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死神病魔再临人间,竟是真的?!”
“有意思,现在的后生,还有听过本座名号的,实在是不甚荣幸那!”
那人灰白色的面孔依旧看不出任何正常人之神情,却只叫人觉得他在笑,
“非但听过,老子这张黑脸,还是拜你所赐。”
星河冷冷道。
他想起年幼时十里八村便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不知哪里冒出一个没鼻没眼,浑身素白,银粉包裹的怪物,人要是沾了他身上落下的银屑,便会变成跟他一样通体雪白的怪物模样,有的还会长出白色的鳞甲,痛痒难耐之下便会狂性大发,食人啖血。一时间,村里哪家的孩子只要生的皮肤白皙,便被认作是沾了银尘的魔咒,需丢到烧开的沸水里滚上几滚才能祛病,试想哪家的孩子经沸水烫过还能活命?那时家家孩子最怕的就是自己几天没晒太阳皮肤变白了,被家中大人丢进沸水里,星河便天天顶着当空的烈日在村头的泥地里练武,滚得一身黑泥十天半个月也不敢洗澡,练出一副好身手,却也落下了一副黑面皮。
“呵呵呵,如此说来本座叫你练成一身好武功,今又助你解围,你要如何谢我?”
“那可当真要谢你…”
星河嘴上随意说着,心中却暗想—这魔头既送上门来,我便斩了这死神病魔的马前卒,为天下除一害!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星河这一句话说完,刀已自他手中出鞘,一抹凌厉的刀风刹那间便逼向那浑身素白的怪物而去。
正当刀锋挨着那袭白衣时,平地里一阵极强的旋风,卷起一地的银屑将那怪物裹了个严严实实,星河只觉得一股浑厚的内力扑面而来,身子便如同那风中的银屑一般丝毫抗拒不得,任由它将自己掀出数丈之远。
“现在的后生,好不懂规矩,大棠世风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只可惜本座这一趟却不想同你交手。”
“为何?”
那银尘摇头叹息道。星河勉力支起身子,问,
“一来你现在远非本座对手,二来本座敬你是大棠少有的英雄,有心同你做笔交易。”
“同我?什么交易?”
“本座知你寻人不得,想提点你几句,但需你先为本座取三件东西。”
“哪三件,说来听听?”
“第一件,京都难童寺藏经阁内的释眠经,第二件,无量海之滨云台花园里的无色睡莲,第三件,京城药王罗文敏的项上人头。”
光听名字,便知样样都是世间稀罕物,星河倒有些不解了,
“你法力无边,何不亲自去取?”
“本座此番再临人间,是为恭迎死神病魔而来,不宜过早暴露身份,你曾是公门之人,京城里又有朋友,这种事应该难不倒你。”
“哈哈,承蒙您老看得起,别说这三件,就是三百件……”
星河这下明白了,原是方才自己同师兄之间的对话他早在一旁全听见了,这才现身指望自己办事,大笑道,
“我也办不到!你既然知道我家小石头的下落,我便同你拼个死活逼你说出便是,又怎会替你这种寻常百姓都能残害的魔头做事!”
“呵呵,你说的这些人为了供奉高师砸锅卖铁、卖儿鬻女,如此助纣为虐 不识好歹,又何必可怜他们?”
见那怪物竟也笑道,星河不禁怒起,
“红泥村的百姓不过被一时蒙蔽,如今高师已被官府正法,公道自在人心,相信天下人不日便可明辨是非真相。”
“哈哈,你当真以为龙衣卫千里奔袭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就为了抓这么个神棍?那为何高师在此作威作福十余载,地方官府却无一人过问?你作为宁安府三班捕役的领头,头顶‘京城四大神捕’的美名,又可曾过问过这些乡民的生死?今日大棠,早已是官贪民刁,黑白颠倒,五伦俱丧,在本座看来,这些人才是天下最大的祸害。”
“这些与你何干?!纳命来!”
星河被他说的一时语塞,恼怒之下使劲全身力气向那怪物“刷刷”连攻数刀,却招招落空。
再看那怪物,此时竟安然立于同那高家大院门楣一般高的空中。原是他轻功极高,脚踩着气浪中漂浮的浮沉碎屑便可当空闲庭信步一般,游刃有余穿梭于星河一串气势如虹的刀风当中。
星河怎甘就此罢手,一个箭步跃起将手里的刀掷出,那怪物只狞笑于半空中躲也不躲,只见他浑身上下越发苍白得厉害,最后竟化作一个通体透明的人形水球,只听得“咕咚”一声,刀刃所及之处,竟从他身上穿胸而过,似乎没遇着任何阻碍便牢牢钉在高家大院的门楣之上。
再看那水球,周身包裹在一团银屑当中,胸前位置被这一刀劈出一道裂口,在空中不住扭曲、变幻出不同的形态,说不尽的诡异。直到那数不尽的银屑填埋、聚拢在他胸前的裂口上,又变成原来那副狞笑着的模样。
这等怪物,岂是一般人间武功所能敌?!
“呵呵,你若有心同本座携手涤荡这人间污浊,重造一片平安乐土,便细细琢磨一番本座今日的话再做决定,本座自会同你再见。”
那怪物说完,再看时,那个鬼魅般银白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原本气派的高家大院一地残垣断瓦,和火光中肆意飞舞的银屑,像极了那怪物阴鸷的笑脸。
星河眼望着那柄钉在高家大院门楣上的钢刀,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这般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