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亭君说:“不是我想感染伤寒,是有人要我感染。”
漓豆用疑惑的眼神问他。
“我早已查出,怀德府法曹参军事布知高是楚瑞君的人。果然,楚瑞君才到滁河,布参军就和他们接上头了。”
于是把三天前碰头会散了之后,布参军故意落在后面,楚瑞君的岑副领借搀扶之机,将寒肠散塞到他手里的经过说了。
漓豆咬牙说:“居然用寒肠散,真够歹毒的!”
“这布参军主动请求随我出京巡视,平时爱做些扫地擦桌子的杂活。这一次,他就是利用擦桌子的机会,把寒肠散放进茶壶窠里。我外出回来口渴,一气喝了两杯,这不就病倒了。”
漓豆忍不住嗔怪:“衣食住行,怎能如此轻率!”
“别的不说,防人投毒这一点你尽可放心。布参军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我怎么可能喝他碰过的水?”
“哦!”漓豆恍然大悟。想起他说过的,会用障眼法将可疑饮水倒入前襟的水囊内,给人喝下去的错觉。
那年江云鹊指使丫鬟投毒,眼睁睁看着他将酒一饮而尽,还以为得逞了,谁知恶行暴露,反而换来五年监禁的下场。
“楚瑞君要我罹患伤寒,我只能‘照办’,于是让夏府医用了些轻症药,三分真七分假,糊弄了过去。至今他们都以为我病情颇重。”
“即使轻症,那也是不好受的!”看着楚亭君消瘦的脸庞,漓豆气恨,“人若犯我,斩草除根!这楚瑞君忒毒辣,趁你病要你命,整他!”
“好,整之!”楚亭君应声。
“还有那布参军,吃里扒外的渣子,一刀砍了,难道留着过年?”
楚亭君却说:“不急,这布参军留着有大用。放心,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好吧。”漓豆听他的。
二人又说别的。
楚亭君说:“你用飞信发来空心大师的预言,我使用了一个,就是那龙母庙双彩虹。因为这个奇观,滁河郡太守已经完全信服于我。小豆子,你又帮我一个大忙!”
漓豆可不贪功:“哪里是我的功劳?是空心大师好不好?你和他本来就交好,这都是你自己赚来的人情。哎,旱龙洞那个也能用上吧?”
“这个更是绝妙!”楚亭君击掌赞叹,“借助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吃掉山匪第二部。第二部覆没之后,第一部将不战而溃。”
漓豆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也自宽心。
只听楚亭君又说:“哼,楚瑞君再从中作祟,我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
说着倾身靠近,将声音压得更低:“而钟太守,会是最合适的证人及弹劾者。”
“听说他人如其名,为人为官都中正耿直,你收服他,做对了!”漓豆伸出大拇指。
“接下来,我打算这样......”楚亭君用几乎耳语的音量说。
安庆王妃得知儿子罹患伤寒,忧心不已,特地寻得一个专治此病的郎中,并几个小厮及丫鬟前来探病。
这事很快传到楚瑞君耳里。
不过听布参军说,来人只在内院活动,并无异状,也就不放在心上。
当天晚上,范振海又召集几人前来碰头。
他挂出一张新地图,说是侦候这两天深入芒箕山侦探之后所绘,后天开始的剿匪行动以此地图为准。
钟太守仔细看那地图,似乎发现什么,向前倾了倾,眯着眼盯着一处,皱起眉头,随即又展开,说:“此地图甚好,将一、二两部的位置标得清清楚楚,各个哨位所在也清楚明白,不错!”
楚瑞君也盯着地图看了足足一刻钟,才沉声问:“请问范副领,那两道虚线什么意思?”
“地道。”范振海回应,“两个匪首所居山洞,都有地道挖到山的另一侧,方便逃跑。”
钟太守有点惭愧地说:“这地道,在下也是第一次听说。指挥使派出的侦候很是得力!”
范振海则发问:“第一部与第二部之间的实线,诸位明白吧?”
“这何须问?”岑副领轻蔑地说,“明摆着,联通两部的山路呗!”
“岑副领说对了!”范振海大赞,又转话题说,“刚才指挥使传话,剿匪之事不宜迟,令我等今晚拿出方案初稿,明天落定,后天行动。”
钟太守欲言又止。
“怀德军谨遵指挥使之命!”楚瑞君爽快回应。
楚亭君与漓豆通过小纱窗旁观议事厅里的情形。
议事厅旁边有小偏厅,小偏厅旁边还有小室。小室有小窗对着偏厅门口,刚好把议事厅的情形听在耳里,看在眼里。
“似乎,钟太守看出地图有误。”漓豆说。
“我已经传话于他,一切听从范总领指挥,切勿多言。”
“难怪他欲言又止。”漓豆又说,“布参军应该也看出来了,却没有提醒,坏得很!”
“他本来就是楚瑞君的人,为虎作伥,怎么会提醒?”
漓豆点点头,将窗纱放下:“有了这个好机会,楚瑞君不会反对后天行动。”
楚亭君呵呵低笑:“准备仓促,地图有误,官兵扑空,只有怀德军独揽军功,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舍得放过?”
等到再看议事厅时,见众人已经散开。
碰头会散会时,布参军向岑副领丢了一个眼色。
回到自己所住院子,见室友甄长史尚未回来,布参军就从侧门闪出去,拐进旁边的小院子。
岑副领早在檐下的阴影里等着,见他进来,就招了招手。
布参军挤近他,语气略带急切:“刚才的地图有误!”
“什么?”岑副领很意外,“地图错在何处?”
“山匪第二部的营地,应该在芒箕山北峰的双岳顶,地图却标到了南峰的双髻顶,二者相距甚远!”
岑副领不信:“范振海居然看不出地图错误?”
“有可能。他毕竟是外地人,又只听信侦候的情报。”
岑副领反问:“你亦外地人,却又能看出?”
“在下曾经跟随指挥使外出看地形,记得当地百姓都说山匪第二部在双岳顶,在下还写了‘双岳顶’三字向他们求证。谁知今晚又冒出个‘双髻顶’,这明显是侦候粗疏所致。”
“好吧。”岑副领打定主意,“这事我且报三公子。明天派人仔细打探,若是侦候粗疏,倒是个绝好机会,你切勿指出,留待三公子处置就好。”
布参军满口答应:“卑职晓得的。”
二人就此分手。
布参军回到住室,见甄长史直挺挺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发呆,不等他询问,就提前解释:“刚才肚子不舒服,出了个大恭。”
“懒人屎尿多。”甄长史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将被子兜到头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