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逛得累,想着还要从西边走到东边,面露难色。正犹豫间,陈府的下人抬着两顶轿子过来停在旁边,她们立刻面露笑容。
春金沫问:“轿子可是给我们乘坐的?”
下人回道:“正是,二少夫人担心二位腿脚走累,让下人抬着你们过去。”
两人对视一笑,各自走上一顶轿子。下人抬起轿子,腿脚倒也利索,不多会儿来到离东边亭子不远处,将轿子放下。
下人说:“二位,到了。”
两人走下轿子,向四周瞧瞧,根本没有亭子。
春金兰不满:“哪有什么亭子?该不会是骗我们?”
下人回道:“二位顺着这条小路直走,该拐弯的时候拐弯,自然看到亭子。”
小路正好容下两人,她们肩并肩走着。
春金沫叹道:“今日你我终于见识到什么是富贵人家。”
春金兰问:“难道钱塘帮都比不上陈家?”
“钱塘帮不过是黑帮,有钱也谈不上体面,陈家则不一样,既有钱又体面,何况钱塘帮哪有陈家有钱?”
“姐姐后悔了?”
“后悔谈不上,只是不甘心,凭什么我真心待他,他却甩下我另娶他人?”
“我也不甘心。”
“今日就看妹妹的。”
亭子已出现在眼前,二人不能再聊下去。她们顺着小路,靠近亭子,还是那些人,只是多了陈浩宇而已,其他人都围着亭中的石桌坐着,唯独陈浩宇站着。
坐着的人中并没有叶安雅,她心里惦记与曹班的约会,没有心思关注浩宇的事儿,趁众人去亭子,随便找个理由离开。
包氏等着看热闹,懒得理会儿媳妇,走了也好,省得在眼前她看着来气。
再次见到陈公子,春金沫百感交集,走上前:“陈公子,我终于见到你。”
陈浩宇瞧向娘子,她将头扭向一边,显然不高兴,陈浩宇下意识向后退一步:“听说你已嫁给蒋爷,还是别这么对我说话。”
春金沫不再继续表达感情,将春金兰拉到陈浩宇面前:“陈公子可还记得她?”
陈浩宇当然有印象:“我记得你,只是忘记叫什么,怪我当初不懂事,从乡下抢了你。只记得把你锁在陈家乡下的宅子里,后来你不知怎么就不见了,我以为你逃走,懒得追究,今儿为何又跑来?”
听到此话,春金兰怒不可遏,扑向陈浩宇,揪住他的衣裳,眼中含着泪:“你害我好惨!竟然装作不知?我被你糟蹋,卖到扬州的青楼,我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被你害得生不如死!你今日要么纳我为妾,要么你死!要么你的娘子死!要么我死在你面前!”
凭千里寻的功力,本可以冲上去帮陈浩宇解围,可她并不想帮他,自己造下的孽,还需自己承受,他人都替代不了。
姚轻琰受不了,想上前训斥春金兰,被夏老太太阻止。老太太虽疼孙子,可他惹下大事,老人家心寒,也想让孙子吃些苦头。
包氏心中欢喜不已,希望再闹得大些。不过,面上还要装出关心浩宇的样子,故意训斥道:“这是陈府,岂容你如此无礼?”雷声大雨点小,屁股连石凳都没挪开。
崔氏见老太太拦住大嫂,也熄了火,更庆幸自己有个好儿子。
春金沫站在一旁像看热闹一般,根本没有宽慰劝解春金兰的意思,相反春金兰闹得越厉害她越开心,谁让春金兰做了她想做又做不出的事。
陈浩宇觉得与娘子失望的表情相比,春金兰拽住他怒骂根本不算什么,他继续辩解:“你胡说!我根本没动过你!也没有把你卖到青楼!”
春金兰像疯了一样,双手往陈浩宇脖子上掐:“你竟然不承认!我……我当着众人的面掐死你!”
陈浩宇忍了一会儿,脖子被掐得难受,一脚将春金兰踢开,一边揉着脖子一边骂:“你个泼妇!只要是本公子做过的事没有不敢承认的!”
春金兰被踢倒在地,嚎啕大哭:“呜呜……,陈浩宇!你就是个畜生!夺去我的贞洁,呜呜,还让人把我装进麻袋,卖到扬州青楼,呜呜,我还清楚地记得,卖我的人脸上有道疤痕,你称呼他疤子,呜呜……”
春金沫终于说话:“陈公子,疤子经常跟着你混,既是他把金兰带到扬州,必然与你有关,不如老实承认,把金兰放在身边当个妾室,对大家都好。”
脖子舒服一些,陈浩宇放下手,走到春金兰身边,又把她仔细瞧一遍:“我陈浩宇玩儿过的女人都印象深刻,而你,实在没有动过你的任何印象。比如春金沫,我去春香楼只找她,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即使当着我娘子的面,也不会否认。”
千里寻十分不屑,心中骂道:“头一次见有人做下错事,还把承认错误当成一种荣耀!”
春金兰继续哭着:“呜呜,你既不承认,我也不想活了!”她快速爬起来,向亭中的柱子冲去……
众人被眼前的情景吓住,陈浩宇也不知所措。
千钧一发之际,千里寻迅速上前抓住春金兰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回,用另一只手箍住她的上身:“想死在陈家没那么容易!”
春金沫趁机向春金兰使眼色,只见春金兰趁千里寻不注意时,从头上拔出簪子向箍着手臂刺去……
陈浩宇第一个发现,担心娘子受伤,立刻冲过去,下意识将自己的手臂伸了出去,春金兰手中的簪子正好戳在他的手臂上,只见鲜血流出。
姚轻琰再也忍不住冲到儿子跟前,扶着他:“浩宇!呜呜!快去拿药!”两位婶婶也到跟前,问他疼不疼。
老太太腿脚慢些,被丫鬟扶着过去,看到簪子戳进孙子的手臂内,心疼不已,大吼道:“够了!”
要不是陈浩宇,那簪子必然戳在千里寻的手臂上,她虽谈不上感激,却也为之动容。一时无法松开春金兰,否则她又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只能用目光照拂陈浩宇受伤的手臂。
只见他狠狠心将簪子从手臂拔出来,一股鲜血涌出来,陈浩宇忍着痛被姚轻琰扶到一边。
陈公子受伤,春金沫多少感到难过,可也羡慕女词人,如此看来,陈公子对她的确全心全意。如若有人前来刺她,陈公子多半会置之不理。
夏老太太对身边的丫鬟说:“把绳子取来!”
丫鬟赶紧去拿绳子。
老太太走到春金兰身边:“我在一旁观察半天,算是看出来,你今儿不闹出个人命绝不会罢休……”
春金兰嘴上并不饶人:“我也可以不闹出人命,只要把我放在陈公子身边当妾室。”
“呸!”夏老太太啐道,“即使真是我孙儿做下错事,我宁可将他赶出陈府也绝不会把你这号人放在他身边!”
春金兰说:“那你就等着!要么我死!要么陈浩宇,或者我身后这位,随便死一个都可解我心头之恨!”
丫鬟已将绳子拿来,夏老太太吩咐道:“淑真,把她绑起来。”
千里寻一只手接过绳子,苦荞过来帮忙,三下五除二将春金兰绑了。
春金兰大吼道:“你们陈家仗着有钱为非作歹,欺负人!小心我告到官府,让官老爷把你们都抓起来!”
千里寻绑完,揉揉手掌心:“瞎说什么?你像疯子一样胡闹,都快闹出人命,把你绑起来都是轻的,官老爷即使来,抓的也是你!”
春金沫在一旁看了许久,也有些许担忧,尤其是春金兰被绑起来什么都做不了,她总得说些什么:“老太太将妹妹绑起来是什么道理?难道天下连王法都没有?”
夏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你口口声声称她为妹妹,你算哪门子姐姐?哪有姐姐看着妹妹闹事在一旁置之不理?我看八成是你撺掇她来闹事。”
“老太太错怪我,我是可怜妹妹才陪她来。”
“哼!可怜?说得好听!我刚才也大略听明白,你那妹妹认为浩宇害了她,浩宇并不承认,此事陈家人无法解决,不如报官,让官府来查,若查出错在浩宇,我们陈家认栽,任凭官府处置;若浩宇并未做过这位姑娘说的那些事,还请你们远离陈家。”
春金兰人被绑着,嘴上功夫依然强硬:“报官就报官!我还怕了不成?”
在丫鬟的搀扶下,夏老太太坐回石凳:“去给王管家说一声,让他安排下人把三位老爷找回来,再告诉大公子让他去趟司理院,就说陈家出了案子,需参军大人到府中走一趟。”
下人已将药拿来,姚轻琰正在一旁帮浩宇上药,儿子被簪子刺得严重,她没有心情关心老太太说些什么。
崔氏听到老太太要请司理参军上门,担心地叮嘱道:“母亲,现在的司理参军可是仪王,我们怎么敢请贵人上门替陈家办案?”
老太太解释道:“无妨,仪王既然主动担任司理参军,必然不会心胸狭窄,介意来百姓家中办案,况且他又不是没来过。再说我们总不能绑着她亲自去司理院,她毕竟也没犯法……”
崔氏强调道:“她伤了浩宇。”
夏老太太叹道:“要不是浩宇当初做下傻事,岂有今日之事?”
春金兰说道:“老太太总算说句明事理的话,要不是陈浩宇当初抓我,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我今日也不会前来闹事,所以罪魁祸首就是陈浩宇!”
伤口上好药,也用布子绑好,依然很疼,陈浩宇忍着痛,不想说一句话。从昨日到今日,以前惹下的事终于结出恶果,还是在他全心全意爱上娘子的时候。看来人真的不能做坏事,恶报迟早会显现。
他悄悄瞧向娘子,她没有继续坐下,站在一旁,既不说话,也懒得理他,低眼垂眉,像是有心事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一会儿仪王会来?
陈浩宇觉得肯定是这样。
他没有亲眼见过仪王与朱淑真在一起时亲密的样子,可他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出她心中的那个人一定是仪王,而不是乔文仙。
他很担心娘子会因为这两日的事想弃他而去,毕竟她和离过一次,会不会也会像第一次一样想方设法离开他?
陈浩宇越想越担忧,却不敢上前与娘子说话。
春金沫见陈府的下人已按照老太太说的去办,待会儿陈家的老爷们会回来,连官府的人也要来,她实在不想待下去,事情惹大,只怕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于是对春金兰说:“妹妹,姐姐现在已为人妻,不比从前,只能陪你到这里,家中还有事,我需回去一趟。”
然后凑近春金兰耳边:“无论你做什么,姐姐都支持你,即使你今日动不了她,迟早有人会解决她。”
春金兰回道:“有劳姐姐,你快些回去,我一人足以应对。”
春金沫向众人行礼:“老太太,各位夫人,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妹妹在此,她若有个三长两短,蒋爷是我夫君,定会听我的为妹妹出面讨个公道。”
姚轻琰十分不满:“只要你这妹妹不闹事,大家也都安宁。你也不必客气,要走就快些走。”
春金沫没混到好脸色,想找人发泄一下,一眼瞅到女词人,冷笑道:“幽栖居士,嫁给陈公子可满意?别以为他好两日就觉得能跟你过一辈子。呵呵……,我在春香楼有段时日,见的男子也不少,没几个真情的。陈公子只不过图一时新鲜,才对你看似情深,时间一长,自然腻了,到时照样在外面找新鲜的,你只有独守空房的份儿……”
陈浩宇实在忍不住大声怼道:“春金沫!你别胡说!我对娘子真心实意,永远不会变!”
“呵呵,请称呼我江夫人。”春金沫的脸上露出悲戚之色,扭着腰肢向亭子外走去。
千里寻大声说道:“有来无往非礼也,我的话还未说,江夫人就这么走了,岂不有失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