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表叔”在该来的时候,来了。
当然,他还是偷偷摸摸地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来。
魏书观还没有睡觉,想睡也睡不着。枪杀日本人的英雄被日本人抓到了,他居然是廖小三!这让魏书观很是惊讶、错愕。惊讶、错愕之后,他感到自己罪责严重,不可饶恕。因为,他没有保护好这位英雄。在三个日本人被连续枪杀之后,魏书观都不认为是廖小三干的,因为他始终觉得廖小三是个疯子。但神奇杀了三个重要的日本人的,却正是这位疯子。当然现在他不能认为廖小三是个疯子了。他得把廖小三当英雄,名副其实或堂堂正正的抗日英雄。这抗日英雄现在落入了日本人之手,他必须想方设法救他。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也只能用这个办法能救出廖小三,那就是里应外合。可是这个办法必须有“家里人” 的支持,方能成功,那就得通过“表叔”。他得等“表叔”来。他急得快要疯的时候,“表叔”来了。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魏书观对“表叔”说,口气有些抱怨。
“该来的时候,我会来的。”“表叔”说。
“廖小三被日本人抓了,他就是枪杀日本人的英雄,”魏书观说,他举起三根手指,“连续干掉了三个。”
“表叔”说:“我知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当然还不只是这件事。”
魏书观说:“我们先商量廖小三这件事,怎么办。”
“表叔”说:“你先给我口水喝。”
魏书观给“表叔”倒了一杯水。“表叔”接过水杯,说:“你没放茶。”魏书观说:“你没说喝茶。”他想要回水杯添上茶叶,“表叔”说:“算了。温水泡不了茶。”
“表叔”喝水的时候,魏书观趁机把桌上的一张照片收起,夹放在书本里,又把书本放进抽屉。
“表叔”说:“看来,你恋爱成功了。”
魏书观一愣,“你说什么呢,谁恋爱了?”
“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照片了,”“表叔”说,“她就是伊藤的女儿?”
“是的。”
“很漂亮,”“表叔”说,“让你动心动情,不难。”
“我没有,” 魏书观否认说。
“表叔”露出一个坏笑,说:“共产党人也是人嘛。人有七情六欲。爱美之心,人皆有知。”
“什么情都不如阶级感情重要,不比民族感情崇高,” 魏书观说,“伊藤星子是很漂亮,很美,但她是日本侵略者的女儿,我不可能和她相爱。我对她动心动情也是装的。再说,接近伊藤星子,利用她获知象鼻子沟日本人的秘密,也是你的意图和指示。”
“表叔”说:“说得好。你很清醒。那现在有什么收获没有?”
魏书观说:“还没有。不过,快了。”
“什么叫快了?”
“伊藤星子现在比我更想知道象鼻子沟的秘密。”魏书观说。
“你唆使的作用?”
“是的,”魏书观说,“不过唆使多难听,这是对敌人和坏人的说法。”
“那应该说是什么好听?”“表叔”说。
“引诱,不,引导,好像也不准确,”魏书观说,“鼓动?不对。煽动?对,煽动。”他摇摇头,“也不对,煽动还不如唆使好听呢。”
“表叔”说:“我看唆使和煽动都不好听,都不对。”他的鼻子抽了抽,像闻到了房间的什么味道,“爱情的作用,怎么样,好听吧?”
“我不爱伊藤星子,”魏书观说,“不敢爱,不能爱。”
“但是伊藤星子爱你,对吧?”“表叔”说。
魏书观不置可否。
“今夜我来之前,她才刚刚离开你房间不久。”“表叔”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屋里的脂粉味还没散。”
魏书观顾视着房间,也努力抽动了鼻子,“我什么也没闻到呀,”他说。
“那是因为你在房间里呆得太久了,”“表叔”说,“入芳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进茅厕之地,久而不觉其臭。”
魏书观说:“原来,你也是明白许多事理的。”
“表叔”拍拍魏书观的肩膀,说:“‘表叔’也是念过书的。”
魏书观笑笑,但笑容突然一收,说:“哎呀,把最紧要的事情给忘了!廖小三,怎么办?”
“表叔”说:“你说怎么办?”
魏书观说了营救廖小三的计划和方法。
“表叔”听了后说:“你的计划跟‘家里人’的想法一样,就这么办。廖小三的父亲廖柏年和廖小三被放的那些弟兄,也已经由我们接应并安置好了。我们一旦救出廖小三,将热烈欢迎他加入我们共产党的队伍。”
魏书观不吭声,他低着头,像是想着沉重的事情。
“有什么问题吗?”“表叔”说。
魏书观说:“如果救不出廖小三,那我就是民族的罪人。”
“表叔”把手搭在魏书观的肩上,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有信心,一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