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刚看过《酒德颂》就能烂熟于胸?就算这个“毛二赖子”有过目不忘之能,事情也太巧了!解耀先愣了愣,把嘴中的碎牛肉用力吞进肚子内,不再装斯文了:“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喝酒不吹牛,这酒就白喝了!毛兄忽悠小弟玩儿?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毛大明笑了笑,不无感慨的说道:“兄弟说的是真的!人生不过一杯酒,有苦,有涩,有淡,有烈。可温,可冷,可醉,可醒。兄弟是感慨万千,这才背下了刘伶老先生的《酒德颂》。有时候兄弟忽然想也许慢慢感悟多了,就会发现,其实人生何尝不是一杯酒呢?”
解耀先眨了眨眼睛,感觉毛大明的话中有话,试探着说道:“毛兄想那么多干啥!喝酒本是人生一件快意的事情,几杯酒下肚,忧郁的人,会露出笑脸;沉默寡言的人,会谈笑风生。酒酣耳热时,所有的人都会神采飞扬,壮志在胸。的确如毛兄所言,喝酒是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文化积淀。人生如酒,微风过处有陈香,呈现给世人的当是馥郁的芳香。人生如酒,当留给人们恒久回味的绵香,人生如酒,当留给世间无尽的怀想。呵呵……喝酒!喝酒!”
解耀先说着,举起酒壶,在毛大明面前的酒杯中斟满烧刀子,又斟满自己的酒杯。
毛大明边伸出右手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三下,以示感谢解耀先给自己斟酒,边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咋的,酒是咱们哥们儿生活的密友!古往今来,临风抒怀离不开酒,饯行送别离不开酒,壮士出征离不开酒,红白喜事离不开酒,寄托情思同样离不开酒。人是感情丰富的高级动物,都会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咱们这些老爷们儿总要借助酒来宣泄情感。”
解耀先从未见过毛大明的情绪如此低落,这哪是让小鬼子头疼不已的军统悍将“毛二赖子”呀,简直快成了人见人烦的怨妇了。人在这个时候的心理防线是最脆弱的。解耀先心中暗叫天助老子,再灌这个情绪低落的“白毛老狐狸”两杯烧刀子,自己稍加引导,保不准这个“白毛老狐狸”自己就嘚啵嘚啵把“金融战”的事儿告诉自己,不让他说他还不干呢!
解耀先举起酒杯,碰了一下毛大明面前的酒杯,说道:“毛兄,人生如酒,人如空杯,有多大的杯就装多少酒,别无度索取,别追求太多,杯满酒溢,贪图会累。来,干!干!”
毛大明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极烈的烧刀子辣得他咧了咧嘴。他急忙夹起了一块溜豆腐放进嘴里,嚼都没嚼,一抻脖子就吞进了肚子,说道:“解兄呀,兄弟何尝不知道,不争是一种智慧,不贪是一种修养。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兄弟也想枕着酒曲,垫着酒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可惜,你我兄弟肩负党国重托,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来,咱哥儿俩喝!”
毛大明说着,边抢过酒壶又给解耀先面前的酒杯斟满烧刀子,边说道:“解兄,今天也就是你来。否则,兄弟是不敢贪这杯中之物的。终日沉醉于杯中之物的人,怎么可能担负驱逐倭寇,还我河山的大事?大千世界,纷纷趋酒、醉酒者何尝不是情到深处有苦涩?人生是杯苦酒,酿满了酸辣苦甜,即使多么刺鼻烧喉也总得喝下去,再苦再涩也得把它饮下去。”
解耀先听得连连点头,郑容说道:“毛兄说的对极了!明朝陈继儒在《小窗幽记》中写道‘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而天下竟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酲。’捧着酒瓮,抱着酒槽,衔着酒杯,喝着浊酒那是不可救药的酒鬼,岂是胸怀精忠报国之志咱们兄弟二人所为?以天为幕,以地为席,放纵心意,随遇而安还不是咱们兄弟眼目前儿所求。毛兄,你今儿个找小弟来有何见教但说无妨,小弟绝不退缩!”
毛大明愣了愣,心里边暗自琢磨道:“谭庆林和侯殿臣这一半天就押着藏有八十万假老绵羊票子的胶轮大车返回哈尔滨了。那八十万假老绵羊票子在自己手里多一天,自己的手里就多一天捧一个刺猬。不对!是手里捧着一个冒烟儿的炸弹!要是再把这么多假钱嘚瑟没了,自己就得被执行军统家法了。关键是任谁一说这么多假钱咋嘚瑟没的?哎呀,实在是抹不开提这事儿呀,这人也丢不起呀。要是照葫芦画瓢,再用假老绵羊票子倒腾大烟?这么多的假钱,不仅‘大烟鬼’不会再上当,就是别的烟贩子也会觉警。整不好再搭进去几个弟兄,那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呢。这解耀先号称军统‘鬼子六’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鬼心眼儿,跟他说备不住能帮着想点办法。可惜,他负有特殊使命,老子他妈的还真不能跟他说。”
怎么把假老绵羊票子弄进市场流通是不能和解耀先说的,可是直说把他找来就为了喝酒,毛大明又怕解耀先笑话他。毛大明灵机一动,强打起精神说道:“解兄,你和笑貋兄弟前些日子去齐齐哈尔街那一拉溜儿转悠,是去小鬼子横滨银行踩点儿吗?怎么样,解兄满意吗?”
“小鬼子的横滨银行?”这次轮到解耀先犯兔子楞了,他猛然想起来在圣母帡幪教堂后边确实有个银行,名字就叫做“横滨银行”。那是一幢俄式大楼,高四层,四周都有院子,院墙以一人多高的绿色木栅栏代替。解耀先在齐齐哈尔街转悠时,看到这栋美轮美奂的大楼,驻足欣赏了片刻。解耀先想不起来他叫做战智湛在哈尔滨读大学那前儿,在什么资料上看到过。这幢大楼原是一位居住在哈尔滨多年的老毛子富商建造,“九一八事变”后,这个富商担心战火殃及自己,遂把这幢大楼以不足造价三分之一的价钱出让给一个小鬼子商人。这个小鬼子商人是个投机倒把好手,转手又把房子卖给小鬼子关东军,据说赚了好几百两黄金。