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荡暑,银汉澄清。七绝山又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一日,八戒来到稀柿衕,远远望去,通红一片。他走到近前,看到两边的山坡上到处都是熟透的柿子,有的落到了地上。他拾起一个看上去还很新鲜的柿子,用手捏了捏,软软的,咬了一口,里面全是汁水,甜得像蜂蜜。八戒心想,这么好吃的东西任由它们落到地上烂掉,散发着臭味,实在是太可惜了。另外时间长了,落地的柿子越积越多,稀柿衕又会恢复老样子,我岂不是白忙活了?可是凭他和高翠兰及十个弟子,如何吃得了这么多柿子?他记得第一次重返七绝山剿除蛇精时,观音菩萨曾对他说过,她在大唐长安附近看到有人把柿子晒成饼,一年四季均可食用,也有人用柿子酿醋。他在作净坛使者那些年也曾去过长安,却没吃过柿饼,也没尝过柿子酿的醋。他觉得应该去长安附近看看那里的人是如何把柿子做成柿饼、酿成醋的。想到这里,八戒摘了几十个成熟的柿子,用衣襟兜着,带回了家。
回到家,八戒把柿子分给高翠兰和弟子们品尝。弟子们每人拿了一个。杏仙几口就吃完了,又拿起一个,一边吃一边问八戒:“师父,这柿子你是从哪里摘的,这么好吃?”
“在稀柿衕。”八戒说。“我也是第一次吃那里的柿子,太美味了!”
“咱们去那里多摘一些留着以后吃。”杏仙说。“这么美味的柿子,别让外人摘光了。”
八戒说:“整个七绝山到处都是柿树,柿子多得你们吃不完。”
十八公说:“吃不完就留着慢慢吃。”
八戒说:“留时间长了恐怕要烂掉。以前整个稀柿衕里都是柿子腐烂后形成的污秽,一年四季臭烘烘的,顶风臭十里。那里闹蛇精,玉帝老儿派李天王的手下巨灵神下凡到那里降妖,熏得天兵天将都受不了。”
杏仙说:“师父胆儿真大,敢对玉皇大帝不敬,管他叫玉帝老儿。”
八戒说:“我师兄孙悟空曾当面这样称呼玉帝,玉帝也没把他怎样。他能那样叫,我怎么就不能?”
十八公问:“我听师父说过。现在闻不到臭味,是你老人家把稀柿衕的秽物运到咱们的田里当肥料了,你是怎么把那么多秽物运过来的?”
八戒说:“靠肩挑手提肯定不行。我弄了几阵龙卷风才运过来。”
拂云叟说:“我听说有人借过东风,还没听说有人借龙卷风。师父果真厉害!”
八戒说:“我修道时师父曾传授我呼风唤雨的法术,可是再大的风也不能将那么多秽物吹走,我把师父教我的法术变通一下,就弄出了龙卷风。”
孤真公说:“师父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八戒说:“我师父是黄帝时代出生的,神通广大,我怎么能超过他老人家?我只不过是活学活用师父传授给我的法术而已。以后你们也要这样,不能一成不变地运用我传授给你们的修道方法,自己也要有创新。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眼下吧。从今年开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稀柿衕再有柿子烂在那,散发出臭气熏咱们。另外,七绝山上也不能只有柿树,从明年开始,咱们要在山上多栽几种果树。”
凌空子说:“就凭咱们这几个人,就是天天吃柿子、顿顿吃柿子,也吃不了那么多,时间长了还会烂掉。”
八戒说:“观音菩萨告诉我,大唐长安附近有人把柿子做成柿饼,可存放很久。我打算过去看看,把制作柿饼的手艺学来。听说他们还将柿子酿成醋,我打算将这个手艺也学来。明日你们都去稀柿衕摘柿子。我去大唐学艺。”
杏仙说:“听说长安是大唐的都城,很是繁华,师父可否带我去见见世面?”杏仙至今还时常回味靠在师父怀里的那种感觉,很想再体验一次。
八戒说:“这次是办正经事,不能带你去。等庄稼收割完了,有了闲暇,我带你们去大唐玩上几天。”
“那可太好了!”绛云仙子等四个小师妹非常高兴,可杏仙却噘着嘴。
凌空子劝道:“杏仙师妹,听师父的,别胡闹了。”
第二天,弟子们都去稀柿衕摘柿子。高翠兰让八戒换上一身新衣服,又给他带了些银两。
八戒驾云来到长安城外,在云端低头向下俯瞰,见很多人家院子里立着木头做的架子,架子上放着用秫秸编成的帘子,帘子上摆着一层红彤彤的东西。八戒降低云头细看,原来那红彤彤的东西是柿子。他见一农家院里有四个女人在干活,便在那家门外落下云头,走上前去敲了几下门。
开门的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妪,见八戒是陌生人,问道:“客官从哪里来?有什么事?”
八戒上前深施一礼,说:“我从小西天七绝山来,见贵地家家户户都在晾晒柿子,是不是在做柿饼?
老妪回答说:“正是。”
八戒说:“敝处山上到处都是柿树,柿果采摘不完,便烂在山里,臭气熏天。我来贵处,就是想学学如何制作柿饼和用柿子酿醋。”
老妪说道:“我家男人都不在家,只有四个女人,你到别人家看看吧。”说完她要关门。
八戒从腰里摸出一块银子,说:“我不在贵府过夜,学会了怎样做柿饼马上就走。这一点小意思请笑纳。”说着他把银子送到老妪的面前。
老妪一见银子,马上喜笑颜开,伸手接过,随即打开院门,说道:“客官请进。”
八戒随她进了院子,迎面是几间茅草房。老妪把八戒带到正在干活的女人们面前,对她们说:“这位客官远道而来,专程到咱们这里学习制作柿饼。”说完得意地晃晃手里的银子。然后找个板凳,让八戒坐下,看她们如何制作柿饼。
老妪坐在八戒旁边,拿过一把小刀开始削柿子皮。一边削一边对八戒说,“做柿饼要先选硬实的柿子,把皮去掉,然后再放到架子上晾晒,要是赶上雨天,要遮盖好,不能被雨淋湿了。晒七、八天后,挤出柿籽;晒十多天后,要一边翻一边捏,挑选出晒得差不多的,放到大缸里,一层一层地码放,再把缸封好,放半个月就可以了。”
八戒一边听老妪讲解,一边看那些女人削柿子皮。只见她们削得又薄又快,将削完皮的柿子放在一个秫秸帘子上。摆满一个秫秸帘子,便送到架子上晾晒。高处放不上去时,八戒就接过秫秸帘子,帮她们放上去。
中午,从外面回来三个男童,一个女童,老妪告诉八戒:“他们是我的孙子孙女。”
八戒问:“你家男人怎么都不在家?”
“唉——”老妪长叹一声,说:“大儿子和小儿子从军去了,一去不回。二儿子服徭役去了。我家老汉带两个大一点儿的孙子到田里收割庄稼,中午不回来,在那里吃口干粮。”
八戒感慨地说:“你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老妪说:“家里只剩下三个媳妇带着孩子,孤儿寡母,能不难吗?”
吃饭时,老妪拿来一些去年做的柿饼让八戒品尝。柿饼上覆盖着一层白霜,八戒以为放坏了,不敢吃。
老妪说:“客官放心吃吧,柿饼外面那层白霜叫柿霜,没有毒。”
八戒这才尝了一口,觉得甘甜可口,于是放心大胆地又吃了几个。就在他吃柿饼时,发觉有人在摸他系在腰间钱袋子。八戒低头一看,原来是这家的小儿媳妇,大约二十多岁,虽然不施粉黛,看上去还有几分姿色。八戒明白她是想知道他带了多少钱,很可能想要勾引他。八戒只是看了一眼那女人,没有生气斥责她,反而同情她年纪轻轻的就守寡,她这样做也许是迫不得已。
见八戒发现了,小妇人红着脸说:“我见客官腰间鼓鼓的,不知是什么东西,顺手摸了一下。”
八戒抬头看看,见老妪和她另外两个儿媳妇都在看他们,可是谁也没说话。为了不让小妇人太尴尬,八戒笑笑说:“随身之物。”
这时小妇人问:“客官家在何处,离这里多远?”
八戒说:“我家在小西天,离这里有万里之遥。”
听了八戒的话,四个女人都瞪大了眼睛。小妇人说:“客官家那么远,岂不是要走一年半载的?”
八戒笑笑说:“我有办法,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小妇人说:“反正路途遥远,客官不必急于一时,不妨在这里多学几天再回去,我家也有住处。”
老妪和另外两个儿媳也劝八戒多学几日。
八戒一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是在打他腰里银子的主意。他不由得想起了取经时被黎山老母、观音、普贤、文殊四位菩萨变做母女四人戏弄的事。八戒想,现在就是真有四个仙女也打动不了我了。八戒笑笑说:“晚上再说。”
吃过午饭,八戒又向老妪学习如何用柿子酿醋。老妪把八戒带到一口缸前,掀去盖在上面的盖子,告诉八戒,只要把没有熟透的柿子放到缸里,封好,一两个月醋就酿成了。
见夕阳西下,八戒对老妪和她的儿媳妇们说:“多谢四位赐教。请问能不能将你们削柿子皮的刀卖给我一把?”说着八戒从腰里掏出钱袋,拿出一大锭银子。
老妪和三个儿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八戒手里的银子。老妪犹豫一下,很无奈地说:“这么大一锭银子,我没有散碎银子找你。”
八戒说:“再给我拿些柿饼,就不用找了。”
老妪一听,把家里仅有的几把削柿子皮的小刀都给了八戒,又装了满满一大袋子柿饼递给八戒。
八戒接过削皮刀和柿饼,说了声“多谢”,也没有走门,从院子里直接跳到空中,驾起祥云向西而去,好像立刻要躲开这事非之地。
老妪和三个儿媳,都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八戒回到了七绝山,降落在自家的院子里。听到院子里有响动,高翠兰从屋里出来,见是八戒,高兴地说:“官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曾学到做柿饼的手艺?”
“学到了。”说着八戒把装柿饼的袋子交给高翠兰,“这里装的就是柿饼,娘子和徒儿们都尝尝。别吃光了,给我留一些。”
高翠兰接过口袋,来到前院,高声喊道:“都出来尝尝你们师父带回来的柿饼。”
弟子们摘了一天柿子,个个疲惫不堪,正在各自房间里歇息,听说师父带了柿饼回来,又都打起精神来,跑到外面每人抓了几个,尝过之后都赞不绝口。杏仙说:“以后我不吃饭了,天天吃这个。”
第二天,弟子们不用督促,都高高兴兴地上山摘柿子去了,他们想多摘些柿子,多做一些柿饼,留着冬天吃。八戒到山上砍了几棵枯树扛回来,做了几个架子,又用秫秸编了一些帘子。吃过晚饭,教弟子们如何制作柿饼。
第三天,八戒带着剩下的半袋柿饼,先来到赵家庄,让人们品尝柿饼。见赵家庄家家户户都摘了很多柿子,八戒教他们如何制作柿饼。
第四天,八戒来到驼罗庄,也是先让庄里的人品尝柿饼,然后向他们传授制作柿饼的方法。随后赵家庄和驼罗庄的男女老少几百号人,都去稀柿衕采摘柿子。
后来八戒又买了几口大缸,不仅自己酿了好多醋,也教会了两个庄子里的人如何用柿子酿醋。没过多久,稀柿衕一带的柿子都被人们采摘光了。看着满山光秃秃的柿树,八戒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回不用担心稀柿衕再有柿子腐烂发臭了。”
过了半个多月,柿饼做好了,两个庄子的人把柿饼带到集上售卖,家家都赚了不少钱。赵家庄和驼罗庄的人都感谢八戒给他们找了一条生财的新门路,把他当财神看待。有的人家甚至画了八戒的画像,在家里供奉。
有一天,八戒和几个男弟子每人担两筐柿饼,女弟子每人抱着一坛子用柿子酿的醋,拿到集上售卖。十多筐柿饼和五坛子醋很快就售卖完了。八戒让十个弟子用卖柿饼和醋换来了的钱,品尝了集上所有的小吃,然后又给他们每人买了一块布带回去做衣服。他还给那几个读过诗书的弟子买了一些书籍。八戒修道之初,他的师兄曾教他读书识字。
弟子们第一次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一个个高兴得像小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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