族迁徙,跑到了龙头峰?”
“不仅是翼族人,还有许多族群,除了坚持留在当地的骷髅族。但是,特别奇怪的是,其他族群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以至于都消失在迁徙途中,只有翼族人跑到龙头峰峰下。”
“那真是咄咄怪事了!难道被炎神的灵兽吃掉了?”子琴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块兔肉吃。
“也许真如子琴姑娘所说,翼族人是被一股灵气所保佑呢!不过,翼族人经历了那场劫难,人数锐减到几百,无力探索龙头峰的奥妙,只能勉强地生存繁衍,直到余声贤士出现。”
“如此说来,自从那场大劫难之后,川南只剩下骷髅一族?”泰平有些吃惊地问道。
“据我所知确实如此。”
“这么看来,当年的劫难或许有些蹊跷。”泰平心念一转说道。
“大良的意思是,骷髅族运用了某种力量,或者说是某种巫术,将其他族群赶出了川南?那个朱雀使者说的话是骷髅族安排的?”
“这只是我一念之想。据沙首领所知,川南是否存在神秘之地?骷髅族又有何厉害之处呢?”
“川南全是热带雨林,几乎看不到山川,从一地迁徙到另一地极为艰难,并没有什么特别神秘的地方啊!”一个翼族人插话道,眼中闪烁着迷惑。
“泰平大良或许不知道,川南诸族部落间有一个传说,乃是告诫族人不可向外探索,因为川南陆地边缘是蛇身所化,而那蛇与朱雀是法力相当的神!据说,朱雀主宰川南天空与水域,这条蛇则掌控域外与边界,一旦有人触碰必死无疑。”
“我想这也一定是‘朱雀使者’代代相传的警告吧!”
“正是。至于大良问到骷髅族的厉害之处,我想或许与他们的铜艺有关系吧!我听一位翼族老人说过,远在亢龙纪的时候,骷髅族出现一位强人,钻过雨幕边界,翻跃高不可攀的火龙川,跑到了如今铜古王国境内。他向铜古人学习了冶铜技艺,还学会了不少亚夏技艺,然后又返回了火龙川南。后来,他带着一支族人部落迁向东方,跑到一个叫做五星堆的地方,并在那里永远驻扎下来。”
“五星堆存在土丘或是山脉?”
“对。据说,整个川南地区只有五星堆最高,所以一些部落为了争夺五星堆,曾经发生过不少冲突。”
“他能够带着骷髅部落跑到五星堆,一定是因为有了倚仗,莫非就是学习到的冶铜技艺?”泰平问道。
“正是。他在五星堆发现了铜矿,带着族人利用铜和磷合铸,打造出了不少铜制武器,所以使其他各族部落不敢再觊觎五星堆。”
“骷髅族一定通过五星堆又发现了什么秘密,才让祭司借助瘟疫劝其他族群离开,以便他们能够在川南一族独大。”
“也许子琴姑娘说得没错!风势更适合向东飞翔了,咱们准备出发吧!”沙翼抬头看了看风向,向泰平提出了建议。
“好吧!”泰平说道。
他们将翼洞收拾干净后,一个跟着一个重返突起悬崖,相互协作戴上飞之翼。泰平与子琴并乘一只飞之翼,沙翼则独自驾驭一只小的,其他翼族人各有安排,全都站到了悬崖边上。
此时,雨幕峡谷中的雾气消散了一些,泰平在镜像中见到的画面直的出现了,只是更加活跃,令人感叹。小鹿、山羊、野兔以及各种野兽蹿来蹿去,在暴峰与对面的峰崖间奔跑,显得颇为兴奋。一些鸟儿飞向天空,另一些鸟儿飞于谷间,彼此追逐嬉戏。
沙翼见风势更佳,向泰平点了点头,然后纵身跃向崖下,好像一只黑鹰似的。一只接一只飞之翼跳下了崖,追随沙翼的飞之翼盘旋谷间,真如几只大鸟一般。泰平用手捏了捏子琴的手,两人向上轻轻一纵,使飞之翼的羽翼完全打开,迎着风势落向谷间。再次感受飞翔的快乐,泰平有一种醉酒的感觉,嘴角不由自主地洋溢起笑容。
沙翼见八只飞之翼飞翔无碍,便调整了翼上摇把,乘风向东方飞去。泰平看着火龙川峡谷两侧,感觉那树木飞掠而过,好像飞向了他的过去,让他一次次体会重生之感。泰平清楚地看到,火龙川北侧高峰起起伏伏,被一层雨雾所遮蔽,但是没有多么可怕。在雨幕之间,鸟儿飞于峰峦密林之间,走兽在林间探头探脑,使泰平感觉如此美好。
泰平转过脸看着子琴,发现她的眼角噙着泪水,显然被飞翔再次感动。是啊!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同乘飞之翼,在亚夏族人不敢逾越的火龙川中飞行,这是多么令人不可思议啊!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看到流云飞得极快,好像一支支白色的箭,射向了火龙川的西方。翼族人追上了一排大雁,从它们身边掠过,吓得大雁发出鸭子般的叫声。子琴有些调皮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一只大雁的羽毛,使它的飞行颤抖起来。
骑马奔跑与飞行的速度无法可比,尤其是泰平等人御风而行,其速度更是让人无法想象。泰平觉得过了个把时辰,发现前方的火龙川高峰有些异样。那几座高峰绿意全无,完全覆盖在一片灰烬之中,偶尔还冒着丝丝烟气。
泰平向北望去,分辨出无量山小量峰,知道这几座山峰就是火山,于前不久刚刚喷发过,导致不少赤焰骑士丧生,包括戎尹与叶知秋。
战争无疑是无比残酷的,但与火山爆发、洪水肆虐相比,恐怕就完全不及吧!可是,火山与洪水是自然伟力所为,人是无法控制与驾驭的,而战争则全然不同。那是崇尚权力的人的“佳作”。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强权者视人命为草芥,将战场视为登上权力宝座的台阶,这是最可怕的啊!
泰平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又有一种自省的感觉。我自认为为了天下苍生而努力,想要使亚夏大陆归于一统,难道真正的本质也是为了权力?或者说那不是世俗眼中的权力,而是被世人崇拜的神一般的权力?这种想法让泰平不由得一惊,使他真切地感受到凉意。
雨水从空中滴落,打在飞之翼的羽翼上,也打在他与子琴的脸上。那雨滴没有情感,将飞鸟们赶回鸟巢,使走兽躲回树下或洞中,却丝毫没有减缓泰平驾驭的速度。他与子琴相互对视,看着雨中的对方,觉得自己更像一只飞翔的鸟儿,正在飞向未知与光明。
当泰平、子琴与翼族人飞过碧玉峰的时候,夕阳的霞光已经布满穹空,将火龙川的高峰与层林染得绚丽多彩。山间溪水哗哗地流淌着,碧色之中泛着赤光,好像上佳的酒水一样,令走兽飞鸟都醉了,懒洋洋地卧着。
天空没有厚厚的云层,雨势却比之前更大。雨水打在涂了野猪油的兽皮衣裤上,凝结成一颗颗小小的珍珠,滑落后坠入深谷,闪烁着极为璀璨的光。泰平抬头看着穹空,任更多的雨水打在脸上,感受当下惬意的飞翔。
飞过碧玉峰大约半个时辰后,夕阳已经垂落,天地慢慢地沉寂下来。泰平这才听到耳边风声阵阵,饱涨的飞之翼好似风帆,让他与子琴有了一种驾船出海的感觉。泰平与子琴交换着操控摇把,使自己能够更好地调节体能,运用内功催势身体,以减少对进食的欲望。
在月亮出来前的时候,驾驭飞之翼是最危险的。由于缺少光线指引,泰平不得不降低速度,紧随着前方飞翔的翼族人。幸好沙翼等人轻车熟路,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路线,了解该在哪里转弯,他们倒没有因此太过耽搁。沙翼告诉过泰平,如果不在碧玉峰休整,他们就只能一路飞到朱雀峰,那需要再飞行整整五个时辰。对此,泰平与子琴的意见是一致的:一路飞行。
夜晚的飞行是枯燥的,但使人更能体会到寂静的魅力。泰平除了听到风声外,只听到他与子琴的心跳声,心思一会儿飞回北靖,一会儿又飞回逐鹿,偶尔又飞到了白峰。
当东方露出微微清光之时,沙翼的速度慢下来,靠近了泰平与子琴。他用手指向前方一座朦朦胧胧的高峰,朝着两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朱雀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