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9日 晴
我收到一封匿名信。
匿名信称,教育局副局长黄永元的文凭是假的,如果让这样的人当教育局局长,是宁阳教育的耻辱。
这封信像烙铁一样烫我的手。
我给秘书蒙非看了这封信。
蒙非说,匿名信可以不管它。
我说如果信里说的是事实呢?
蒙非说那要看写这封信的人是谁,写这封信的目的。
我看着蒙非,不太明白他的话意。
蒙非说写这封信的人一定是黄永元的对手,或者说自己就是想当局长的人。
我说谁呢?
蒙非笑笑,说还能是谁,唐进呗,至少跟他有关。
我决定到教育局走一走。
教育局像一座冷宫。办公楼的墙壁上仍然张贴着“沉痛悼念杨婉秋局长”、“杨婉秋同志永垂不朽”字样的标语。我看到每一个进出此地的人,都头重脚轻,表情僵硬,这无疑是标语造成的后果。
我对司机韦海说把这些标语给撕了。
副局长唐进平静地接待着我,好像知道我会来。
“黄局长陪外商到县里考察去了,局领导就我一个人在家。”唐进说。
“黄永元还不能叫做黄局长。”我说,“他只是主持全面工作的副局长。”
唐进看着我的眼睛泛着亮光,嘴里却说:“他当局长是迟早的事,叫早比叫晚要好。”
“不会是看谁笑到最后吧?”我说。
唐进的眼球像卡在鸟屁股的蛋,出入两难。“彰副市长有什么指示,请讲。”他说。
我直言不讳,说:“黄永元副局长最后念的大学是什么学校?”
唐进说:“不知道。”
“不知道?”
“现在大学可以走马灯似的读,谁知道呀。”唐进说。
“那你自己呢, 读什么大学,总该知道吧?”
唐进一听,把腰杆挺直,“我当然知道了!”他说,“本人正宗的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货真价实的本科文凭!不像有的人,到某某大学去进修一年,回来把文凭复印件往档案里一塞,结业证变成毕业证,专科变本科了。”
“你说的有的人,具体是谁?”
唐进说:“反正不是我。”
“我知道了,”我说,“我可以翻翻你们局的干部档案吗?”
唐进说:“我们局领导的档案都放在组织部。”
“我并没有说要看你们局领导的档案。”我说。
唐进一愣,说:“哦,我听错了,没听清楚。我这就去把干部档案拿过来给你看。”
我摆摆手,说:“是我没说清楚。”
离开教育局,我在车上给组织部副部长韦朝生打电话,问能否可以把黄永元的档案给我看看。我原以为一个副市长要看一个属于自己分管行业的副处级干部的档案,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殊不知韦朝生在电话里明确回答不能。“彰副市长,按规定只有分管组织的市委常委才可以随时调阅干部的档案,对不起。”他说。我说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黄永元是在哪一所大学获得的本科文凭?韦朝生迟疑了几秒钟,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我一个分管科教的副市长,连一个教育局的干部读的什么大学都不能问吗?”
“不是这个意思,老领导。”韦朝生说。
“老领导?”我诧异地说。
韦朝生说:“我们在广州的时候,你是杨婉秋同志治疗领导小组的组长,我是副组长,那你不就是我的老领导了嘛。”
我说:“哦,你还记得。”
“是这样,彰副市长,”韦朝生说,“我这里的档案不方便让你看,但是有一个地方你是可以去看的。”
“什么地方?”
“职称办,”韦朝生说,“那里有每一个技术专业人员申报职称的材料存档,你有权力去调阅。”
我说谢谢。
回到办公室,我让秘书蒙非给职称办打电话,说我要看教育局班子职称申报的材料档案,包括已经去世的杨婉秋局长的档案,我也要看。
半个小时后,我需要的档案摆在了我的案头上。我的办公桌依然固执地坐东朝西,像一艘永不改向的航船,我像是船长。
我把黄永元、唐进、杨婉秋的文凭复印件又各复印了一份,留下来,然后让蒙非把档案退回去。
整个下午和晚上,我都在琢磨和研究复印下来的文凭复印件,像一个文物鉴定师,鉴别着文物的真伪。
因为不是原件,我没发现黄永元、唐进、杨婉秋的文凭有任何的破绽。也就是说,他们的文凭是真的,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可是,杨婉秋的文凭怎么可能又是真的呢?她没有在东西大学读研究生的经历,这点我可以肯定,那么她的研究生文凭和学位证书又从何而来?黄永元的北京师范大学本科文凭上,学制写的是两年(专升本),他究竟是读一年还是两年?唐进的华东师范大学本科文凭,学制写的是四年,但字迹模糊,是原件陈旧还是故意为之?他们三人之中,究竟孰赎孰伪?
11月20日 晴
黄杰林张开双臂拥抱着我,如同拥抱凯旋的运动健儿的本地政要或启蒙教练,无限的光荣感和自豪感洋溢于他的眉梢和肢体。这是我就任宁阳市副市长以后首次与他的正式会面,在他的办公室里。尽管我上任这一个多月以来,除了在广州的那些天,我每天都从东西大学进出,也经常从大学的办公楼经过,但是我就是没有上楼与黄杰林攀谈的冲动。
但今天我来了,而且来得迫切,像一个忘恩负义而又良心发现了的人。
三个月以前,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黄杰林把《G省公开选拔14名副厅级领导干部公告》的文件轻轻地往我眼前一推,就是这轻轻的一推,把我推上了权力的擂台。我像一个中量级的拳击手,在擂台上打拼,公平地击败了无数的对手,登上了公告或规则中限制的最高的那一级台阶——宁阳市副市长。
现在,我正是以宁阳市副市长的身份,与东西大学副校长黄杰林拥抱后平起平坐——两个曾经是北京大学的同学,又曾经是东西大学的同事、上下级,如今副厅级与副厅级,半斤对八两。
简单的寒暄过后,我对黄杰林说:“我是来谈公务的。”
黄杰林一听,左脸上一块特别放松的肌肉移动到了右脸上,一种愉快变成了另一钟愉快,“请讲。”
我从包里抽出杨婉秋的文凭复印件,递给黄杰林看。
黄杰林看着文凭,脸部的肌肉慢慢收紧,然后静静地看着我。
“请问,杨婉秋的这张文凭是不是东西大学发给的?”我说。
黄杰林缄默不语。
“杨婉秋在1996至1999年间,根本不可能攻读东西大学中国当代文学的文学硕士学位,因为那时候我是该学科的唯一导师,谁是我的学生我一清二楚,也就是说,杨婉秋的学历是子虚乌有的,但是她的学历证书却是真的。请问,东西大学为什么要给她发这样的学历证书?”我继续发问。
黄杰林的脸忽然漾开一个笑容,他站起来,说:“走,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十多分钟后,黄杰林驱车将我带到了毗邻东西大学校区的一片正在大兴土木的土地。
黄杰林和我站在土地上。他的手划着圈圈,说:“这是东西大学科技园,知道不?”
我想起为了东西大学科技园的立项报告,我所经历或饱受的耻辱,说:“我太知道了。但我不知道是建在这。”
“二百亩,知道不?”黄杰林竖着V形的手指,“二百亩啊!”
“是挺大的。”我说。
“宁阳市政府划拨给的,知道不?”黄杰林说。“姜春文刚当市长的时候,1999年就划给我们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基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我说。
黄杰林说:“你知道就好,我们心照不宣,不用我跟你说什么了。”
“但是我要说!”我看着黄杰林,然后从包里把杨婉秋的文凭复印件掏出来,“这份学历跟这二百亩地有关,因为批给东西大学这二百亩地的是姜春文市长,而杨婉秋是市长夫人!”
“市长夫人已经去世了!”黄杰林说,他在提醒我不要为一个已经入土为安的人的历史揪住不放。
我说:“是,我知道,”我扬着文凭,“这份文凭对市长夫人已经没有价值和意义了。但是,我想知道这样的文凭,东西大学一共发放了多少份?其他人有没有?”
黄杰林脸一横,瞪着我,“你什么意思?你把东西大学当什么啦?文凭批发部、专卖店吗?”
“这是你自己说,我没说。”我说。
“你想来清算东西大学,是不是?”黄杰林挽了挽袖子,“好,你来呀!欢迎,热烈欢迎!你才离开东西大学几天?啊?你人现在都还住在东西大学里,就跟东西大学造反?你现在究竟代表谁?宁阳市政府吗?宁阳市和东西大学是一个级别,你管得着吗?”
黄杰林越说越来气,像老子训儿子一样地训斥我。他掏了一支烟叼在嘴上,却东摸西摸也摸不到点火的东西。
我掏出自己身上的打火机。黄杰林把嘴凑过来。
但是我点燃的却不是黄杰林嘴上的香烟,而是东西大学发给市长夫人的文凭。
文凭在我手上燃烧着,像是烧给长眠九泉的市长夫人的冥币。它价值连城,却正在一点一点地变成灰烬。
最后灰烬掉落在地上,成为东西大学科技园富饶而腐朽的园址的肥料。
11月22日 晴
以职称办的名义对黄永元和唐进文凭真伪的调查,今天有了结果。
北京师范大学方面发来传真,明确编号为“毕字 011788954”、毕业生为“黄永元”的毕业证为假文凭。
唐进的毕业证被华东师范大学证实是真的。
市教育局两位副局长的学历问题水落石出。
现在的问题是,作为主管教育局全面工作的黄永元,存在着伪造文凭的严重错误,他能否还担当负责人的重任?
11月23日 雨
去乡村考察的华裔英国人林爱祖回到了宁阳。他的脸上充满着慈善的笑容,仿佛从异国带来的仁爱落到了实处。
陪同外国人考察的黄永元更是一脸的灿烂,像是阳光通透的葵花。
接风洗尘的宴席上,黄永元的报告眉飞色舞、声情并茂——
11月18号,我们到了朱丹,受到朱丹县县长常胜的盛情接待。他用好茶好酒和当地的山歌欢迎林先生,把林先生当亲人。山歌是这样唱的,“哎嗨,多谢了,多谢英国林先生,如今有着好茶饭罗喂,更有山歌敬亲人,敬亲人!”山歌唱了一首又一首,好酒敬了一杯又一杯,非常让人激动、感动。第二天19号,我们去了菁盛乡,这是朱丹县最穷的乡。我们到了才知道,这是我们彰副市长博士和李论副市长的家乡!两位副市长的家乡出英才呀!自然而然,我们就去了地洲村。沿着当年两位副市长走出来的路,我们来到村子的对岸。从对岸望过去,地洲村炊烟袅袅,在霞光映照下就像一块熠熠生辉的宝石,生成在天然如打开的奁匣一样的山冲,而从村前绕过的河流则犹如护宝的巨龙。好一块风水宝地!身临其境的人无不如此赞叹。然后我们坐船过河,划船的人就是彰副市长的堂弟。彰副市长的堂弟人了不得,出口成诗,颇有唐宋之风,可见这个村子的教育渊源,流长根深,英才斩露决非一日之功!可当我们来到村小学的时候,都惊呆了。这么一所诞生博士市长的学校,竟然是那么的破陋!每一间教室的墙体都被木头撑着,随时有坍塌的危险!山里的秋天已是寒风凛冽,许多学生却只穿着单衣,还光着脚丫,在教室里发抖地听课和朗读。学校和学生的境况让林先生当场落泪!他决定出资五十万,重建地洲村小学,并为每一个学生购置一套冬衣。离开村小学,在林先生的要求下,我们来到了彰副市长家,见到了彰副市长的母亲。彰副市长的母亲非常好客,不顾劝阻,杀鸡宰羊款待我们,还派人去请来了李副市长的父亲。在彰副市长家,满堂都是彰副市长从小学到中学的各种奖状,还有彰副市长父亲的遗像以及家庭的合影,成为我们瞻仰的目标,在茶余饭后又成为我们谈话的内容。林先生还把奖状和照片一张一张地拍了下来,说要带回英国去,激励别人。彰副市长的母亲听说林先生来自英国,她紧紧拉着林先生的手,请求他一定替她向在英国当律师的儿媳妇赔不是,说彰家对不住她。我们不知道彰副市长的母亲为什么会这么说。究竟谁对不起谁,这还是个问题。你说是不是彰副市长?林先生答应彰副市长的母亲,回英国后,一定转达她对儿媳妇的问候,如果有幸见面的话。那天,彰副市长的母亲说了她的儿媳妇和彰副市长的很多故事,说得林先生都舍不得走,最后干脆留了下来,在彰副市长家留宿。我们陪同的人当然也留在村里过夜了。第二天20号,我们离开了村子,坐船过河。当我们上岸的时候,依然望见彰副市长的母亲和村民们,以及地洲村小学的师生,伫立在河的对岸,挥动着森林一般的手。林先生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看着阻隔的河流,对菁盛乡的乡长说,我要在这造一座桥。
黄永元停止不说了。他像一个说故事的高手,在恰到好处或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吊听众的味口。
大家的味口果然被吊了起来,看着黄永元,期待着下回分解。
黄永元说:“我讲完了。”
金虹说:“啊?完了?造桥要花多少钱你还没说哎!”
黄永元说:“这要问林先生。”
大家把目光投向华裔英国人林爱祖,看他嘴里能吐出多少钱来。
林爱祖说:“我今天看到菁盛乡的预算了,地洲桥造价约一百万人民币,那我就出一百万人民币。”
金虹“哇”叫了一声,“加上地洲村小学的五十万建设费,那就是一百五十万人民币!?”
林爱祖说:“对。”
在座的人除了我,不约而同举起了杯子,纷相向口头上一掷过百万的华裔英国人敬酒。
最后,我也举起了杯子,“林先生,如果你没喝醉的话,我敬你一杯。”
林爱祖说:“我没醉。”他把酒干了。
我也把酒干了。但我心里始终不相信,这个华裔英国人会兑现自己的诺言。他凭什么要对我那个一穷二白的村子情有独钟?中国那么多的地方,他为什么偏偏选择来宁阳并且直奔我的家乡?他的身份、来历和动机十分可疑。我现在连他是慈善家都不相信,他就是个骗子。还有,黄永元报告究竟有多少可信度?既然他文凭都能伪造,虚构一个华侨的爱国情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果有骗子大学的话,他能拿个博士文凭倒是货真价实,我想。
宴席散后,一拨人选择送华裔英国人林爱祖,金虹却来送我。她坐上我的车,坚持要把我送回东西大学。
“米薇在你那干得还好吧?”我说。我言外之意很明显,今晚怎么没见米薇来陪吃饭?
“今天她休息。”金虹说。
“我说过今天怎么没见米薇呢吗?”
“你没有,”金虹说,“我也不想说现在米薇和姜小勇在一起,但是我不得不说。”
我如闻噩耗一般看着金虹。
“从广州回来,姜小勇就开始追她,”金虹说,“我想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是吗?”我强忍着悲怆,“这么说,米薇到接待办,并不是你的功劳。”
“我的功劳仅仅在于,我保护了你的前途。”金虹说。
“我的前途?”我看着夜幕下被灯光照着的路,“你是我的指路明灯,对吧?”
金虹说:“年轻貌美的女孩对你有害无益,对从政的男人都是如此。”
“但是你接待办的女孩,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接待的全都是从政的男人。”
“那仅仅是接待,”金虹说,“谁要是和接待办的姑娘有过深的交往,结果代价总是很惨重。”
“比如?”我说。
“比如?”金虹冷笑了一下,“如果我没说错,你现在用的这部车,是一个叫蓝英俊的人用过的,他曾经是副市长,你的前任。”金虹脖子往前一伸,“是不是小韦?”
司机韦海开着车,说:“是,但彰副市长和蓝英俊不一样。蓝英俊贪财贪色,两样都贪。而彰副市长两样毛病都没有。你怎么能拿蓝英俊和彰副市长比较呢?”韦海承上启下,看来他开车并不专心。
“对,彰副市长和蓝英俊不一样,”金虹说,“所以我敢坐在他身边,送他回家。”
“说一说我的前任,代价是怎么惨重法?”我说。
金虹说:“小韦你说。”
韦海说:“不,你说。”
金虹说:“蓝英俊和我们接待办的小梁好了以后,好到不可收拾,只有和老婆闹离婚。婚离成了,但前妻却抖出了蓝英俊受贿的事,蓝英俊这边正准备新婚,人就进去了。小梁因为藏着蓝英俊交给她的存折现金,离开接待办,被开除了。”
我说不上是难过还是难受,有一会儿不说话。
“我不想你重蹈覆辙,”金虹说,她摸捏着车门的扶把,“不过有了前车之鉴,你应该不会。”
我看看像保护神在我身边的金虹,说:“你不愿看我栽倒在石榴裙下,却乐意或纵容被你视为红颜祸水的米薇,在泡我们市长大人的儿子,不知道你是何居心?”
“姜小勇不同!”金虹说,“他不是政客,你是。他们合适,你们不合适。”
“对,”我说,“姜小勇不是市长,他是市长的儿子!市长的儿子掼美女,那是天设地造,豺子配佳人!”
金虹看着我,“彰副市长,你的普通话不准喔?是cai,不是chai,亏你还当过中文教授呢。”
“是副教授,”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评不上教授吗?”
金虹说:“不知道。”
“想知道吗?”
“想呀。”
“因为我才豺不分,”我说,“但现在我分清楚了,才子,豺狼。可惜我清楚得已经太晚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金虹说。
我愣怔,记得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也这么跟我说过。她叫莫笑苹,我前妻的离婚代理律师,米薇的同母异父姐姐。
“为什么干涉我幸福的女人总是用这句话安慰我?”我说。
金虹说:“原来爱护你的女人不仅我一个。”
“所幸的是,她没你露骨,也没你漂亮。”我说。
我叫司机韦海停车,我要下车。韦海说彰副市长是不是要小便?可附近没有厕所。我说我不上厕所,我要走路回家。韦海说那不行,这一带不安全,治安不好。他继续开着车。我说我现在一无所有,谁能把我怎么样?韦海说你是副市长,上过电视,有人会认得你。我说我是贪官还是污吏,怕人民戳我的脊梁骨吗?
金虹说:“小韦,你就停车,让他下去吧。”
我徒步走在回东西大学的路上,像一个输光了钱的赌徒。我觉得我真的什么也没剩下了,因为我彻底失去了米薇。在爱情的赌博中,我输给了姜小勇。一个公选出来的副市长,输给了市长的儿子。而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优柔寡断,并且引狼入室——千不该万不该让姜小勇认识了米薇。一只老虎遇见一只轻佻的梅花鹿会是什么结果?肉包子打狗又是怎样一种下场?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还有没有像我这么蠢的人?我站在路边,用手做成喇叭状,朝着行人大喊“像我这么蠢的人有吗?”朝着星空大喊“傻B!”
行人没有回答,只是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
星空有了回音:傻——B。
一辆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还鸣了鸣笛。
金虹的头从降落的车窗露出来,默默地看着我。
韦海则从车上跳下,强行把我拉上车。
我呆滞地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金虹说:“我有个哥哥,他疯了的时候,就像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