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刚刚进来是准备告诉我案件的进展，是吗？这个案子有殷大人查验，想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念霜望了一眼屋外，天色很暗了，“夜尽天明，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姐，这个案子难就难在，死者不是神都人，而且是凶手有意为之，并且很老道的抹去痕迹，所以，破案恐怕要些时日。”
念霜脸上波澜不惊，她只是低头吃东西，一言不发。
“姐，你是不是对查案不感兴趣？”
“你怎么会这么问？好奇心人人都有，我也不例外。”
“那你怎么都不问我些什么啊？”
“你从一进庄就找我，如果有啥可说的，肯定一股脑都给我说完了，哪还需要我问，明早肯定还要去查案，你还是早点休息，别睡过了。”
“姐，要不你明天跟着我一起去？”
“好，我还从来没见过办案子，倒是想去凑凑热闹。只是这是官府办的案子，我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去，怕殷大人不会同意的。”
“姐，你放心吧，殷大人已经同意全权交给墨筠处理此案，我和沈蓁也参与其中，就算多你一个人他也不会计较。”
“好。”
“那，姐，你早些歇息，明天我叫你。”
展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信任念霜，他和沈蓁不一样，沈蓁是个心思特别细腻的人，他喜欢结交新朋友，但也不是随便遇到聊得来的人就能交心，在决定与不熟悉的人深交时必会先打探对方底细，确认于自己和家人并不构成威胁方才交心。
展宁不一样，他虽然并非那种谨慎小心之人，但也不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可是他认识乔斌和乔念霜后，就从来没考虑过去打探这两兄妹，究其原因，其一，长辈们不反对他们成为朋友，就表明至少于自己家人无害；其二，展宁十几年来几乎就没离开过沁黎镇，虽然自己有很多好友，都是知根知底的本地人，突然认识外地来的朋友，有些新鲜感；最重要的是，他总感觉自己与念霜有特别的缘分，这，无关风月，只是真心。
展宁很快就入睡了，照理说，念霜应该辗转反侧才对，可她丝毫没有被此事影响心情，她本人仿佛与姚家晨的死无关，无论这件事如何发展，将来会有多少人知道，她都漠不关心，对这一切她的反应都是淡淡的。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殷莺怡起的最早，她不知墨筠醒了没有，叫上采之一同出府，采之问道，“小姐何必亲自去沈家等，就让奴婢去打探一下消息，然后回复你就行了。”
“墨筠姐姐是查案子，并非游玩，我虽然得到爹爹同意参与其中，可是不一定能帮上忙。如果我还摆出大小姐的姿态，也太不懂事了。”
玉铃接待了主仆二人，将她们带到会客室歇息，“殷姑娘，我家少爷和关姑娘都还未醒，劳烦您在这里歇息片刻，等他们醒了，奴婢即刻通报。”
“本就是我来的唐突了，万不可惊扰了关姐姐，玉铃，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有采之陪着。”
“奴婢先去厨房拿些茶点过来，殷姑娘这么早过来肯定没吃早饭，你想吃什么，奴婢去吩咐厨房给你先做一些。”
“那多谢了，我早上习惯喝粥，你就让厨房煮点粥，随便拿些小菜就行了。”
“是，奴婢马上去安排。”玉铃正准备退下，采之站起来，“我和妹妹一块吧，待会东西就由我亲自端来，不必劳烦你再跑一趟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小丫头端来一些点心，“殷姑娘，玉铃姐姐吩咐奴婢拿些点心来给姑娘果腹，还有，我家少爷已经醒了，他马上就过来，还请姑娘稍等片刻，奴婢先在这里陪着姑娘，有什么事就吩咐奴婢好了。”
殷莺怡打量着这个小丫鬟，见她稚气未脱，可能还不满十岁，“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奴婢今年十岁，两个月前刚到沈家当差，夫人赐名齐心。”
“齐心，你现在在谁身边伺候？”
“回殷姑娘的话，我在少爷身边当差。”齐心斟好一杯茶，递到殷莺怡面前，“姑娘请用。”
“齐心，这名字不错，你是哪里人士？”
“奴婢祖籍兰陵，自幼父母双亡，是跟着亲戚来中州的，如今我懂些事，也能干很多粗活，幸亏有熟人照顾，所以被介绍到沈家当差。”
“你会武功吗？”
“殷姑娘说笑了，我寄人篱下，都是为了讨口饭吃，能习得一些吃饭的活计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武功。”
“我还以为，武林世家里丫鬟小厮也都是武功不错的。”
“殷姑娘，我家公子到了。”齐心说着，又斟了一杯茶，沈蓁缓缓走来，待他坐下，她行了个礼，“奴婢先告退了。”
“这丫头，倒挺讨人喜欢的。”殷莺怡很是欣赏齐心。
“她年纪虽小，但处事得体，落落大方，所以我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当差。”沈蓁呷了一口茶，“筠儿昨夜睡得晚，估计还得过一会儿才能醒，展宁应该快来了，殷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用早点，等筠儿醒了，再出门。”
“无妨，我刚刚请玉铃送些清粥小菜过来，就是不知道沈公子想吃些什么？”
“我的早点有人送过来。”没过一会儿，采之就到了，采之把东西放下，“小姐，那奴婢就先回家了。”
殷莺怡点点头，正拿起筷子，沈蓁端起一盘糕点，“殷姑娘，尝尝这个。”
“真好吃，这是什么？”
“金丝牛乳酥，是我家厨子拿手点心，姑娘如果喜欢，我吩咐厨房再做一些给你带上。”
“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写怀庄里顾婶做的锅贴堪称一绝，我们都喜欢吃，小时候为了能吃到这一口，我和墨筠总是找各种借口去找展宁，后来墨筠也跟着学了，她做的锅贴味道也好，但就是和顾婶做的那种味道不一样。”
“或许是顾婶不想外传秘诀吧？”殷莺怡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尝尝顾婶的手艺。”
“改天让展宁带你去。”
“好啊！”
这时，展宁和念霜正好一齐走过来，他喊道，“沈蓁，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一个人生怕别人说他的坏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做了亏心事。”沈蓁摸出扇子，缓缓摇着。
“殷姑娘这么早就来了，正好我带了核桃糕，你趁热尝尝。”念霜已经习惯了沈蓁、展宁每天都来几次的斗嘴，她径直走到莺儿身边坐下来，打开手中的袋子，“我吃早餐没什么讲究，一般都是在外面看到什么就买什么。”
“多谢乔姐姐。”殷莺怡又盛了两碗粥放在他们两人面前，“虽然以前爹爹查案时我在他身边待过，但是我对此并不精通，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我也不会查案，只是凑个热闹罢了，正好跟妹妹一起作个伴。”念霜戏谑道，“咱们女孩子在一起有趣的多，这边两位加起来最多三岁，跟他们待在一起，没多大意思。”
“姐，我估计你就是和我独处才没意思，谁都知道你喜欢跟沈蓁待在一块儿，上次你们两个解个九连环都能玩半天，结果我们谁都没注意的一瞬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
“我正好想起来，沈大哥，你家有没有《三国志》这本书？”
“有啊，你想看的话，我去给你找来。”
念霜转头望向沈蓁，“如果方便，我现在顺道去取了。”
“好，我陪你。”沈蓁放下碗筷，“宁弟，你陪殷姑娘再坐会儿，我们马上回来。”
展宁点点头，“快去吧。”
“你这借口太蹩脚了，就不能找个更好的理由拉我离开吗？”沈蓁走了好一段路，才开口。
“怎么？沈大哥，我就不能真的找你借书？更何况，我干嘛故意拉你走。”
“要论藏书，展大哥的书房里更多更齐全，你天天住在写怀庄，何必舍近求远跑到我这儿来借书。”沈蓁摇着扇子，“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还需要察觉吗？自打认识殷姑娘，展宁的眼睛几乎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谁都看得出来，郎有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不知道，殷姑娘是怎么想的？”
“女孩子的心思恐怕只有女孩子才能明白，你问我，怕是问错人了？”
“哦……”念霜故意提高音调，“我估计这得问你的未婚妻才能知道，毕竟，殷姑娘对筠姐姐那是好的没话说。现在，你赶紧去看看她醒了没有，那边那一对好不容易有点独处的时间，咱们还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霖铃、霖铃……”沈蓁喊道。
“哎，来了。”霖铃小跑到沈蓁身边，“少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筠儿醒了没有？”
“小姐起来好一会儿了，在厨房忙活。”
“你过来。”沈蓁招招手，在霖铃耳边说了一会话，只见霖铃咧嘴笑个不停，等沈蓁说话，点头道，“少爷，我先过去了。”
“你就不好奇我说了什么吗？”沈蓁歪歪头，看念霜的反应。
“你如果想让我知道，就不会和你的丫鬟说悄悄话，既然你不想让我知道你说话的内容，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又来问你？”
“念霜，所以说，你是个聪明人，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和你相处的原因。”
“这些甜言蜜语还是留着说给你未婚妻听吧，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欸……”沈蓁慌忙拉住念霜的胳膊，念霜有些措手不及，“沈大哥……”
“抱歉，是我唐突了。”沈蓁收回手，“念霜，要不待会你跟我们一起去查案子，说不定你还能帮上筠儿。”
念霜脸上浮起笑容，内心却是思绪万千，她心里想着——“我根本帮不上你们的忙，毕竟，姚家晨是我所杀，我总不可能自掘坟墓，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可是她要是极力避嫌，反而惹人生疑，更何况，孟天成本就是要她用姚家晨的死引出那个人。或许，这是一个顺水推舟的好机会。
“我不一定帮得上忙，但是，我觉得，趁这个机会多跟墨筠姐学些东西，也是不错的。”念霜抱着手，走近了些，“我们站在这儿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不请我坐一会？”
“去厨房吧，看到你喜欢吃的东西就带些，也省得你出去再买了。”
墨筠正在厨房包着小馄饨，灶上还蒸着馒头，糕饼之类的吃食，沈蓁先走了进来，墨筠望了他一眼，“你最喜欢吃的皮蛋馅，要不要先给你煮一碗。”
沈蓁坐下也拿起一张馄饨皮包起来，“念霜，你怎么还不进来，你脚步一向不是比我快吗？”
“你真的是越发不像话了，哪有把客人丢在外头，自己先坐下来的道理。”墨筠洗干净手，拉着念霜走到蒸笼旁边，“霜妹妹喜欢甜食，我做了些糕点，你看看，喜欢哪些我让霖铃夹出来放凉。”
念霜还没开口，沈蓁先出声了，“爹和娘今天想吃什么，如果要吃馄饨，我一并煮了。”
“伯母想吃烙饼，面已经发好了，你过来帮我。”
“那，沈宗主，想吃什么？”念霜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蓁、筠二人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霖铃解释道，“乔姑娘不知道，我家小姐头天都会问清楚夫人第二天早餐想吃什么，然后一早就起来准备。我家宗主对吃食不在意，都是夫人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
念霜没再说什么，只是她眼里流露的羡慕，谁都能看得出来。
念霜回想起，萝岚挑食，所以几乎都是亲自下厨。一家人，除了她常年跟着师傅在山洞练武外，都是一起生活在一个隐蔽的小山村里，盖了一间木屋，几乎每天都是在欢声笑语中度过，如果不是大哥身负血海深仇，他们一定就这样简简单单的隐居深山，过简单普通的日子。
可念霜就没这样的福气，孟萝岚是孟天成的女儿，自幼和父亲还有乔斌在一起，孟天成除了收大哥为弟子外，还抱养了三个弃婴，分别取名锦书、洛雨、知夏，并且也收了他们三个为徒弟。
只有念霜，刚刚记事，就被孟天成送到“禅絮道人”身边习武，自小几乎就跟师傅住在山洞里，“禅絮道人”不会做饭，师徒在一起都是采摘野果和蜂蜜吃，她也不许念霜做饭，每日除了教授武功就是逼问念霜的功课。
一年就那么几次，乔斌会亲自接念霜回小屋，回到那个温暖的地方，只有那么几次，念霜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其他的时间，她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念霜，念霜……”墨筠见她没反应，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她耳边又喊了一声，“霜妹妹？”
念霜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她回应到，“关姐姐，抱歉，我只是，想到我从没见过的已故的双亲。”
大家都知道乔家兄妹的父母早已身亡，听念霜说过，她是被兄长一手拉扯大，也能体会念霜思念父母之苦。
“馄饨煮好了，念霜，再一起吃点？”
沈蓁端了三碗馄饨，放在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