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看完女儿,伊藤来到廖柏年家。他已经数月没有见到这位老朋友了。在疏远的这些时日里,他这位老朋友可没有闲着,和自己的学生有来往,从结识到决裂,直到金田忽一郎死后,他才了解老朋友和他学生发生的事情。他这次登门,好像是兴师问罪来了,让廖柏年害怕,尤其当他这么跟廖柏年说的时候:
“我可不是来找你下棋的,你也知道我不会下棋。常来和你下棋的人已经不在了,死了。所以你一定很寂寞,我来陪陪你。”
廖柏年诚惶诚恐,说:“不敢当,不敢当。太君您日理万机,万万不可费您的时间。”
“不要叫我太君,我们是老朋友了,以前怎么叫我,现在还怎么叫嘛。”伊藤说。
廖柏年又说不敢。
伊藤的手从身后移到前面来。手里有一瓶酒。
廖柏年看见酒,心明眼亮,放松了许多。
伊藤说:“柏年兄,上次我请客,你没去。这次我亲自上门,请你喝酒。”他特别强调,“这是从日本带来的清酒,一直舍不得喝。”
廖柏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立即吩咐管家备菜。
二人先是喝茶。菜上桌后,开始喝酒。
伊藤说:“上次我请客,柏年兄没有赏脸,应该不是健康的原因吧?”
廖柏年坦白:“不瞒伊藤老弟,不是。”
“因为与庭铁兄是仇家的缘故?”伊藤说。
廖柏年叹气,说:“这仇一结,恐怕是解不了了。”
“三公子可有下落?”伊藤说。
廖柏年愣怔,“没有,没有。”
“柏年兄即使告诉我你三公子的下落,我也不会跟庭铁兄说的,” 伊藤说,“我总不能连我的学生都不如。我的学生知道吧?就是金田忽一郎。”
廖柏年看着伊藤,心又慌慌,说:“我真的没有我三儿子的消息,这是一。二,金田忽一郎是你的学生,我才知道。对他的不幸,我感到很难过。”
伊藤摆摆手,“不说他们了。喝酒。”
廖柏年端起酒杯,“这杯我敬您。”
伊藤喝了廖柏年的敬酒,缄默不语,愁眉苦脸。
“伊藤老弟一脸愁容,莫非是为了财宝的事?”
伊藤睁眼看着廖柏年。
“油榨河里的鳄鱼,恐怕还得继续清除,不能半途而废,”廖柏年说,“因为财宝就藏在油榨河里。”
“你确定?”
廖柏年点点头。
“具体的位置,柏年兄知道吗?”
廖柏年摇摇头,“这个恐怕你得去问郑庭铁,或者得问他夫人,因为这是他夫人祖上的藏宝。”
“愿闻其详。”
廖柏年说:“郑庭铁的夫人姓曾,祖辈那可是个大户,曾经领兵镇压过太平军,得过朝廷的奖赏。据说曾祖上镇压太平军的时候,缴获得不少的财宝,就藏在油榨河里。但油榨河里鳄鱼成群,七八十年来也没人有能力去探得虚实。现在看来也只有皇军有这个能力。”
伊藤说:“我们剿杀鳄鱼,是为民除害,可不是为了财宝。”
“我知道,”廖柏年说,“但如果剿杀鳄鱼,既为民除害,又获得财宝来为民造福,岂不是两全其美,一举两得?”
“可我们剿杀鳄鱼,已经损失了两个人。”
“如果油榨河里的藏宝确定,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柏年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替伊藤老弟分忧。”
伊藤笑笑,端起酒敬廖柏年,然后看着酒瓶说:
“这瓶酒我留一半,去跟庭铁兄喝。”
一瓶酒喝到一半,伊藤果然将酒瓶盖上,一声“走了”,就走了。廖柏年看着伊藤带走的半瓶日本清酒,怎么看都像是一颗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