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20
书名:上岭村的谋杀 作者:凡一平 本章字数:7690字 发布时间:2024-07-24

12.


韦三得兴高采烈前往村支书韦江山家赴宴。

他一路高歌,逢人就把人拦住,说韦支书家杀羊,请我去,请你没?

被拦问的人都说没有。韦三得就很得意,像是唯一受邀参加县庆、国庆的外宾一样。

这是他不知第多少次去村支书家吃请。自从四年前他盗挖掉韦江山家的祖坟,便开始频繁地受请去韦江山家,吃香喝辣,每回都是座上客。因为韦江山认定是韦三得盗挖的祖坟,所以低三下四,只求韦三得归还尸骨。但韦三得就是不领情,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知道只要不认、不否,这酒这待遇就有得享受下去,而且规格越来越高。

比如这回,韦江山杀羊招待他。这是第一次。

还有,韦江山的大儿子亲自登门邀请,更是难能可贵。

一大早,韦波来到韦三得家,像太监或孙子一样在堂屋里候着,等韦三得睡醒。韦三得其实醒了,也知道是韦波来,但就是不动弹。韦三得七十岁的母亲看不过去了,拍着屋门,连喊数次“三得,韦波看你来了!”韦三得就是没有响应。母亲都叫不动,被韦三得冷落多年的妻子黄月秋更叫不动。两个教子无方和驭夫无术的女人只能对韦波赔不是。

“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呀?生养了这么一个没心肝的儿子!” 韦三得母亲说。

“阿婶言重了。是我来早了,就让三得多睡一会吧。我没事,陪你聊聊天。”韦波说。

“你说没出息也就算了,做个本分人也好,可不能祸害乡亲哪!”韦三得母亲唉声叹气地说,“有时候我真想早点死,免得看见乡里乡亲对我白眼,背后戳我脊梁骨,比死难受呀。”她看着儿媳妇黄月秋,“我这儿媳妇嫁给他八年,每天都是用泪水洗脸,也可怜哪!”

韦波说:“为什么不生个儿子呢?”

韦三得母亲说:“夫妻都不睡一块,生什么儿子呀?不生也好,生出来将来也是要遭人仇恨的。”

“乱说什么屌毛!不懂就不要瞎鸡巴讲!”韦三得的声音从里屋飘了出来。然后,才是他人气哼哼地出来,也不理会韦波的招呼,只瞪着母亲,“我为什么没有出息你懂不懂?我是被哪个顶替去当兵的懂不懂?”他指着韦波,“我要是不被他顶替,能去当兵的话,我现在起码是个师长!我为什么没有儿子?怪我吗?”他指着黄月秋,“你问她,是我的毛病吗?我韦三得像是个阉鸡阉羊吗?换个老婆我一个连的儿子都有!”

儿子一出现叫骂,母亲便哑巴了。

韦波不受韦三得责骂的影响,坚持给韦三得递烟点烟,温和地说:“三得,我来请你今晚去我家吃饭。”

韦三得想都没想,或者是想好了,断然说:“不去!”

“我家今天杀羊。”

“杀牛也不去,我没吃过羊肉吗?”

“我们也好久没见了,聚一聚。”

“你不是又想扯你太公尸骨的事吗?我说过了,我不记得挖没挖过你家祖坟的事了。”

“我们今天不谈这件事。就吃饭。”

“有这么单纯的事?”

“是的。韦涛今年不是第一次带妻子回来嘛。所以杀只羊,请邻里乡亲热闹热闹。”韦波说。他只能把弟弟抬出来做借口了。

“阿涛结婚啦?老婆是干什么的?”韦三得说。他像是来兴趣了。

“在剧团当演员。”

“是吗?”韦三得说,“那一定长得很漂亮!”

“跳舞的,中上吧。”

韦三得浓重地喷了一嘴鼻烟雾,说:“不扯祖宗的事的话,可以去。”

韦波告别韦三得的母亲和黄月秋,转身刚走。韦三得追上来,“等等,我忘了一件事,想想先。”他说,“今天是腊月二十三?”

韦波说:“是的。”

韦三得说:“那我没空。我有事。”

“什么事呀?”

“我约了一个人,和她约好了,今天办事。”韦三得说。

“你要出去?”

“不,就在村里。”

韦波说:“那好办。总是要吃饭的呀。你先办事,多晚我们都等你。行吗?”

韦三得说:“办事的时间也没定,不晓得是白天还是晚上。这样吧,等下我会打电话问。总之你家我会去的,哪怕去一下。”

“一定来哦。”

韦波一走,韦三得便打电话给唐艳:

“唐小姐,我是韦三得,今天可是腊月二十三哟,你姨妈走了没有呀?”

“还没完全走呢。”唐艳说。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姨妈拖时间我也没办法。不过,到晚上我想应该是全走了吧。”

“晚上什么时候?我有个吃请。”

“那你先吃请吧。明天再说。”

“不缓!就今天晚上。我照样去吃请,你随时给我电话,接到电话我就走。好吗?”

“你走得开吗?”

“能!县长请我吃饭我都能走得开,何况不是县长请。”

“那等我电话吧。”

与唐艳通完电话,韦三得美滋滋的,特别有成就感。他觉得今天真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他果真唱起了宋祖英的歌:“今天是个好日子……”

现在,宋祖英的歌又一次被韦三得高唱,狼嚎似的歌声响彻村屯,传入家家户户。

韦波韦涛兄弟已伫立在家门口,迎接韦三得的到来。专业歌唱演员韦涛对韦三得竖起拇指,夸他唱得好。在哥哥韦波看来,弟弟不仅是歌唱家,还是个表演艺术家。但韦三得看不出来,他以为韦涛是真夸他唱得好。

韦三得走进韦波家,眼睛贼溜溜地东张西望,没有发现他寻找的目标。他回头看着韦涛,直截了当地说:“阿涛,你老婆呢?你哥说你老婆是漂亮的舞蹈演员,漂亮到什么程度,让我看看。”

韦涛说:“不好意思,她初来乍到,水土不服,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这回韦三得可不笨,说:“是不是怕我抢了你老婆?放心吧,我又不是皇帝,不是所有美女都能霸占的。”

“是真的病了。明后天她好些了,你再来,我叫她出来见你。” 韦涛说。他心想,你活不到明天了的。


全羊宴在天黑时分开始。

坐定后,韦波指着两种酒说:“三得,丹泉和我爸泡的药酒,你喝哪一种?”

韦三得毫不犹豫地说:“丹泉。广西名酒咧。听说丹泉三百多块一瓶,就是没喝过。”

韦波说:“贵也不一定就好。其实酒贵就贵在税上。”

韦三得说:“这么贵的酒,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喝呀?”

“哪里话?舍不得我摆出来干嘛?目的是任你选。你喝什么,我陪你喝什么。”韦波说。他心里暗暗叫苦。

韦涛打开丹泉,给韦三得和韦波面前的杯子倒上酒。

倒到父亲跟前,韦江山手盖住杯子说:“我喝泡酒。”

“爸,一起喝丹泉吧。”韦波说,并给父亲使眼色。

父亲没有理会,说:“我只信得过我自己酿自己泡的酒。”

韦涛没有听到那天父亲和哥哥关于伏龙肝谈话,孝敬地说:“那我陪爸喝土茅台。”

韦波的眼瞪过去,目光还没有射中韦涛的眼,父亲已经严肃地阻挡弟弟了。

“这是药酒,你身强力壮的,喝什么喝!跟你哥喝丹泉!”韦江山说。

韦三得帮腔说:“阿涛,你爸讲得对。那药酒是壮阳的,你小公牛一个,用壮什么阳呀。陪哥喝丹泉。”

韦涛便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上丹泉酒。

韦江山父子三人,举杯敬向刻骨仇恨的客人韦三得……



在治保主任黄宝央家,宴请却已经结束,因为宴席中午就已经开始了。

黄宝央被韦茂平、韦茂双、韦民先、韦民全轮番灌酒,又轮番划拳猜码输多赢少,醉得一塌糊涂。

黄康贤看着烂醉如泥的父亲,示意四位叔叔可以走了。

他留下来给父亲洗脚,然后把父亲抱上床。

然后,黄康贤也出了门。

他来到与四位叔叔约定的会合地点,瓦窑附近的灌木丛中。

手电筒的光照中,四位叔叔分散坐着和站着,或瞪或回避对方的眼睛,像是互相在斗气和怄气。

“怎么啦?”黄康贤说。

韦民全瞪着韦茂平和韦茂双,没好气地说:“让他们两兄弟自己跟你讲!”

韦茂平、韦茂双这对亲兄弟看着黄康贤,欲言又止,有话讲不出口。

黄康贤回看韦民全和韦民先,期待另一对亲兄弟的说明。

韦民先说:“他们兄弟突然讲不想干了,不干了!”

黄康贤一愕,像是被一声霹雳劈傻了。

哥哥韦茂平拉弟弟韦茂双上前来,鞠躬在黄康贤跟前,像是请罪的人。

韦茂平对黄康贤说:“侄仔康贤,对不住你,我们两兄弟……害怕,不想干了。”

黄康贤不吭声,连呼吸都没有了。

“我们怕万一,我们失手,暴露,”韦茂平继续说,“那我们全部都完了。要不,都别干了,停下来,好不好?”

韦民全说:“你们两兄弟不干,我们两兄弟可是要干的。都这个时候了,停什么手?停得了手吗?节骨眼上,说不干就不干,什么鸡巴意思?是男人吗?是人吗?”

“好像你们没跟韦三得有仇一样,”韦民先补充说,“韦茂双,你差点就被毒死了,哪个唆使你老婆下的毒?不除掉韦三得,哪一天你还得被毒死,你信不信?”

韦茂双说:“我老婆跟我……和好了。”

“和好你的卵!和好?”韦民全嗤之以鼻,“你头上的绿帽子是越戴越大,你懂不懂?看没看出来?掏你的鸟窝,你以为给你送虫子。算计你的命,你还帮人家数钱。还有你韦茂平,最先讲要弄死韦三得的人是你,打退堂鼓的人也是你,银样蜡枪头!好像你老婆比我们老婆跟韦三得少来一腿一样,是不是?”

韦茂平说:“我不是不恨韦三得,我是……”

黄康贤突然举手,示意叔叔们不要再辩驳了。他正面对着韦茂平和韦茂双,说:“茂平叔,茂双叔,我理解你们。那你们,回去吧。”

韦茂平没动,“侄仔康贤,我的心,”他看了看弟弟韦茂双,“我们的心向着你们,这你放心,一百个一千个放心!”

“快滚蛋!”韦民全不耐烦地说。

赶走韦茂平韦茂双兄弟,韦民全转向黄康贤,说:“康贤,我们两兄弟跟你干!没他们两兄弟我们一样能弄死他。有他们两个胆小鬼我还嫌碍手碍脚呢。”

韦民先说:“三百斤煤我一个人能挑,两百斤重的人,我们两兄弟难道扳不下,摆不平,搬不走吗?”

黄康贤尽管感动,仍平静地说:“请两位叔叔再考虑考虑。”

韦民全说:“考虑个鸟,再考虑鸟就飞了。”

韦民先:“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村支书韦江山与儿子、韦三得喝得正酣。

这位勇于牺牲的老人,独自喝着自酿的浸泡着伏龙肝的酒,却表现得十分的亢奋。他不断地吹嘘这土制药酒的功能,声称有一次乡长喝了他送的这个酒,然后去开会做报告,酒气喷到话筒上,那话筒本来是斜的,闻到酒气后立马竖直了。还有一次他煮面条,不小心把这酒当酱油,倒了一勺进锅里,一锅面条也立马像雨后春笋从汤里往上钻。

韦三得听了哈哈大笑,说:“老支书吹牛不上税。这酒有那么神吗?那今天你也喝了不少了,怎么不见你话筒竖起来呀?”

韦江山一愕,但很快回应说:“那是因为我有解药呀。”他指指那碗羊肠汤,敲敲自己面前的空碗,“你见没见我老喝这汤?四碗了,全是我喝!羊肠汤清凉泻火,能解这酒。”

韦三得还是笑,不过减弱了。“这酒壮阳功能是有的,不过没有那么神。我晓得的。如果不是丹泉我没喝过,我也是想喝你这个酒的。”他说。

韦江山手一摆,说:“唉,你用不着喝这个酒,你还壮得很你!”

“老支书哪,你不晓得,我也不太行了,老二操劳过度。”韦三得说。他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手机,“来,我陪你喝两盅你的药酒,说不定今晚就能派上用场,先准备准备!”

韦江山又摆手,说:“唉,不不不,你不信还是不要喝。”

老支书不让喝,韦三得偏是要喝。他抓起一只空碗,伸向对面的韦涛,那一往直前的气概像样板戏《红灯记》里的火车司机李玉和,“阿涛,把你爸的酒给我倒上,倒满!”

看着韦三得把满满一碗所谓的壮阳酒喝进肚里,韦波的眉头开始舒展。他这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父亲执意喝浸泡伏龙肝的酒,意在保留机会,创造时机,最终引诱韦三得上当上钩,实现儿子挫伤韦三得元气和阳气的计划。一意孤行的父亲,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老支书,我已经喝了一碗了,这酒到底喝多长时间喝多少才见效呢?”韦三得说。

韦江山说:“这得看每个人的身体状况,身子壮的人呢见效慢,肾虚的人呢反而见效快,就像弹簧,压得越低,弹得就越高。”

韦三得说:“那我再喝一碗!”

韦三得又喝了一碗。他的话多了起来,语气也软和了许多。“叔呀,”他改口称韦江山叔了,“今晚这酒如果有效,能帮我忙,让我像猪一样搞得猛,像狗一样搞得久,像猴一样搞得多,我就谢谢叔了。”

韦江山说:“像猴我不敢肯定,像猪像狗我是敢肯定的。”

韦波的博士妻子王娟听见韦三得和家公的话越来越低俗淫秽,起身撤了,情愿去厨房帮家婆刷盆拾掇。

韦三得又看手机,以为有来电未接。没有。他有些失落,“叔呀,看来今晚我是谢不了你啦。”

韦江山说:“能谢最好,不能谢慢些天再谢也行。”

韦三得说:“可是我希望今晚就能谢你。”

韦江山眼睛发亮,“是吗?你说。”

韦三得说:“我说了呀,还说什么?”

“你没说。”

“我说了我希望今晚就能够谢你。”

“是,可你没说怎么谢呀?”

“你希望我怎么谢呢?”

韦江山汪亮的眼睛直视韦三得,那是一种诚挚哀求的目光,“把我祖宗的尸骨,藏在什么地方,告诉我。”

韦三得一听,立刻翻脸,对韦波说:“韦波,我们可说好了,今晚不扯这档事我才来的!”

韦波不吭声,像是喝糊涂了。

韦江山说:“三得,我求你了。四年了,我韦江山对你的诚心和耐心,你是都看见的。别人到我这里告你,我保你。派出所找我调查你,我也帮你开脱。你家地里的活,我也去帮……”

“再讲我就走了!”韦三得打断说。他站了起来,要走的样子。

韦波发话了,“三得,我们不扯这事了,保证不扯了。”他看着父亲,“爸,别说了!”他扯韦三得坐下,“来,我们继续喝。”

又喝了三四杯,韦波突然打嗝,然后是呕,要吐的样子。他飞身跑去了厕所。

韦波在厕所用手机给黄康贤发出指令。指令很短,只是一个惊叹号“!”

韦波回到席位上不久,韦三得的电话响了。韦波听见了,韦三得却听不见。韦三得喝迷糊了,头脸下垂,眼皮子打架,像只昏鸡一样。

韦波不得不提醒韦三得,“三得,你的电话!接电话,三得!”

韦三得拿过韦波递来的手机,定睛一看来电显示,像是有人往卡里打进一万块钱一样兴奋地跳了起来。他眉飞色舞,边接电话边往外走。

韦三得这一走,就没有回来。

等得心力不支的韦江山说:“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韦波说:“他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来了。”

韦江山绝望的眼睛望着他的两个儿子和孙子已经去睡的楼上,涕泗滂沱,“我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儿孙哪!”说罢,便像抽掉了支架的瓜棚瘫软下去。浸透着智慧和阴谋的伏龙肝酒,最先在这个贤德的男人身上起作用了。

韦涛将父亲抱进了里屋。韦波看着残羹剩菜的桌面,从桌面下抱起南瓜般的酒罐,去到厕所,将剩下的伏龙肝酒倒掉。然后,他删掉了手机里的信息。他沉稳而又自负,像一个胜利在望的将军,在捷报到来之前,着手开始打扫清理战场了。


韦三得轻飘飘地走往瓦窑。他太熟悉去瓦窑的路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到那。夜黑风高,即使路上有鬼,也得给他让开。对鬼来说,韦三得是个大鬼,是他们的领导。对韦三得来说,他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他是无神论者或唯物主义者。他虽然走得像鬼一样轻飘,但是却像一个妄自尊大的人一样从容不迫,一点也不慌张。

他走到瓦窑,在瓦窑外还吹了两声口哨。他的口哨是朝瓦窑里吹的,像是发暗号一样,以免瓦窑里的人受惊。

瓦窑里传出一声女人的咳嗽,还闪亮着手机的光。

韦三得走进瓦窑,对背光的人影说:“窑里有马灯呀,把马灯点上。”

唐艳的声音:“我没看见有马灯。”

“有呀。”

“有我也不敢点。”

“为什么不敢点?又不是点炮。”

“我害怕。”

“怕什么?”

“怕鬼。”

唐艳和韦三得说话间,瓦窑里亮起了灯光。灯光渐渐扩大,照见了瓦窑的内部。

韦三得和唐艳也相互看见了对方的脸和部分身体。

唐艳今夜穿着黑色的羽绒衣,但领口和拉链都是开着的,露出一件白色的超薄的保暖内衣。因为没有过多包裹和压制,胸脯就显得特别丰满,特别肉。

韦三得的手率先落在唐艳的胸脯上。他揉捏着两只大乳,像是寻宝者启动宝库大门的旋钮。

唐艳的确像是被寻宝者发现的宝库,在寻宝者爬山涉水觅得真踪之后,只能被动由寻宝者侵入、掠夺。

韦三得轻而易举或顺利地打开了宝库的大门和所有的机关,丰腴、美不胜收的珠宝在他的眼前表露无遗。他贪婪地看着珠宝,也卸掉了伪装,并赤裸裸地扑上去。

但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掠夺珠宝最关键的工具失灵了。一番努力不行,多番努力还是不行,就是不行。

掠夺者奇怪了,“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样?我这家伙平时好好的,勇得很。今天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呀?今晚我还喝了补酒呢!”他一边说一边动脑筋找原因。忽然,他一手拍脑袋上,“操!我晓得了,原因就在这酒上。韦江山这老东西骗我说他那酒大补,补个屁!明天我一定找那老东西算账!”

被掠夺者说:“今天不行就算了吧。下次再来。”

掠夺者哪里舍得善罢甘休,一定要成功不可。

唐艳说:“我倒是有一种药物,能让男人百坚不催的药物,不懂你敢不敢用?”

韦三得说:“什么药?你别跟韦江山老东西一样骗我。”

唐艳说:“骗你?我还舍不得给你呢。这药三百多块钱一克!”

“是白粉吧?”

“你用过?”

“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这玩意吃了就戒不掉,上瘾。”

“我就是戒不掉。”

“你带跟来?拿出来给我看看。”

唐艳从羽绒衣口袋里拿出一小盒子,打开。

小盒里有五六包锡箔纸包的袋子。

唐艳说:“我现在想吸了。看见它我就受不了。”

她当韦三得的面吸了一包。

唐艳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什么感觉?”韦三得说。看上去他的好奇心已经调动了起来。

唐艳不吭声。她忽然主动地抱着韦三得,又亲又摸。

韦三得被撩拨得是浑身发抖,但就是无能为力。“我豁出去了,把白粉拿来我吸!”

“不啦,白粉贵得很,又很难买到,我不舍得给你吸。”唐艳说。

“爽重要还是钱重要?难道你不想爽现在?”

“想呀,可是……”

“拿来!”韦三得说,语气不容置疑。

韦三得拿到了白粉,“吸多少?”

唐艳说:“按体重来。我一百斤,是一包。”

韦三得说:“那我二百斤,是两包咯。”

唐艳说:“你又是男人,得再加倍。”

“那就是四包?”

唐艳扭捏地说:“嗯,我真是舍不得。”

韦三得不由分说,学着唐艳,把四包白粉从鼻孔吸了进去。

韦三得的确是亢奋了一阵子的。他亲眼看见他掠宝的工具排除了故障,修好了,并发动了起来。

但是不久,他就熄火了,整台机器都停止了运转。他两眼发直,并且口吐白沫。

唐艳收拾自己一番后,走出瓦窑。她咳嗽了两声。

瓦窑周边的灌木丛猫出三个人影。唐艳没想到他们就埋伏在瓦窑周围,而这三个人她都认识。

黄康贤让韦民先、韦民全进入瓦窑,他留在外边。

唐艳和黄康贤像两个哨兵,提心吊胆、高度警惕地看着周围,又百倍紧张地关切着瓦窑里的动静。

瓦窑里的动静出乎意料地小,像一窝老鼠打架而已。

周围也很宁静。狗叫、蝉鸣、惊雷,这些都没有。只有风萧萧兮。

黄康贤说:“你回去吧。”

唐艳说:“我们真的不能再见了么?”

“不知道。”

“我可不可以最后抱一下你?”唐艳说。

两个互相的初恋抱在了一起,在生养他们的村庄,肃杀的夜晚。他们的恋爱关系,也将在这个村庄,这个夜晚,悄悄地结束。他们以思念恋爱,却以拥抱别离。

唐艳消失在夜幕中。韦三得像一头死猪被两名壮汉抬出瓦窑,他的脖子上勒着一根绳子。两位忠信义勇的叔叔在黄康贤跟前留步。黄康贤将遗书放进韦三得的衣袋里,顺便找出韦三得的手机,把手机里有关的信息删掉,让留下的信息与有关的人无关。他用餐纸擦掉手机上的指纹,才把手机放回韦三得的衣袋里。然后,他示意两位叔叔继续把韦三得抬走。

他留下将瓦窑的东西清理,或者弄乱。他捅开瓦窑顶孔遮雨的塑料薄膜。烧掉棉被、席子。清除脚印。

末了,他站在瓦窑外,抬头望天,像是期盼着一场大雨。

其实未了,他还得去村口的榕树那里,看一看。

他到达村口榕树那里的时候,韦三得已经吊在树上了。两位他信任的能工巧匠正在擦掉绑在树根绳上的指纹,像是产品完成的最后一道工序。他们舍不得用餐巾纸,用的是树叶和蒿草。

黄康贤用手电筒上下照看韦三得。他发现韦三得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很匀称、健美,像健身房里让少妇们着迷的教练。他的相貌也很英俊,皮肤白嫩而又棱角分明,像影视圈既奶油又酷毙的帅哥。难怪,村庄里众多的妇女甘愿被他蹂躏、虐待和玩弄,是有道理的。他现在是死了,但神态很安详,嘴上还挂着一丝笑容,只有生活满足的人死后才有这样的神态。他看上去一点痛苦没有,像是在美梦中猝死一样。

黄康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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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岭村的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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