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确实不是生石灰，生石灰是块状的。虽然军中多军士，有时候为了方便铺设，也会将其碾碎，但实在是没必要碾成粉末吧。所以这个应该是熟石灰了，可是熟石灰放在粮仓里干什么啊，这个也不防潮啊。
“这是熟石灰。”慕容骜说着，抬头看了看粮仓顶，“莫不是因为下雨，这里又无人看守，所以雨水渗进地下，将生石灰变成熟石灰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生石灰是在大火之后变成熟石灰的？”
“不然呢？”慕容骜不解，“若不是在大火之后，无人看管，便是仓顶有裂缝，下雨了也会有人将油毡蒙上，防止粮草被雨淋坏，那里会这样放任不管。”
这可是军中赖以生存的粮草啊，怎么可能任由糟蹋，那岂不是自乱军心？
“如果是焚烧后下雨变成的，那么生石灰在变成粉末，也就是熟石灰的过程中，难免会掺入灰烬。”方谨心沉吟着说道，“但是现在你看，灰烬都在上面，这应该是焚烧前就变成了熟石灰。所以，焚烧前，生石灰为什么会变成熟石灰？”
是什么样的答案，在脑海中呼之欲出，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方谨心先开口了。
“等下，你让我把思路捋捋，仓顶破损是在火烧之前，生石灰变熟石灰也是在火烧之前，但是这两件事不应该都是发生在火烧之后的吗？提前了是什么原因呢？”
“提前了就说明，跟你猜的一样，起火是人为的。”慕容骜面色阴沉，这是他带着为数不多的王府侍卫，四处奔波，赔尽笑脸筹集来的军粮，就这么没了。
“我们刚才猜了，如果要粮草自燃的话，可以放白磷。但是白磷是有燃点的，温度不够是烧不起来的，所以为了提高温度……”方谨心抬头看向仓顶。
这里是古代，也没有空调，也没有热风扇，更不可能在里面生一堆火，要知道粮仓是禁火的。要真有人在里面生火，营里那么多人，加上粮仓也是有专人看管的，难免泄露出去。
所以将仓顶砍裂，这样一旦下雨，生石灰沾水发生化学反应，产生热量，足够提升温度，达到白磷的燃点。方谨心明白了。
“你有一点猜错了，仓顶的裂缝不是为了引进雨水。而且这个天气，在雁翎关，下的应该是雪。让雪花沿着这样的缝隙飘进来，你觉得能进来多少？所以水不是从这里来的，这应该是一条后路。真正的进水渠道应该在地上，我们再找找。”
慕容骜对大宁朝和裴恒之，要比方谨心熟悉得多，所以他马上想到了另一层。何况事隔三四个月，粮仓顶部的破洞依然没有处理好，这显然不符合裴恒之的习惯。
慕容骜说着，走出了粮仓。方谨心想了想，将一只可以握在手心的小型手电筒递给了他。慕容骜看了她一眼，沉郁的心情有了好转，他点点头，开始在粮仓附近寻找起来。
没多久，慕容骜就将方槿心叫了过去，发现在粮仓的基地，被掘开了一截的地沟，说道：“看见没有，水可以从这里倒进去。一共十二个粮仓，用不了多少水的。”
“怎么可能？”方谨心小声反驳，“那么大一个粮仓，下面都是生石灰，这么点水怎么可能够。”
慕容骜微微一笑：“那要是事先在生石灰上面放上冰块呢？”
方谨心呆了一下，是的，这样的话，确实只要一点水，将一小块的生石灰浇湿，然后这部分生石灰产生的热量，足以融化其他生石灰上面的冰层。于是变成熟石灰的生石灰越来越多，而粮仓内的温度也会越来越高。
“粮仓顶上应该还会盖上油毡子吧。”方谨心幽幽说道。油毡子的保暖效果可不错呢，而且仓顶有裂缝，盖上油毡子名正言顺。
“没有去查看过，但是这么冷的天，粮仓盖上油毡子也很正常，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所以种种迹象表明，粮仓的自燃是人为的，还是利用白磷制造的自燃。”
方谨心看着被烧得七零八落的粮仓，也很是痛心。她虽然来自吃穿不愁的现代，但是知道在古代，粮食产量及其底下，要筹集这么多粮食并不容易。而且大宁朝还在打仗，这些粮食，是给将士们的最后保障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慕容骜喃喃自语。
方谨心明白，他说的这个他，应该是指裴将军了。确实，整个儿自燃事件，从布局到最后上报给朝廷，没有他这个主宰一切的将军许可，怎么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方谨心没有回答，她不清楚大宁朝，更不了解裴将军。她只知道，没有人会去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像裴将军这样身在高位者更是不可能。
所以，焚毁粮草，对于裴将军来说，应该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那么，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就算他在折子里将事情描述地非常诡异，让皇帝相信了这是天谴，不追究他防范不严的责任，但总不可能还给予嘉奖，给他加官进爵吧？
“你想想看，这件事裴将军能得到什么好处？”方谨心说道，“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有时候你对案件没有头绪的时候，可以想一想，这件事对谁有好处。这个好处就是动机，得到好处的人，就是嫌疑人。”
“你的朋友？”慕容骜有些惊讶，“说的挺有道理的，他是做什么的？有这样的思路，适合在大理寺任职啊。”
方谨心挑了挑眉，大理寺吗？公安局对应的应该是刑部吧？经侦队长算什么？刑狱推官？方谨心有些好笑起来，她不是历史系的，对这个真心不熟悉。
因此笑了笑说：“若是能得三公子青目，任职大理寺，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慕容骜却误会了，以为她说的是连书淮，也是一笑，应道：“还是进去吧，外面挺冷的。进去再看看。天亮前我们就得走了，被发现的话那就打草惊蛇了。”
如果粮草真的是人为自燃，而裴将军又是幕后的话，那么接下去要查的事情，就会很多很多，这个时候，至少再让皇帝相信这件事之前，确实不宜打草惊蛇。
“好。”方谨心答应了一声，返身又进了粮仓，心里想着可以从什么地方入手收集证据，证明这件事就是人为的。这样的话，不仅能让皇帝追查到底，也能警示一下裴将军，皇帝想必是非常乐意这么做的。毕竟，谁会愿意背负一个天谴的罪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