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月亮躲在黑云背后,黯淡的光晕给黑云镶上一道白边。
山林静寂,偶有山鸟在树上扑打翅膀,或者咕咕鸣叫。
“得得嘎嘎!”
“得不得嘎嘎!”
“咕咕,咕咕!”
......
岑副领侧耳倾听着鸟鸣声,将其翻译给楚瑞君听。
“弓弩手已在悬崖周围潜伏完毕!”
“一队已经干掉一号哨位,携带火油渗透到一号位置。”
“二队干掉二号哨位,携带火油渗透到二号位置。”
......
“好!务必严密隐藏,切勿暴露!”
岑副领向旁边的号兵使个眼色,号兵将手掌遮到嘴边,搓起嘴巴,发出:“磔磔,叽叽,坎哒哒!”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寅时到。
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双岳顶下雨了。
夜雨一下就是两个时辰,将到寅时才停歇。
各小队派侦候匍匐着前来报告:双岳顶昨夜下雨,似乎前几天也在下雨,地上泥泞不堪,树叶全是湿的,不利于燃烧。
看到前来禀报的侦候浑身沾满泥浆草叶,楚瑞君相信了。
多变的天气,孩儿的脸,滁河城这段时间晴空万里,芒箕山一带大雨滂沱,那也是有可能的。
“说,芒箕山最近是不是下雨了!”岑副领揪起向导的衣领,恶狠狠地问。
向导本是被随机抓来的村夫,哪里见过这阵势,登时吓得尿了裤子:“没,没有......”
“不可急躁!”楚瑞君喝止岑副领。
他捏住鼻子走近,亲自问这村夫:“以往可曾有过,周围晴朗,唯独双岳顶下雨的情况?”
村夫顿时来了精神:“有,有的!双岳顶经常在夜里独自下雨,一个月倒有两三次!”
楚瑞君放开捏鼻子的手,对岑副领说:“好好问他。”
“遵命!”
“还有,找条裤子给他换上!”
“是!”
楚瑞君甩袖走开,村夫在背后叫起来:“多谢大人恩典!”
岑副领叫人拿来裤子给村夫换上,这才问:“眼下这样,可又是双岳顶夜里独自下雨?”
村夫连连点头:“是。且看这情形,今天白天还得下大雨。”
岑副领连忙向楚瑞君汇报:“今天很可能还有大雨,行动要不要推迟?”
楚瑞君恼怒地说:“这个时候,哪里还有退路?”
“我们可以立即撤退,赶往双髻顶。过后追究起来,就说一时粗疏,走错了路,去到双岳顶了。”
楚瑞君抿唇皱眉,沉思片刻,问:“我们的松油能不能照样点燃?”
“能!”
“弓弩手的箭矢能不能照常射出?”
“能!”
“士兵的刀剑照样锋利,照样能杀敌?”
“能!”
“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撤退?”楚瑞君怒眼突睛,严厉呵斥岑副领。
“卑职错了!”
“再妖言惑众、动摇军心,企图临阵脱逃,小心人头落地!”
“卑职该死,再不敢了!”
“传令,原计划不变!”
双岳顶山匪营地大门口,两个哨兵惊疑地看向对方。
一个说:“你嗅到了什么?”
另一个回答说:“好像是煤油的气味。”
这时营房里出来一个小头目:“哪个打翻了煤油?”
哨兵急忙报告:“报,煤油气味似乎从外边传入!”
小头目抽了抽鼻子,对那报告的哨兵说:“你到老汤那哨位,问问怎么回事。”
“遵命!”那哨兵拖着长矛,往外围老汤的哨位走。
走了一段路,煤油味越来越浓,远远看见老汤哨位的草棚,哨兵便喊:“老汤,青天白日的开什么煤油,又想烧烤山鼠不是?可不能......”
正想说“可不能独食”,打了个激灵,往回便跑:“不好,官兵来烧山!”
话音未落,“噌”,身后火苗腾起。
跑了几十步,远远看见营门,背后却中了一把飞刀,登时口鼻出血,向前一扑,死了。
营门的小头目及哨兵听到“官兵来烧山”的警报,又见那哨兵被飞刀扎死,心下大骇,即刻关上营门,退守到营房内。
“报,山匪龟缩在营房内已有半个时辰!”
楚瑞君与岑副领赶到时,守在营门外的头目禀报说。
这时营房外部的煤油烧尽,因为潮湿,草木未能烧起来,很快也熄灭了。
按照计划,怀德军消灭哨位之后,用火攻,逼使所有山匪退回营房内,再将营房包围,逼使方大雄从地道逃到后山悬崖上。
迎接他的将是怀德军精准狙击的弓弩手。
除了全部被歼灭,方大雄及部下没有别的出路。
而这时,估计郡兵与民团刚刚冲上东髻顶。
呵呵,不知道面对空无一人的旱龙洞,范振海作何感想?
楚瑞君看那营墙,两人高,用糯米汤搅拌砂石筑成,十分坚固,易守难攻。
但是这难不倒训练有素的怀德军,岑副领一声令下:“搭木梯,往里面丢火把!”
士兵立刻撑开人字形木梯,迅速登了上去,有的射箭掩护,有的朝里面狂甩煤油火把。
营区内顿时黑烟四起,升腾到半空。
岑副领隔着营门高声大喊:“匪首方大雄听着,你们被包围了,立即缴械投降,自首是你们的唯一出路!”
奇怪了,营房内只有噼里啪啦的火苗燃烧声,什么回应都没有。
楚瑞君沉声说:“派人到后山悬崖看看!”
岑副领立刻派人前往后山。
好一会,去后山的士兵回来:“后山没有异状,我们的弓弩手还在守候!”
岑副领说:“奇怪,哨位都被干掉,营房被团团围住,还烧了起来,这方大雄居然不往后山跑?”
不出现在后山悬崖上,那就是仍在营房内,或者地道里。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营房依然没有动静,再次前往后山的士兵报告说:“后山如故,没有山匪从地道冲出。”
岑副领不耐烦地说:“这方大雄,躲在地道里,谅我们不敢攻进去不是?”
楚瑞君墨黑着脸色,发出简短口令:“搭长梯,爬进去,开门!”
岑副领立即将命令传下去:“搭长梯,爬进去开门!”
几条长梯很快搭起,几名士兵登上长梯,抓住绑在长梯顶头的绳子,吱溜一声滑入营房。
又几名手持弓弩,在墙头上警戒。
营门很快打开。
楚瑞君正想迈步而入,忽然听到一声闷雷。
这闷雷似乎从南边的天空传来。
不,不太像雷声。
倒像山崩地裂的声响。
而且,似乎是从南边的......双髻顶传来的。
楚瑞君心一沉,加快步伐进入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