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那小姑娘是谁,似是认识您一样?
让她将弟弟带走,是否……
要不女儿还是跟上去吧?”
远处的一切都逃不过父女两人的视线,庄陵不认识那女孩的气息,可庒言熟悉。
他摩挲着下巴,似想了些什么,取出方才那张后头有许多零的卡片给庄陵说道。
“嗯,那女孩曾与我相识,只不过,对方的底细我并不知根知底。
有客来访,我去接待一二。
喏,这个给你,今晚那什么凡俗的盛会我或许赶不上了。
记得看着点你小弟,他现在被剥夺了非凡之力,与凡人无异。
既然这是食神的试炼,那应该自然有原因,为父就不干涉了。
巡儿他自小娇生惯养于高门深宫之中,虽没刚才那蠢货一般纨绔,还晓事,可到底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底层。
所以,许多事儿还得你去引导他”
庄陵面色有异,可察觉到父亲似乎没什么隐瞒自己的地方,并不是劫难来临?或许真的有旧友来访?
她认真点头,双手接过那卡片便不再多言,身影消失在原地。
紧接着,原地又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竟是那踪迹莫测一会儿出现又一会儿消失的西王母,肖雪呈。
她的脸色不太好,似是憋着股气般,朱唇微颤,似乎是想直接啐一口眼前的男人。
可几个深呼吸,她将这股怒气压了下来,又恢复了那股媚态。
“哟,你可真悠闲,这是躲到凡间度假来了?”
庒言有点莫名其妙,这女人,越来越疯了,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他一甩袖子,侧过身,也不接话头。
肖雪呈热脸贴了冷屁股,要以往她绝对是没甚所谓的,可今儿不知道为何,她破防了。
只见女人一个跺脚,终于是压抑不住怒火,拐到庒言的正面一副撒泼打滚的泼妇模样。
“喂!
你这男人,当真难伺候!
人家为了迎 合你一直笑脸相迎,可你呢?本小姐是欠你钱了?!
本小姐这般的美人儿倒贴你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庒言再次侧过身,用鼻音冷哼道。
“倒贴?
呵,堂堂西王的倾爱我可承受不得。
我不知道以往的帝俊有多钦慕你,可那和现在的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对你,只有数不清的莫名其妙与捉摸不透罢了,你可别会错了意”
肖雪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的确,就像是庒言所说,帝俊对这位本尊来说几乎等同于上辈子。
其实她自己对这份情也没那么看重,只不过,现在情况变了,以往帝俊对自己的钦慕之心突然成了必不可少的因素?
少女银牙摩挲,似是恨不得一口吞了这不知趣的男人,却是话头一转,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
“几件事。
第一,我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确定昊天已经死了。
第二,想必你也猜到了我的身份,我除了是本纪元的众仙王尊,可也是神祇,第一纪元的古神,是专职负责最近几个纪元轮替事宜的接引神。
第三,既然昊天已死,而他指定的纪元轮替之法,也就是你现在以及将来要做的事儿,已经得到诸神祇的肯定。
现在,你便是等候本纪元消亡之人,接下来新旧纪元的轮替,除了昊天给你设定好的路,剩余的都会由我负责辅助。”
庒言没有意外,看起来,他父亲以及昊天所留的“遗产”已经隐晦地指出这点,接引神终于坦明身份。
“噢,那又如何?
反正,什么纪元更迭世界毁灭,等我去完古域再说”
肖雪呈没有意外这个回答,同样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本姑娘也没那性质多管闲事,只要更迭进程顺利,我没有理由出手干涉。
可是,奉劝你一句,进古域可以,可莫要妄想去第一纪元”
庒言倒是被这句勾起了兴致,他隐隐觉得,父亲的“遗产”对于那第一纪元有所感,可却似乎没到时候,怎么都不得其所。
“噢?为什么?”
肖雪呈瞥了一眼庒言,似乎,这也与她此次这么大火气有关。
“没什么,只不过,你庄 家的老巢,就在第一纪元。
啧,这么告诉你吧,恐怕你也察觉到了,庄 家想要摆脱洪荒的视线,那就只有前往过去那些死去的宇宙,这一个方向。
你们这些庄 家家主?呵,地位是高,可说到底不过只是放出来吸引洪荒视线的弃子罢了。
就比如你,你父亲,说不能接触世间,可哪有这么容易?
可只有你们这家主一脉存在,才能成功一而再再而三吸引洪荒的关注,以让它,不会将视线带往过去,那片荒芜死寂之地。
噢,当然,第一纪元也并不荒芜,那里恰恰是极致死亡的相反面,反而代表着整个世界的生机。”
说到这,肖雪呈难得竟然脸一红,憋了会儿这才吐了口气彻底摊开了说。
“好吧,庄 家之人不得与族外通婚,这是洪荒的诅咒。
而我,巧了,其实,我原来也姓庒”
这一句话才是杀伤力颇大,庒言直接愣在当场,可肖雪呈却没有停的意思,继续说道。
“庒什么的,就不用再提了,反正我自己也忘了。
我是随着庄 家前往第一纪元后才成为神祇的,你也知道,什么是神祇,辅助洪荒延续世界,组织基本秩序,同样是专司纪元更迭的存在。
呵,讽刺吧,被诅咒的庄 家出了神祇。
可意外的是,当初我机缘巧合成神却没有引得洪荒的视线或者别的什么诅咒。
而且,哪怕我前往新的世界,也同样可以接触外界,洪荒视我如无物。
之前我回了第一纪元,将你的事儿和族内说了下。
现在,我被那些族老们指定给了你,这意思是什么,你懂了吧?”
庒言顿时一副晦气的模样,想到自己如同猪狗牲畜配种一般让人随意指定,他就感觉恶心!
特别,还是近 亲。
当然近 亲谈不上,洪荒的诅咒只在庒姓这一特定族中生效。
而庒家分支众多,庒言与其父亲这一主脉在更早以前都是从分支中遴选女主的。
到了庒言父亲那时候出了意外,昊天让其彻底与外界相接触,竟然生出了庒言。
虽然有些波折,引得洪荒关注,可到底庒言现在还活着,成功降世。
而现在,来自古老家族的指定再临。
看起来,肖雪呈对此并不是太过抗拒,似乎其中还有着更深层次的缘由。
“得了吧,想都别想,被他人如同牲畜配种一般相结合,你就不觉得恶心?
还有,呵呵,不准我这个家主踏入第一纪元?
有意思。
不准我回去,可我偏偏就要去看看。
正好此次救完妹妹,也是顺路的事儿。
听说,当初父亲要救妹妹,他们不肯,还是他强行闯入庄 家祖地才逼得他们不得不救。
现在想来,就是那所谓的第一纪元吧?”
得到了庒言极不配合的回复,肖雪呈竟然有点失落。
其实,当年帝俊追求西王母虽然不算太成功,可却也没失败。
要知道,天界一直有个极度保真,由那位人憎鬼嫌的天机道人口中流传出来的秘辛。
传言,西王母当初唯一倾心过的家伙,甚至差点同意成就天缘的,是个叫东王尊的仙人。
而这明显针对西王取尊号的家伙,据说正是帝俊的某个身外分体,是那不靠谱的家伙针对西王母所化。
直至后来,出现了某个叫九尾的妖女,让本来差点就成就好事的东西二仙尊分离,貌似还闹得很不愉快,再也未见云云。
“呵呵,你可别小看了“庒”这个字的分量。
特别近几百个纪元,族内的老东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几乎能将一个新诞生的宇宙彻底推演完全。
也就是说,别看你父亲因为和昊天交好,当初和家族内闹得很不愉快。
可实际上,全都在族老们的掌控之中。
他们的推演,可不是你传承自昊天那的劳什子大道天衍,那是准确率高达九成九以上的线性“定数”。
啧,多的我就不说了,明着告诉你,他们指定了我俩的婚事,那便是既定。
别想钻什么空子,你又非古神,也没有你父亲那般神躯大成,压根无法去什么第一纪元。”
就算如此说,庒言依旧不买账。
眼见此,肖雪呈眼珠子一转,暗中好像进行了好一番推演。
最终,她呵呵一笑,好似这个男人已经被她揪住了尾巴般得意。
“那随便咯,既然你没有这个意思,那我堂堂接引大神也不好强求。
只不过,你得跟我去个地方。
你可别多想,我是要让你跟我去不周山一趟,将那个天机道人给放出来。
这是纪元更迭的一环,想必,昊天留给你的道衍中有这一则”
庒言眉头一皱,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对,从女人的语气里渗出一点阴谋的味道?
可想了想,还真没错,昊天玉皇所留下的指引适时出现,还真的就如同这女人所说的是计划的一环。
最终,在得到不过一日的工夫就能完事儿的承诺后,庒言答应了这个要求。
“好,去可以,但是,我得带个人。
我答应他了,如若路过不周山,得带上他”
庒言身形明灭,甘宏城就被瞬间带到了两人身前。
肖雪呈眸子微眯,看着这个丝毫不意外自己会出现在这儿的甘宏城,露出了一抹会意的微笑。
……
与此同时,耀光城,钦天监地下书库。
自老监司发疯了一般闹市跑马后,到了钦天监内衙便直接冲进了书库。
这座书库不知修建自多久以前,反正,自金煌国大几千年立国之前便有了这里。
资料已不可考,但一代代大小司监都知道,这里头存放的书籍,无法带出。
就像是某种超脱凡俗的力量所致,无论是谁,企图带走这里那些千年不腐的圣书都过不了书库的门槛,就会被无名焰光活活灼烧致死。
书库位于地下百米左右,又分为上下数十层,老司监直奔最底层,当初在他的记忆里,那段时期自己刚刚接管大司监职位。
有了极小的范围,那自然好找。
在大司监的召集下,整个钦天监有资格进最底层的司监全都开始了疯狂巡阅,最后在小半日的功夫,在那竞价盛会即将开始的前一个时辰终于有了结果。
“大司监!找到了,我找到了!
对!就是您说的这段!
国都盛会,妖异现,隐然于众。
华服稚子,金刀银缕同烈阳……”
这满头大汗的年轻司监正对照着这轻薄的一张纸对照念着,可立马就被闻声赶来的老司监给夺了过去。
最终,这位名叫若师的老司监瞳子急速颤抖中看完了一整张纸,而后来了个深呼吸,最终来到一旁的灯盏下,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将那纸张移到了烛火之下。
“不!大司监,不可毁坏这里的东西啊!会有神罚的!”
没错,不止是不能带出书库,就连毁坏这些书册纸张,也会被那种不知名的光焰焚烧。
可是,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一直到那张纸彻底烧成了灰烬,大司监的手被即将燃尽的余火烧灼下丢掉那一点点的残片后,大家都了然了。
“我等钦天监司监,近万年代代传承的使命,已找到正确的模板。
这里,用不上了。
我们走!”
听到这话,所有司监都神色不一,有兴奋的,有彷徨的,有惊恐的,也有一脸懵的。
方才那张正确的先知预言,只有老司监看到了,他何以确定那张便是正确的?
没错,书库里一整个全都塞满了先祖预言,可谁都知道,先祖预言的是无数可能发生的枝节脉络,并不是单一线性的答案。
可那些都不重要了,老司监看起来找到了其中正确的答案,一行司监管纷纷跟着老司监鱼贯而出。
他们的身后,那幽深的地底书库开始燃烧起赤黄色的焰光,无数记载各种文字的纸张在一瞬间全都付之一炬。
大群司监管员跟着若师来到钦天监正堂,只见,除了乌泱乌泱本来就听到了讯儿聚集来的各下级小吏,还有一行几个人堆里比较扎眼的人。
说扎眼是因为,钦天监除了司监官之外的大红官服,那便是青黑色的统一制式。
可现在,出现了二三十人,他们身穿白袍其上又佐以银金相间的金属配饰。
这些人全身笼罩在白袍中,显得很神秘,可在场所有人都知晓其身份。
特别是最前头一个领头的,身上的金色配饰最为夸张之人。
那是教宗,教会在金煌国的最高主教。
教宗就那么站着,看着远处刚刚走出地下书库入口的老司监,不知是何表情。
事实上这很正常,据说,这个暗中掌控旧暝光所有国度的教会,其高级教士从不显露自己的面貌。
不,这么说不够严谨,应该说他们从不显露自己的半分皮肤。
老司监最终来到教宗面前,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钦天监所有官员都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那教宗居然掀开了自己的宽大兜帽去除了自己银金面罩,脱去了自己的衣袍……去掉了自己的一切。
当然,没有人们一开始预想到的那种教会被亵渎的画面,只是,出现在人们面前那浑身赤裸的教宗……不是人!
那是一个全身披覆着某种透明皮肤的仿生机械人!
它内部没什么精密的机械结构,只是很简单地如同木偶人般相互交构着几块身体的基础部位。
可就是这些简单的结构,外覆一层那透明质地的皮肤,便有了正常人的行动能力。
关于这点,无数钦天监官员中只有老司监最为淡定,虽然,这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先知预言成功复现,依据协议,传继者,穿上它,你将拥有一百二十个旧暝光日的统治权,全球教会力量可为你所用。
旧暝光之主将回到故土,毁灭、重启一切。
但在那之前,被其携带来的赤红之魔将先他一步湮灭全部。
此地,将成为战场。
于此,新任的钧天教皇将在2.0时后降临旧暝光,但,你们的救赎之道非教皇,他,只是观测者,下注者”
说这段话的期间,老司监一个眼神,还有点犹豫的几个司监连忙上前笨手笨脚地为他更衣。
说来,这教宗冕服果然自有神奇之处,老司监就像是年轻了五十岁般神清气爽!
那驮着的背直了,本来四肢那股年迈的不协调感也荡然无存。
这是真正的反生,周围人以不可思议的视线看到老司监尚未覆上银金面甲的脸。
只见,其上如山脉般沟壑连横的褶皱瞬间平展、消失,一副很多人都只存在记忆里的年轻面貌骤然浮现!
“教皇,果然从不存在”
老司监的口里念念叨叨,没错,旧暝光的教会与那机械仿生人口中的钧天教皇没半毛钱关系。
不,硬要说还是有点关系的,就比如这些仿生人。
从先知那短短一页纸的预言他已经了然,这些不是人的东西,实则背后的控制者正是那钧天教。
只不过,这硬生生凑出来由仿生人发展控制的教派与那钧天教的教义,理念恐怕根本没有任何联系。
这教会,只是那旧暝光真正的掌控者与钧天教合作,于不知多久前凭空捏造出来,一个控制全世界的傀儡组织。
但,那些都不重要。
那钧天教会理应该只是在押宝,或许,他们与钦天监的先祖一般,有些预知未来的能力?
可现如今,危难将至,大司监唯一的路,那就是在那则预言中寻找生机,这也是他们的使命。
最终,他双目猛张,预言的开头几个字如震雷般打在自己的心头。
“国都盛会,妖异现,隐然于众”
这只是第一句,可,后头的某句却是让大司监豁然开朗。
他随之一挥手,有力的臂膀连带着将衣袍上的金银饰相互蹭地锵锵作响。
“祖制,钦天监于此刻脱离金煌,取王而代之。
你等司监司吏世代遵祖训传承官职,你们的父辈,在你们继承官职的那天就应该将一应祖制告知你等,我自不多说。
现在开始 各司着手祖制。
耀光城防,王家亲卫,七门都尉,都城军,及四百多官门兵役。
持我钦天监手令,领教会骑士协助,在落日前,掌控他们!
但有逆反,立即诛杀!
之后,立即令教会骑士领都城军换防王宫,以我教宗的名义……不,以教皇的名义给金煌王下牒。
因你金煌一脉德行败坏,令其闭门思过,王权不得出宫半步!”
话罢,众官员只微微愣神了片刻,可之后立马,整个钦天监府内立即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没有人再废话,看起来,他们每个官职的任务早就被世世代代传承了下来,不用过多布置。
而穿着教宗冕服的老司监,转头看了身旁几个跟着自己的官员问道。
“行物竞价还剩几时开启”
那官员连忙上前几步,看了眼不远处类似日冕的楼台,恭敬说道。
“还剩二时。
大司监,按照以往的规矩,盛会得金煌王主持开启。
可现在……
咳咳,是否下令停止或暂缓这一届的竞价盛会。”
老司监摇了摇头,双手持那教宗假面,指肚摩挲着上头那些繁复的纹路,看起来,思绪万千。
最终,他戴起这面甲,领着一众高级官员以及主动跟随上来的教士向府衙外走去。
“继续,告诉王子金并,金煌王身体欠安,让他代为开启盛会。
你们,跟我去会一会那几位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