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长夜难明
第158章 知心话（1）
章敢非常清楚，随着他身体好转，一切又要回归到原来。他还得回刘家，不为那一纸婚约，而是为了父亲章梦远。再苦再累，章敢都能咬着牙去死撑，他也没得选择。最起码，他得熬到章梦远从绝望的阴影中走出来。然而这一天，不知道还要多久，而章敢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可是再苦再累，章敢都不能倒下，因为他现在是章梦远唯一的依靠，也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
他倒下了，一切就会轰然倒塌。
章梦远是章敢的亲人，而章敢则是章梦远活下去的希望。年岁大了，心生绝望的章梦远没法替章敢分忧，章敢只能自己咬着牙来硬撑。
当初章敢选择刘艳萍，看起来很草率，却也很无奈，因为就他的条件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从入赘刘家开始，章敢就没再把自己当人，可刘家二老的贪婪和偏见，却超出了章敢的想象。
寄人篱下，命运多舛，章敢根本找不到翻身的机会。
刚到刘家，章敢以为自己要安心住在刘家，最难搞定的刘艳萍，可后来他却发现，真正难对付的，其实不是刘艳萍，而是贪婪又傲慢的刘家二老。
这两个老人，永远不知道满足。
相比之下，刘艳萍虽然性格傲娇而且喜欢作，但是她起码还算个正常人，最多也就是因为一些不好的经历，让她的性格变得有些极端，或者说心态有些畸形。就像章敢和胡小鸥所说的那样，刘艳萍的喜怒无常，其实算是一种病。治疗这种病，却未必一定要猛药，用最温和的办法，一样可以化解。
章敢能够治愈刘艳萍的心病，却治不好刘家二老的人性。
因为刘家二老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了唯一的女儿身上，任何一个外人，想要融入这个家庭，都难于登天。其实这段日子，章敢已经感觉出来，刘艳萍已经朝好的方面改变了，可一想到刘家二老，他就深感无力了。
所以看到刘艳萍进来，章敢不想睁眼也不想开口，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和她说点儿什么。
刘艳萍咬着嘴唇坐到章敢身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他：“章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感觉很累！”
听到刘艳萍的话，章敢微微睁开眼轻声说了句，然后微微抬了抬手，无奈的苦笑：“麻烦你帮把手，扶我坐起来一点，要不然我怕话说到一半就睡着了。”
“啊，这...”
刘艳萍皱着眉头看着章敢，轻轻摇头：“要不我扶你躺下去，等你歇会儿再进来？”
“没事的！”
章敢靠在床头轻轻摇头：“我这是吃药之后困意上涌，问题不是很大，躺下去估计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你的身体状态也不比我好到哪去，一直就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
“你这个人啊！”
刘艳萍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用力将章敢扶起来一点，然后咬着嘴唇看着虚弱无比的章敢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章敢：“章敢，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傻？”
问完这话，没等章敢开口，刘艳萍先自嘲的笑起来：“其实这话不用你回答，我自己也清楚，我就是个傻子！这些年的经历，让我对未来充满绝望，不再奢求什么爱情，也忘记了什么叫珍惜了。”
“这...”
章敢刚想开口，刘艳萍就摆手打断他：“章敢，你身体虚弱，先听我说完。说出来你肯定不信，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就没在乎过什么人，也从来没去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以前很长一段日子，谁找我说话，我都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很烦，就连我的父母也是如此。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感情，不会再恼火，也不会再在乎。可是那次看到你，我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愤怒，当时我并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还以为那是因为你看着太窝囊太落魄，所以让我从心底里厌恶。”
说到这里，刘艳萍微微顿了一下，才接着轻声开口：“因为不明白那是什么感受，所以我选择了出门打工，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逃避吧。在外面打工的那段日子，我对你的厌恶一度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那时候我几次想撕掉那张破纸，甚至一度想从外面跑回来，拉着你去离婚。到那时候，我就隐隐明白，我为什么会厌恶你了。”
“我明白！”
章敢勉强抬起手，抱住自己的后脑勺，苦笑着摇头：“你的感觉其实没错，我的确很懦弱，也非常窝囊，说得好听点，就是太软弱，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实打实的废物。不管什么样的女人，找个男人其实都是希望能够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肩不能挑背不能抗，确实不符合绝大部分人的想法。”
“不！”
刘艳萍朝章敢这边靠了靠，轻轻摇头：“你这样想，不过是觉得自己家里穷，所以稍微有些自卑。实际上，你远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差劲，你的肩膀不够厚实，却一样是遮风挡雨的港湾。我当时那么觉得，其实并不是你无能，而是因为你太温和了。这些年不好的经历，已经差不多将我折磨疯了，当时的我，就像是一只被折磨疯的狗，遇到谁都想咬。而你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水，平静到可以包容一切，即便是我再疯狂，想要咬你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感觉到了害怕，感觉到了恐惧，因为我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说到这里，刘艳萍微微顿了一下，不等章敢开口，她就抢先说道：“我害怕一切未知，所以逃避得远远的。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等了一整天，当时我以为自己要等的是关心和祝福，可实际上，我想要的是被遗忘的感觉。那一次，在发现父母都忘记我生日的时候，我内心很恼火却又隐隐有些庆幸。因为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全世界都开始忘记我这个肮脏而不知廉耻的女人了，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你托人送来了生日蛋糕和玫瑰花。在那一刻，我恼火到了无以复加，却又莫名的恐惧，我的内心，瞬间被未知的绝望填满！在那以前，我已经忘记了被关心被呵护是什么感受了，而且我也不想感受了，说实话，当时我真的好想打电话狠狠骂你一顿，可犹豫了很久，我最终也没敢打。因为我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可怜的女人，从小长这么大，都没有爱过！尽管我根本没有资格再说这个字，可作为一个女人，内心总是难免会去奢望这种不现实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